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镜师姐嘀嘀咕咕地说话,不知不觉就聊到了晚上。
师姐弟两人一起吃了晚餐。镜澹澹一边吃还一边说个不停:“我和你说啊,你眼睛不好,最近就老老实实待在院子里,我会每天来陪你看你。”
“师姐你最近忙,就不要来了。”
“胡说什么呢?!大比武重要,还是小师弟重要?”
“当、当然、是大比武重要。”文无涯脸红扑扑的。
“哈哈,当然是大比武重要。可是小师弟也同样很重要啊,哈哈。我要敢说小师弟不重要,三师姐能把我头都敲通!”镜澹澹说话神转折,自己笑个不停,还伸手乱揉文无涯的脑袋。
文无涯无力地躲来躲去,问道:“为什么三师姐要把你的头敲通啊?”
“唔,我刚到山上时年纪比你还小一些,怕生,想家啊,哭鼻子啦。”
文无涯听着,想象小小的师姐哭成一团的样子,应该是很可爱很可爱的吧?
“然后三师姐就把我搬到她那里,每天陪我一起入睡,你知道三师姐怎么哄我入睡?”镜澹澹小声地道。
“不知。”
“三师姐竟然背道经!竟然背道经给我听!我只想听故事哎,而不是道经啊。”镜澹澹嘴里控诉着,脸上却不自禁地流露出温柔的笑意。
“然后呢?”
“然后,每次听一小会儿,我就睡着了……”
“哈哈哈哈~~~~”文无涯忍不住放声长笑。
“啧啧,还是小镜会哄孩子啊。”屋檐上,玄渊子和藏剑真人肩并肩立着,“过会儿,还是去看看无涯的眼睛再说。”
“嗯,等他睡着了,偷偷去看。以免这小子自己胡思乱想。别看年纪不大,心思重着哪。”
“好在小镜性情开朗活泼,有她陪着,无涯也能好过些。”
月亮挂得老高,镜澹澹喝了好几壶茶水,才告辞离去。
脑子里还盘旋着镜师姐叽叽呱呱的声音,这一晚,眼睛的疼痛都变得不那么难以忍受了,翻了两个身,文无涯沉沉睡去。
第二天醒来,是被眼睛疼醒的,仍旧是针扎一般,光线在眼皮上跳舞,却是睡着了,蒙眼的布歪掉了,文无涯摸索着自己重新缚住了。
清风听到文无涯洗漱的动静,敲了门进来,帮着梳理一番,推开门走了出去。
一大早的,院子里就飘荡着一股肉粥的香味,不同于平日里吃的灵米粥,而是加了料的。
“无涯,来来,吃吃看你师娘给你准备的粥。”玄渊子说道。
直到听到声音,文无涯才知道那里有人。果然,修为不同,听到的感觉完全不同,练气期的修为,他能听到对方的呼吸心跳血流声,金丹期,只能听到悠长的呼吸,而师傅这个级别,他什么都听不到,就好像那里没有人一样。
“好,谢谢师傅,帮我谢谢师娘啊,师傅。”
“知道啦知道啦,来尝尝,里面加了灵鸭肉和一些明目的药材。专为你煮的。”
“嗯。好。”文无涯笑道。
“行,你吃吧,我去忙了,唉,最近事太多了。”玄渊子咕哝了两句,急匆匆地走了。
师娘出品,必是精品,一道药膳,果然美味极了,文无涯没忍住,连喝了三碗。喝完身体热热的,又不能运功消化,只好又去散步了。
好在小彩、小黑晚上就住在院子里的树上,文无涯招呼一声,两只就飞了过来,一前一后地陪着文无涯去溜圈儿。
文无涯照例给他们背经书,还是千字文和圣人经,背着背着,来到了小桥边。
靠着栏杆,文无涯取出了白玉萧,依旧是模仿流水的声音,有一段,没一段地吹着。忽的,有一小块薄冰,碎了,从山石上跌下,落进水中,“叮咚”一声,激起一圈一圈水花。
若是平日里,文无涯大概只能听见“叮咚”一声,可是此时,他却听见了碎冰入水,击穿水面,引起的一层一层的波动,变成一圈圈的水波荡漾开来。
就好像一点光芒闪动,文无涯仿若感觉到自己的感知里,像有水滴滴入黑暗中一样,激起一圈圈的灵光。
用风声感应前方有无障碍,他一时半会儿地找不到门路,那么用水声呢?水声穿透空间,带来的回馈波动呢?岂不是一样可以领路?
调整韵律,模仿那一颗碎冰击穿水面的感觉,一遍,两遍,开始时,完全没有声音,然后有隐隐的“叮”一声,很短促,慢慢的,“叮”一声变得悠长起来,像是有无数个“叮”高高低低地叠在一起,听上去只是一声带有回音般的“叮”,可激起的波动却是一层一层,像是无数的水纹荡开。
“成了!”文无涯哈哈一笑。
他将长萧放在唇边,只吹一声“叮”,听上去极简单的一声,萧放在唇边,至少十息的样子,才能够吹得出来,若是谛听真人在旁,他就能听出来那一开始的时候,一般人的耳朵听不见的音调。
人耳只能捕获中间那一段音律,更多的极低和极高的,却无法听见。
这一声出,传到文无涯身前大概数米之远-------随着波动的传送,文无涯的脑海里,仿若有一枝笔涂涂抹抹的,画出来这数米内的景像-------底下是水面,中间有几段栏杆,然后就是空的,有一阵调皮的风,把声波吹得偏离了一些。
声波碰到水,就入了水,变得闷闷的,短短的,碰到栏杆,就发出奇妙的回音,很细微的,有高有低,有重有轻,倒是像有人在胡乱拨弄琴弦一样。那被风吹散的波动,去了更远的地方,慢慢地消散了……
唔,眼睛看到的世界,和声音听到的世界,还真是截然不同的呢。他听见了一个不一样的世界,崭新又有趣。
文无涯笑笑,伸手扣扣身下的木栏杆,木头的质量,带来的声音的反馈,真是奇妙。
文无涯从桥栏杆的这头一直敲到那头,中午吃饭的时候,拿着筷子把每个碗盘的边缘都敲了一遍,听那叮叮咚咚轻脆的声音,还敲出了节奏声,甚至把古琴翻了出来,信手拨弄了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