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七章 连夜遁逃

为什么那么多外行领导内行?

阳光的说法是:内行太过专业,不懂管理。

阴谋的说法是:内行太过专业,容易蒙蔽上级。

而对于大宋而言,用不懂军事的外行文人去统领擅长打仗的内行武将,便属于后者。

文人虽然不擅上阵杀敌人,但他们擅长拿捏自己人啊。

拿捏住自己人,不就保持住忠诚了吗?

毕竟,文人造反十年不成;武将造反,一夜入京。两害相权取其轻。

大宋官家也才能在卧榻上睡的安稳。

就如现在白时中统领酆美、毕胜、魏定国攻城一般。

“凌州团练营先攻,飞虎营次日,飞龙营后日,如此一来,攻势连绵不绝!”

白时中临阵安排道。

“总管高见,用兵之巧妙,恰如羚羊挂角!”

酆美恭维道。

“此计一出,贼寇疲于应付,惶恐不可终日,真乃绝妙也!”

毕胜奉承道。

白时中面露喜色,不枉自己临来之前,于战船之上,连日熟读兵书战策。

于是,三月十四日。

凌州团练营万人猛攻北门,损兵折将,连城头都没能登上。

“混账!魏团练,你就是这么攻城的?分明是没有尽力!”

傍晚时分,白时中指着魏定国的鼻子骂道。

“总管大人息怒,潍州城高防深,一时无法成功也情有可原呐。”

酆美一反常态的为魏定国求情道。

“不如让魏团练戴罪立功吧!”

毕胜建议道。

“哼,魏定国,明日继续攻城,拿不出战果,就治你消极怠慢之罪!”

白时中最后选择了息怒。

三月十五日。

团练营再次攻城,仍劳而无功。

“好你个魏定国,竟然再次偷奸耍滑,明日再给你一次机会,若是再不能建功,我必不容你!”

白时中怒道。

“总管明鉴,既要攻城,为何不让精锐带头,我凌州团练营士兵连皮甲都只装备了三成,已经连攻两日,损失惨重,军兵疲惫,怕是不能再承担首攻之责!”

魏定国的脸本来就黑,现在更黑了。对这种明显欺负人的安排表达了不满。

“混账!”

“大胆!”

酆美、毕胜怒斥,不再复昨日求情的姿态。在他们想来,潍坊城虽高,但是梁山兵少,只要那一万团练兵能消耗梁山兵力,损耗梁山军兵体力,他们这些禁军精锐再趁机夺城,必建奇功!

“哼!”

魏定国没有像昨日那样委曲求全,这些禁军看你退让,不会觉得你是在顾全大局,反而觉得你软弱,进而得寸进尺。单兄生死不明,自己不能再把他交给自己的凌州兄弟当成炮灰消耗。

“你想违抗军令?”

白时中心中大怒,脸上却不动声色,悄悄给酆美、毕胜使了个眼色。两人醒悟,一前一后对魏定国形成包夹之势。

“总管容禀,在下绝不是在违抗军令。只是不解,为何你们主力躲在后面,我们前来助战的却要向前!”

魏定国也注意到了酆美、毕胜两人的动作,却并不畏惧,更没有动手的打算。

“军中决策,岂容你质疑?我如此安排,自然有其道理。”

白时中从容的踱了两步,离魏定国又远了些。

“末将不服!”

这理由说了跟没说一样,如何让人心服。

“军令如山,岂容你推三阻四!再问你一句,明日是否领军攻城?”

白时中端起了手中茶杯。

魏定国不语。

“啪几!”

茶杯摔碎在地,酆美、毕胜两人一前一后擒住魏定国,扒头颅,拢二背。魏定国并没有反抗,他拒绝是出于公心据理力争。如果反抗,那就真成了违抗军令了。

这个罪责,他担待不起。

“你这个该死的贼配军,竟然忤逆我,我要.......”

白时中面目狰狞,刚想让人把魏定国以违抗军令之罪拉出去砍了,忽然营帐外面冲进来一群红衣红甲的绛衣火兵。

“快放了团练大人!否则别怪我们不客气!”

