两片火红的枫叶缓缓飘落,而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涂岩和野孩儿的身上,一种紧张的气氛在角斗台周围弥漫。众人大气都不敢喘一声,有的人还紧张地咽了一下有些干痒的喉结。
涂岩目射寒光,脚步却纹丝不动,紧紧地盯着野孩儿。
野孩儿左眼眯成一道缝,依旧是斜睨涂岩,只是胸前的两枚狼牙不住地晃动。
眼见野孩儿也以静待动,涂岩一咬牙,挥爪便要向野孩儿的左肩抓去。野孩儿凝神静气,一个沉肩想要躲避。谁知涂岩出手至中途,忽然左臂抡圆,双手一拢,要来锁住野孩儿的脖颈。
野孩儿冷哼一声,顺势一躺,右脚用力踢出。涂岩见来势迅疾,当即闪身一侧,掠到旁边。
两人初一交手,便都是心中一惊,显然他们都有些低估对方的实力。虽只交手一招,两人都险些着了对方的道,只能仓促闪避,好不狼狈。
原本涂岩料定野孩儿身法不够迅疾,想以速度取胜,不料对方的右腿仍能将自己逼退。而野孩儿料定涂岩心浮气躁,想要趁隙反击,不料对方竟有虚招诱敌,险些让他中招!
两人一个像冷眼眈眈的猛虎,一个像寒意森森的饿狼,都死死盯着对方,不敢再有丝毫懈怠。
野孩儿眼见涂岩稳住身形,只守不攻,心中便知他的主意,知道涂岩准备故意耗他体力,想要拖得他体力不济,再趁机出手。
“好个冷面虎!”野孩儿冷笑道,“你当年的威风呢?哈哈!”
涂岩面上脸色强忍不变,心中却怒火中烧,暗骂道:“哼!故意激我,我才不上你的当!等你站立不稳,体力不济,我一出手便要你小子好看!那时候你才明白我涂岩的本事!”
“嘿!什么冷面猛虎,简直就是一个不折不扣的怂包!涂山部落怎么能选你这样的人做角斗勇士?你是好小子,倒来呀,让我看看你的本事!”野孩儿依旧是冷嘲热讽,故意激怒涂岩,诱他出手。
台下围观的部落族人早就等得不耐烦,纷纷吆喝道:“上呀,上呀!”
涂沙在台下更是急得咬牙跺脚,高声道:“岩哥,打他呀!让这个野小子知道知道什么是天高地厚!把这小子的狼牙……!”
涂岩目光一冷,回头向涂沙瞪了一眼。涂沙只觉脊背一凉,硬生生将后半句话咽了回去。
就这一回头的功夫,野孩儿右腿一蹬,便向涂岩扑来。涂岩想要躲避,不料他的左腿已被野孩儿死死箍住,动弹不得。
“冷面虎,你今儿可要栽在我野孩儿的手里!倒!”野孩儿狂笑一声,双臂用力一扯,只听“嘭”的一声,便将涂岩重重掀翻在地。
涂岩只觉左腿一阵酸麻,右脚奋力向前一踢,正是“野兔蹬鹰”的脚法,朝野孩儿的面门踢去。
涂岩本来心中料定野孩儿必然松开他的左腿闪避,这一脚踢中固然能够退敌,纵使不中也能脱身解困。
不料野孩儿不闪不避,反而向后一仰,让涂岩这一脚踢了个空,如同踹在一团棉花之上,使不上丝毫力气,恰似泥牛入海,蛮夫踏水一般。
涂岩这一脚踢空,登时便浑身无力,右腿又被野孩儿钳制,动弹不得。
涂岩又急又怒,捶地骂道:“卑鄙小人!你可敢放我起来一战?”
野孩儿将涂岩双腿钳制在他双腋之下,伸手箍住涂岩的腰,苦笑道:“我卑鄙无耻?当日你六七人围攻我一人,将我打个半死,任由在雨地淋了半日的雨,是不是卑鄙无耻?你可曾体会过被亲人遗弃的痛苦,你可曾体会过濒临死亡的绝望?你可曾知道筋疲力尽时怎么从两只饿狼的围攻下活下来?你可曾知道别人的冷眼与鄙夷如何面对?哼!我跟你说这些话,你这样的人,又怎会明白?”
涂岩额头青筋暴起,双手紧紧攥成拳头,怒喝道:“你……你放开我!让我起来,我们再一决高下!”
野孩儿右手一挥,“啪”的一声,一记响亮的耳光打在涂岩的左脸。涂岩的脸上赫然便是清晰的掌印,有些浮肿发青的样子。
“这一下,是替我们涂山部落的族人打的!我们涂山部落没你这样卑鄙阴险的人!”
涂岩只觉左脸发烫酸疼,握紧的双拳也不住发抖。
“啪!”
