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6、番外二(男主视角)

冷清药香, 灌倾入喉。苏染染压根就来不及抬眸,一片浓郁的鸦青色就彻底盖在眉眼间。

唇间倾覆之势,如叶投湖, 轻轻缓缓的, 泛开一圈又一圈变大的水光。

涟漪银丝不减, 细风也颤着吹过。纤细手腕慢慢环住劲瘦腰身, 她双眼阖着,溺了进去。

风很温柔, 水也很温柔。飘摇四处的叶终于揽住一丝安稳,在波光粼粼之中起伏。

“染染。”

卫宴轻声唤着,薄薄菱形就触在浅浅梨涡上,静静的,静静的听着咽呜软嗔。

桃花眼没有睁开,修长骨节还扣在染染脑后,冷白和墨色交织着, 并且已经融入其中。

他指尖不敢动弹, 触着软软的发。而那变得越来越滚热的细腻就时而碰在他手腕上,有些痒。

“染染……”

卫宴又唤了一声, 嘶哑揉着余热,化作千丝万缕, 从四面八方透过她。

“嗯。”

苏染染这次应了声, 乱成一团的思绪也慢慢回拢, 直到她指尖触着微凉的里衣缎面, 一双杏眼才慌张地睁开。

“卫宴,你的伤……”

“无碍……染染,别哭了。”

随着话音,卫宴眸子缓缓睁开, 略有温热的唇沿也从她面颊划过。

他不会哄人,也见不得她落泪。不知从何时起,他想要见着她欢,就仅仅是笑着的模样,让他很欢喜。更不知从何时起,他爱上她的。

许是一见倾心?

卫宴眼眸轻颤,这听起来倒像是见色起意。他视线愈发模糊,心底念头始终如一。

他爱染染,不是一见钟情。

反而,是始于算计之心。

前世,他第一次见到她是在承安侯府。他欲意拉拢侯府,且在其中周旋的人便是侯府嫡女苏毓月。

他那时待苏毓月确实有几分不同,因为木儿是他的念想,是支撑他在东宫活下来的念想。

而那时的苏毓月说她是木儿,还把别院的事说准了七八分,她称自己为“宴哥哥”,且面容模样和他记忆中的所差无几。

于是,他第一次看到苏染染,只记得她是“侯府庶女”和“苏

毓月庶妹”,连面容也没有看清。

之后,承安侯为他所用,苏毓月见着宸王处处得势,而他作为东宫太子却连命也保不住的局面。

她同自己提议,布局算计卫恪,让卫恪彻底相信他这个太子一无是处,不仅活着的日子没有几天,连父皇和满朝大臣也放弃了他。

弱者颓然有许多种,但要让卫恪相信自己只能被他踩进烂泥,永远也翻不了身的法子,却是不多。

恰好那时京中盛传太子对承安侯嫡女有意,在太子行冠礼前就会有赐婚圣旨送到侯府,苏毓月为东宫太子。

此等风声愈烈,卫恪也找上门来。他记得自己那日同卫恪喝了酒,性子很烈的清酒,他喝了整整三杯。

“太子果真是性情中人,想必三日后的冠礼,也会是京城人人赞叹的盛况。”

盛况?

确实。

在东宫冠礼前一日,赐婚圣旨就到了承安侯嫡女的手上,只不过圣上赐婚的是,宸王和宸王妃。

冠礼当日,东宫门外围满了百姓,所有人都是来看他的笑话。或许他们更想看到这个病怏怏的太子在冠礼上一命呜呼,活生生被宸王给气死。

然而,他没有死,更没让所有人,明里的暗里的,看了笑话。

冠礼之后,京城坊间能听到的病太子话语后必然跟着“可惜了”,“温文尔雅模样比宸王还要好些”……

可只有他知道,苏毓月在此后一个月都没有只言片语。

胜者为王,败者为寇。良禽择木而栖,更何况苏毓月心里还有只母仪天下的凤凰。

他不怪她,他的木儿没了。

宸王大婚前三日,整个侯府都挂满红绸时,苏毓月一封来信送到他手上。

“布局恰好时,府中庶妹苏染染,同我有五六分相似,太子要了她,此局便定下。可太子的大局未定,殿下勿念。”

因而宸王大婚当日,承安侯府抬出两喜轿,嫡女为宸王妃,十里红妆,人人艳羡不已。另一小轿,庶女苏染染从小门抬入东宫,无人得知。

不在意。

他起初并不在意苏染染像不像苏毓月,但卫恪放了不少眼线在

东宫看着他如何待这个“替身”,那便装。

只要他对这个替身多好多爱,落在卫恪眼中的就是,他多没用多卑贱。

“妾拜见太子殿下,殿下万福金安。”

浅红衣裙盈盈一拜,但他看到了一方大红锦帕落在娇小的绣鞋旁边。

红色乃是正妻所用,一个妾,哪怕她是太子的良娣,也同样用不得。更何况,还是在大婚之日。

他那日喝了酒,打量锦帕许久之后才缓缓说道:“东西,藏好些。”

随着话音一起落下的,还有苏染染头上的红盖头。他并未停着步子,只是那若有所指的目光从大红锦帕上扫过。

苏染染,侯府庶女,她竟有这般心思。不过无碍,这世间处处有贪欲,谁也不想低人一等,更何况是这一出生就定下的嫡庶之分。

庶出,嫡出。

自己那时已经喝得微醺,脑海一闪过这念头,就久久萦绕不断,直到苏染染挪动碎步过来,他仔细看着她,大手一揽,就双双倒在喜床上。

嫡出,嫡长子,他生来就是大魏太子,所有人都这样以为,那卫恪怎么有胆子羞辱他,践踏他?