凌州一万团练营中,单廷珪麾下有五百精锐玄甲军,魏定国麾下也有五百绛衣火兵,善用梨花枪等火器。跟魏定国一样,都是火爆脾气。

“你们干嘛,你们干嘛,要造反吗?”

酆美、毕胜大惊,压着魏定国,护着白时中,割开帐篷,就要逃走。

“住手,快住手!你们要陷我于不义吗?快退下,此事与你们无关!”

魏定国也没想到手下会突然冲进来,让他既感动,又无奈。本来他想一人做事一人担,现在却把大家也拉进来了。

“大人,你!”

绛衣火兵都是魏定国的心腹,这时候也不知道该进还是该退了。

正在他们犹豫的时候,酆美、毕胜已经带着白时中逃出了营帐。

“平叛,平叛!”

“来人啊,给我剿灭这些红衣服的叛贼!”

“不可啊!”

白时中他们才不管魏定国的叫嚷,这些小兵让他们丢了脸面,非要指挥手下兵马围剿了他们不可!

“列阵!”

面对冲过来的禁军,五百绛衣火兵长枪在前,刀盾守卫两侧,从腰间的兜中掏出了拳头大的铁蒺藜,外面露着导火索,手中火石引燃。

“我们也来助阵!”

五百玄甲军也冲了过来相助。

“让这些只敢躲在后面的禁军看看我凌州男儿的武艺!”

经过两天战斗,已经有了些杀气的凌州团练兵们鼓噪而起,纷纷拿起兵器与禁军对峙了起来。

“反了,反了,你们这些贼配军!”

白时中也有些慌了。他善于拿捏自己人,可一旦自己人变成“敌人”,他就怕了。

酆美、毕胜也有点发憷,禁军虽然有两万精锐,但是要想镇压近万人的凌州团练营,也不是简单能做到的。更何况,不远处就是晁盖、林冲坐镇的潍坊城。

如果自己一方内斗被对方抓住时机。那后果不堪设想。

“总管......”

酆美、毕胜眼睛乱飘,有些骑虎难下,所以把皮球踢给白时中。

白时中也坐蜡了,唬人唬不住,厮杀又不敢,这不上不下的,实在难办。

难办?那不如就先不办!

白时中脑筋一转,想到了文官常用的拖字诀。现在魏定国身边有兵,我拿你无可奈何,但是,我可以拖下去啊,等几个月,再找个理由,把你调出军营,是杀是剐,还不都由我说了算了吗?

但是,自己被架在了台上,谁给个台阶让我下啊!

正在此时,几匹快马奔来,正是军中斥候,到了近前,一脸懵逼的看了看面前剑拔弩张的架势,犹豫了一下,还是将紧急军情向在酆美耳边说了说。

“什么?!”

酆美大惊。急忙又到白时中耳边说了几句。

“啊!竟有此事!快散了,快散了!魏团练,你也不想事情闹大,背负叛军之名吧?”

白时中态度大变,强颜欢笑的说道。

“这...需白总管承诺,不追究我麾下军士的责任!”

魏定国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一定很重要。所以也就趁机要价。

“当然可以!”

白时中大方的说道。

“如此,那便散了吧,请总管让我前去安抚众人。”

魏定国观察白时中脸上神情不似作伪,所以也就答应了下来。

“快去,快去!”

魏定国安抚众人暂且不提。

白时中和酆美、毕胜到了新的营帐内议事。

“消息可准确?”

“确认无疑。我手下斥候亲眼所见。”

“不妙!这潍坊城下待不得了!”

白时中惊慌失措道。

原来,斥候带来消息,慕容知府前往淄博征调粮草,结果刚进城第一天,就被梁山兵马围城,一个胖大的和尚率军,用了不到两个时辰就攻破了城池,连慕容彦达都陷在了城里。

“淄博一丢,我军不但没了粮草补给。连后路都有可能会被截断,从而陷入前后夹攻的危险境地。总管大人,该下决断了!”