又是一记响亮的耳光,涂岩的右脸又被野孩儿重重地抽了一下。
“这一下是替你死去的爹娘打的!你自从他们过世后,便只会欺凌弱小,用自己的拳头来证明自己那可笑的‘冷面猛虎’的名号!”
涂岩如同被浇了一身冷水,紧握的双拳渐渐放开,心中也没了恨意,脸上竟然有几分解脱的神色。
他颤声道:“涂弃大哥!是我错了!今日你要杀要剐,悉听尊便!我涂岩要是皱一下眉头,就永远离开涂山部落,遭万人唾弃!”
野孩儿听到“涂弃”两个字,心中猛然一震,左眼忍不住泪光闪动。他想不到涂山部落竟然还有人知道他的本名。
涂弃!
一个令人厌恶嫌弃的名字!
可就在涂山部落的族人都习惯对他冷眼相待,纷纷冷哼一声“野孩儿”,根本不关心他的本名的时候,一个曾经几乎将他置之死地的对手竟然叫出了他的名字!
野孩儿慢慢将手放开,缓缓站起身来,道:“你走吧!”
涂岩躺在地上,双目微闭,久久没有作声。半晌,他终于缓缓站起来,一脸疲惫落寞地走下角斗台。
“本局比赛,野孩儿……哦,不……涂弃胜!”
丈高大汉高高举起涂弃的右臂,台下响起涂山部落族人的叫好声。涂弃只觉得一眼望去天高云淡,往事如烟,眼前的枫林、涂山族人、角斗台都变得清晰明朗了起来。
他第一次感受到被别人认可和称赞的感觉,第一次觉得自己可以昂首挺胸地站在人前。
“下一场决赛,姒启对涂弃!”丈高大汉高声道,“姒启、涂弃,请上台!究竟谁能夺得本次涂山部落角斗大会的勇士荣誉呢,让我们拭目以待!现在,请大家高声为自己支持的角斗士助威!”
姒启依旧是躬身抱拳向众位涂山部落族人行礼,然后缓步上台,神情从容淡定。
涂弃则恢复冷漠的神色,眼睛依旧眯成一道缝,漏出饿狼一样的凶光。
“姒启,你确定要和我争这个部落角斗勇士么?”涂弃冷冷道。
“不错!成为角斗大会的勇士是我从小就立下的目标,也是我对娘的承诺!”姒启双目炯炯,坚定如山岳。
“对你娘的承诺?”涂弃有些惊讶。
姒启道:“正是!娘从小便对我说,我爹是一个华夏部落联盟的英雄,让我也要像我爹一样,成为一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
涂弃道:“好小子,不过你能不能成为涂山部落的角斗勇士,光靠你的几句话可不行,还要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你今日只要胜过我,便能成为这涂山部落的少年人人仰慕的角斗勇士!来,让我们好好打一场,一决高下吧!”
姒启道:“可……可你刚和涂岩比试,你要不要休息一会儿?”
涂弃冷笑道:“你是不是瞧不起我?你不也和涂震刚较量过吗?世上的事,哪有桩桩件件都是公平?你要在野外遇见一群狼,狼会跟你讲公平么?闲话少说,手底下见真章,来吧!”
姒启摆出架势,道:“好,痛快!今日你我一战,各凭自己真本事夺这涂山勇士!”
涂弃也稳住身形,凝神静气,随时准备迎战。
姒启从刚才涂岩与涂弃的交手中便已知晓涂弃出手之迅疾,反击之凶狠,唯有以退为进,脚步灵活,打乱涂弃的节奏,才有可能抓住涂弃的破绽,将他击败。
姒启缓缓绕着涂弃游走,如同一条溪流绕过一块岿然不动的巨石。
溪流汩汩,巨石巍巍。
姒启已绕着涂弃游走六七圈,可涂弃的双眼死死地盯住姒启的双脚,始终没有出手。
涂弃深知自己脚步并不灵活,不能以己之短与人之长硬拼,只能稳住身形,伺机而动。
姒启眼见涂弃不为所动,似乎想到什么,忽然向地上一滚,快要贴近涂弃的身子。
涂弃暗道不好,双手一收,护在自己身前。
可姒启刚贴地滚出一半,突然双腿一蹬,已蹬地站起身子,掠到涂弃身后,伸手便向涂弃后颈抓去。
涂弃只觉后颈一凉,便转身抡圆双臂击出,不料等他转身,又扑了个空。他的双掌重重击在角斗台上的木桩,打得木桩猛然一震,旁观的几个部落族人也是心中一惊,忙向后倒退数步。
“好小子!姒启,你的身法确实不错!现在我要认真起来了!”
涂弃双手相互搓了一下,化掌为爪,斜眼睨视着姒启,赫然如同一只眼冒绿光、蓄势欲扑的饿狼。
“启,小心呀!”台下响起了青越的声音。
姒启望着人群之中的青越,两人的目光都充满着信任与支持。
青越!青越!
姒启向着自己的朋友点头致意,然后稳住身形,守住自己的门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