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当状师?可是当状师至少得是个秀才,你……”
“我是秀才。”
“啊?”
“昨日城门口放榜了,你没看啊!”
……
因报社的存在,城门口的张榜处受到了百姓的冷落,在沉寂了许久后终于再现江湖!
路少琛随着稀稀拉拉的人群观看那一张新榜单,小凤的名字不难找,就在榜单第一个。
“还考了第一名呐!”他啧啧赞叹,“小妹妹,不得不说,你很了不起啊,我认识郊外一村里的阿伯,他考了一辈子都没考上呢……”
小凤骄傲地说:“那么,现在要不要聘我当状师?”
“但我没钱。”路少琛只得老老实实道。
“可以赊账的,”她看起来挺大方,“只要你肯签。谁让我们是朋友呢?”
不得不说,她说得很动听,也戳中了他的心事。他真的很想回县衙。
在荀大人找到他之前,他一直是童老板的打手。当打手看起来挺威风,平日里吆五喝六,但其实他很清楚,他并不喜欢做违背良心的事。
赌场是个什么鬼地方,他再清楚不过了,一群赌鬼好不容易搞到点钱转眼就能输个精光,每每这时他们更是想回本。人呐,一赌到深处,眼都红啦,哪管什么洪水滔天,先借他个一笔再说。开赌场的必定同时做放贷的买卖,等的就是这一遭,怂恿输光了的赌鬼向赌场借钱,然后再找个法子把那些刚借出去的钱赢回来,左口袋转进右口袋,赌场横竖不会亏。而那些赌鬼明知如此,还是会往火坑跳,被鬼迷了似的,拦也拦不住,待再次输光,就只剩带一屁股债回家。
路少琛以前干的就是讨债。干这行的心得狠,他以前的哥们都说,对赌鬼没什么好客气,他们都是自找的,这次没钱打一顿,下次没钱继续打,什么泼漆放火他们没干过的。路少琛想,对赌鬼他是确实不同情,但是可苦了赌鬼的家人,要受这无妄之灾。
他会想到自己。他的父母正是因此跑路的。
荀大人刚到木渎县时还是县丞,当她到来第二天便找到他时,他大吃一惊,继而高兴坏了。这县城里没人看得起他,原本,他以为这辈子就算烂完了,突然之间,他发现自己还是有点价值的!
“我干!”他当时便向荀大人斩钉截铁道。
“我干!”路少琛接过小凤手中的纸和笔,重重签上自己的名,并按下一个手印。“好了,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做?直接告他们吗?”他问。
“太好了,”小凤欢呼一声,顺势将那张纸藏了起来,“从现在开始,你就是我的奴隶了!”
“什么?!”路少琛瞪大眼睛。
“你没细看吗?”小凤回瞪向他,“契约上附条件的,你若付不出钱就要做我的奴隶,说白了,我帮你打官司,你卖身于我,所以现在开始,我叫你干什么你就干什么。”
他气急败坏地低吼:“你这是哄我把自己卖给你了啊!”
“那有什么关系,以前你的卖身契还不是在童老板手里,你也没发那么大火,怎么卖给我你倒这么生气了呢?”
“你……好,小妹妹,你挺辣手,”路少琛努力压下火气,“那我现在卖给你了,你打算拿我干什么呢?难不成……你要我侍寝?”
他说着说着眼一斜猥琐了起来,小凤鄙夷地说:“你长得像是能给我侍寝的容貌吗?少自作多情,我缺个人帮我打扫房子,明天开始你天天来帮我买菜做饭拖地抹桌子。”
“就为这?”路少琛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就为这,”小凤又骄傲了起来,“你看我聪明吧,燕大哥平日里总叫我节俭,现在我不花一文钱就买到一个长期老妈子,看这多划算。”
“老……老妈子……”路少琛丧气地低下头,搞了半天,她就只把他当成个免费保姆而已。
“再来,说说你的事,”小凤道,“按照衙门的流程,首先你得提供些文书给我,包括授权我替你上堂的委托,你家住址、你的家属和相关人,对所述事实的保证,还有……”
她数着手指头,路少琛先道:“证据,证据最重要,这个我没有啊!”
谁料她奸滑地嘻嘻笑道:“你没有,但我有呀!”
……
三天后,升堂。
木渎县理事叫张华,负责此案的审理。理事与以前衙门里的县丞差不多,做的也是差不多的事,这种民间纠纷,荀大人不便处理,便由张华处置。
张华是个相当严肃的人,满堂的衙役都是路少琛的好朋友,大家也都很严肃,路少琛更是严肃,而那一家子三张不高兴的脸,显然也令公堂的气氛略显寒意。
只有小凤,她的神情特别欢快,手执一把玉骨扇,正是韩乐池的狐朋狗友当日饮酒作乐时输给她的那一把。她今日还换了一身红色的新衣服,整个人都显得喜气洋洋的。
小强一家没聘状师,可能是因为他们没钱,也有可能是因为他们太自信,自认为这官司不会输。
公堂外,一群街坊来围观,对着琛哥指指点点,赌坊开档了,赌琛哥官司输与赢的人各占五成,其中还有好些两头都下注的,反正都不愿意吃亏。
张华道:“堂下之人,可诉说事由,将前因后果一一道来。”
其实昨日呈给他的状纸上已经写明了前因后果,但程序是这么个程序,还是要复述一遍。
小凤说完,向张华作揖:“如此这般,我的当事人路少琛,状告李小强一家诽谤、诬陷,还请大人做主。”
小强爹鼻子出气:“哼,说我们诽谤,我儿子可是亲眼看到的!”
小凤一合玉扇,指向他:“这位阿叔,世事难料,眼见未必真实,指不定是你儿子看错了呢?”
“放屁!我儿子又不是瞎子……”
“小强,”小凤止住小强爹,向小强道,“你跟我细说说,当日我的当事人借故来到你家后,对你娘是如何非礼的?”
“他……”小强低着脑袋,并不愿意正面作答,“我忘记了。”
“哦,你忘记了,”小凤道,“可你当时身在现场,却光看着你娘受辱,又是为什么呢?这你总该答的上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