飞龙大将酆美,既不是龙,也不能飞,一旦被前后围攻,他也怕被梁山抓住。

“或许我们可以再等几日,那牛邦喜率领水军直取登州,现在说不定已经攻破登州城了呢?”

白时中心有不甘的说道。他还想出将入相呢,这要败退而归,岂不被人嘲笑!

“总管大人,且不可抱有侥幸啊。那牛邦喜即便取胜,也未必会立刻来支援我等。而我们则时刻面临后路被断的危机。可能的胜利,与面前的危机,以总管大人的智慧,应该不难取舍啊!”

酆美再次劝道。

“唉,都怪那慕容彦达,为何如此不谨慎,让淄博被梁山夺了去!我若回京,必定在官家面前告他一状!”

白时中叹道。事不可为,还是保命要紧。

“末将符议!”

酆美松了一口气,急忙附和。

“如果要退,万万不可让城中晁盖得知,若是被他尾随追击,我等怕是难以顺利脱身。”

飞虎大将毕胜,一直担任御前大将,既没出过征,又没取过胜,这次攻击登州,原本以为就是走个过场,谁知道如此凶险。见大家达成了退兵的一致意见,又想到了如何退兵的问题。

历史上因为退兵不谨慎而造成大溃败的事件,不胜枚举啊。

“或许......”

酆美撩起营帐的帐篷,指着外面安抚凌州团练营的魏定国,说道:“这个粗人,或许可以一用。”

白时中抚须微笑,点了点头。

于是,魏定国又被叫了进来,白时中对他安抚一番,之后说道:“你的话不无道理,只让凌州兵马攻城,确实不妥。所以我计划明日开始,三面攻城!凌州营攻南门,飞龙营攻北门,飞虎营攻西门。此乃围三阙一之法!现在,凌州营便移师南城门安营扎寨。飞虎营移师西城门外安营扎寨。飞龙营仍留在此处。我们明日三更造饭,五更攻城,如何?”

“得令!我立刻前往!”

飞虎大将毕胜貌似忠心的说道。

“得令!我也领兵前去。”

魏定国见状也不好拒绝。而且双方闹了矛盾,再聚在一起反而不爽,不如另立营寨。

“去吧!”

白时中挥了挥手,让魏定国离开。

待魏定国离开,白时中三人对视而笑,道:“无知之辈,中我计也!”

“总管大人,下一步该如何行动?”

酆美、毕胜问道。

“你们可曾听闻:悬羊击鼓,饿马嘶草的典故?”

白时中琢磨着计策说道。

“不曾!”

给上级当捧哏,就得装作无知,就算知道也得说不知道啊。

“战国时期,齐国公子姜小白被围攻于山,危在旦夕,近臣管仲建议,将羊吊起,羊脚乱动而击鼓,以此惑敌。再将饥饿的战马丢入壕沟,战马饥饿,互相撕咬,造成马萧萧、铃当当的效果。”

“原来如此!我们武人粗鄙,不及大人万一。”

酆美、毕胜鼓掌。

“挖壕沟饿马已来不及。我们今夜便悬羊击鼓,然后连夜撤走!”

“真妙啊!”

酆美、毕胜再次鼓掌称赞。

“依计而行吧。”

白时中计划已定,各自准备。

此时,城中。

“天王,城外官军似乎又有了调动。”

林冲过来禀报道。

“无妨,一切都在掌握中,让豹韬卫骑兵准备,今夜要大干一场。”

晁盖将手中金刚营的密信递给林冲,一脸开心的笑道。

“原来如此。果然不愧是鲁兄弟啊,粗中有细,办事稳妥。”

林冲看完金刚营的密信也不禁笑了起来。

“那移到南门外的官军?”

“无妨,弃子而已。你们只管去追禁军。南门我亲自走一趟。”

“明白。”

三月十五日,夜。

好不容易跨越潍河,在南门外扎营的魏定国,听到北门和西门鼓声不停响起,有些不解,没得到命令说今夜有行动啊。

“大人,不会是这些京城狗贼瞒着咱们干什么事儿了吧?”