而眼前这个女子苏染染,今晚就是他和她的大婚之夜,洞房花烛。

他要了她。

有些狠。

当晚要了好几次水,他也时而俯身贴耳,轻声唤她“染染”,还触着温热的眼角泪,搅动了颈间香。

染染,苏染染,他记下。

大婚后几日,芙蓉帐暖,君王不早朝,而他是个没权没势还任人宰割的病太子,也只得每日躺在床榻上,抱着苏染染入眠。

此后一个月,时日刚刚好,京城之中都知道太子流连贪欢,就连东宫御医都开始给自己写补身子的药方子。

“太子殿下,你明明不是……”

“明明不是,什么?”

他提笔的手腕一停,豆大墨点就染在浅白宣纸上。温润面容带着笑,桃花眼凝视她,“难道孤这一个月不是和苏良娣待在兰轩殿?难道东宫的众多御医,不是给孤端来补药?”

话语温和,指尖墨毫却悄无声息地放在笔洗中。他眼底的笑很假,甚至还有丝缕冷意垂落。

可身侧磨墨的苏染染跪下来了,巴掌大的脸颊上敷着团团绯色,语气十分坚定。

“太子殿下是天底下最好的人,龙卧浅滩,他们终有一天会明白的。”

软声振振有词,而他一时间只想着,苏染染一个女子,她能红着脸羞怯的同时还反倒安慰他?而且她是不是忘了,她还跪在自己跟前,只要他一开口,她的小命就没了。

过了许久,他瞥见所有字迹都干了,才拂袖起身看着她说道:“龙卧浅滩,终有一天?这些话,都是谁让你说的,嗯,苏良娣?”

冷清声响一出,他就看到她后脖颈压低不少,鼻息间还深深吸了一口气。

吓到了?

一个侯府庶女,还是和嫡姐苏毓月交好的庶女,她应当知道京城盛传的话,也该知道他现在就是一个将死之人。

而她说自己是天底下最好的人,说龙卧浅滩,还终有一日会让他们明白?

自己哑然失笑,继续问道:“苏良娣怎么不说话,你说的‘他们’,又是什么人,他们要明白什么?”

他渐渐躬身弯腰,离苏染染越来越近,心里却没有半点念头,似乎就是想要这么做了,没有旁的。

“太子殿下……”

她好像被自己吓得不轻,单薄身板摇摇晃晃,让他起了一丝欺负她的念头。

欺负她?怎么会。

即便是装着装着,也成不了真的,他那时候坚信不疑。

“太子殿下,染染觉着你就是天底下最好的人,是天底下待染染最好的人。殿下是太子,以前是,如今是,日后更是天子。

至于太子问染染‘他们’是谁,他们就是现今在京城传着谣言的人,他们就是一群小人。”

软软樱桃唇瓣染成红色,真像她大婚那晚紧紧攥在手中的大红锦帕。略圆润的面颊通红,一双慌乱不已的杏眼也有些红。

她当着自己的面说出这一番话语,是害怕的,是畏惧的,可他听着颤抖嗓音,竟也觉着熟悉了。

“染染”?她这般自称了。

罢了,如今的京城之中,她都已经成了自己的爱妾,太子的专宠。

“染染”,她喜欢,就这

样喊着。

“染染,起来。”

颇为生硬的话从他口中说出,他自己也觉得别扭。但每每喊着“苏良娣”,也不太像是独宠的妾。

稍稍一瞬,他视线里的苏染染呆住了,连自己都能明显看到她双肩一抖,柔软腰身僵硬挺立。

“跪谢……太子殿下,妾……好像起不来了。”

哭腔很小,他还是看见她渐渐惨白的唇色才肯定她是真的起不来了。

这般娇气?她这几日不是睡得挺好的。

片刻,他目光流转,锦白衣袍随着步子走远,唤了门外婢女进来,还说道:“良娣身子骨弱,好生照料着。”

而后三日,他都没有踏进兰轩殿,连一句话也没有给苏染染带去。

到了第四日,父皇见他,并且让他勤勉于学,一个月以后入朝,丝毫不提其他事。

从宣政殿回东宫的路上,他还遇上了卫恪,趾高气扬的卫恪,“臣弟眼拙,皇兄不仅是性情中人,还聪慧过人。”

聪慧过人?

他没有回话,只是不经意的一咳嗽,丝丝血迹就落在浅蓝袖面。

其实他也没有想明白,父皇这一步是什么意图?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1-08-04 01:45:42~2021-08-06 00:47:5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长安 4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长安 2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上一章目录+书架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