绛衣火兵队长猜测道。

“事情确实有蹊跷。今日剑拔弩张之势已成,那京城狗贼竟然选择和解,颇为可疑!”

玄甲军队长也说道。

“听你们这么一提醒,确实如此。今日之事,怪了!”

魏定国勇则勇矣,只是不够聪明,许多事还想不明白。

“贤弟,我来为你解答!”

外面突然走进来几人,当头一个正是凌州团练使单廷珪。

“单兄!你终于平安回来啦。我差点无法完成你的嘱托!”

魏定国心中愧疚,开头两日的攻击,即便他刻意防水,仍不免有些伤亡。

“贤弟,你的难处,我在城头已经看见,怪不得你。来来来,我为你介绍一位豪杰。”

说着,单廷珪将身边一个高大身形让了出来,伸手一引道:“此乃梁山之主,义薄云天的晁盖,晁天王!”

“晁,晁盖?”

魏定国目瞪口呆的看着眼前英武雄壮之人,又看了看面色狂热的单廷珪,不禁抓了抓自己的脑袋,我是在做梦么?单大哥怎么进了一趟城,回来像变了一个人?以前他不骂晁盖不懂忠义吗?

怎么才两天时间,自己就投降了?好像还是很忠心的模样!你到底经历了什么呀?

“单大哥,你不会是被灌了迷魂汤了吧?”

魏定国一把拽过单廷珪问道。

“不不不,我清醒的很!我辈武人被欺压的世道早就应该打烂他!贤弟,你难道不觉得活的很憋屈吗?你难道不想翻身而起,扬眉吐气吗?唯有跟随晁天王才有如此可能啊!”

单廷珪情真意切的说道。

“这是样没错,但是,单大哥,你的变化好大!”

这才是让魏定国最想不通的地方。

“不是变化,而是我想通了许多事,心中郁闷淤积之事一扫而空,而显得开心不已啊!”

单廷珪开心的说道。

在旁边的晁盖也不禁点了点头,蛊惑术lv2光环默默散发着自己的魅力。

“单大哥,难道你准备背叛朝廷,投靠梁山么?”

魏定国看了看近在咫尺的晁盖,浑身汗毛直竖,犹如面对天敌一般。即便这是在自己的军营,周围有自己的万人大军,也没有什么安全感。

“背叛?不,是朝廷先背叛了我们!贤弟,你以为他们安排你来南门是为了明日三面围攻?错,他们是拿你,拿我们整个凌州团练营兄弟当弃子!现在,他们早已向北逃走了!”

单廷珪的话,让魏定国和周围凌州将士大惊失色。

“怎么可能,我们现在还能听见他们营中击鼓啊?”

“那叫悬羊击鼓,骗人的。”

“这么说,我们都是用来替他们阻挡梁山人马追击的弃子?”

魏定国和凌州众人想明白了,如果明日天一亮,潍坊城内定然会发现真相。而他们凌州军却恰好又在最难逃脱的南门.......

“奸诈贼子,安敢如此欺我!”

魏定国也是火爆脾气,之前只是为了凌州兵马,委曲求全,不得不收敛。现在得知被骗,再也忍耐不住了。

“大家都去看看!”

众人一起打着火把,骑马快行,到了北营一看,果然已经人去寨空。

“该死,该死,他们这些京城奸贼!”

“他们简直不把我们当人!”

“这样的朝廷,不如反了他!”

凌州众将士义愤填膺,纷纷叫嚷。

“众位兄弟,天王正在眼前,此时不拜,更待何时!”

由单廷珪带头背书,凌州众人呼啦啦跪倒一片。

“请天王收留!”

“哈哈哈,众位请起,对于反抗不公之人,我梁山诚挚欢迎。”

“叮,粉丝+1,天命值+1”

“叮,粉丝+1,天命值+1”

...........

叮叮当当响个不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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