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大娘子眼前一亮,忍不住细细瞧了瞧这姑娘。
但见她瓷白的鹅蛋脸,生的倒是颇有几分姿色,柳叶眉杏仁眼,因跟在丹娘身边几年,越发稳重,一言一行皆大方利落,叫人看着就觉得舒心畅快。
她瞧了几眼,忍不住动了些心思。
今日不是开口的好时机,横竖自己还要在圣京带上几个月,不如日后徐徐图之。
南歌半点不晓得自己已经被人看上了,端着手里的账本子送到丹娘跟前,三言两语就将话说清爽了:“大奶奶,这是前头送来的,咱们云州老宅那头的账都在这儿了。”
“你瞧着如何?”丹娘问。
“奴婢瞧着今年的收成还不错,咱们才离了云州半载不到,那边的事情自然依着奶奶原先的安排来,应当出不了错。”
南歌一边说着一边替丹娘拿了一只铜制的暖手炉来,里头刚加了银屑炭,外面是她亲手绣成的袋子,上头还用针细细做了挑绒,抱在手里又软和又舒服。
光是这挑绒的手艺就极费功夫,南歌这般好的针线也做了堪堪月余才成这一副。
丹娘喜欢得紧。
今日的事情忙完了,该见的客人也见了,她打着哈欠就要往榻上睡。南歌见状赶紧又收拾了一条厚实的毯子出来,仔细给丹娘盖上,嘴里还不忘回话:“那些个孝敬奶奶的菜蔬等物已经跟上了商行的车队,想是用不了多久便能抵达圣京了。还有就是……前头的婆子们越发没个数了,这账本子何等重要,怎能随手交给不当事的丫鬟?”
丹娘微微睁开眼:“交给谁了?”
“香远居的一个叫美香的丫头。”
“呵……”她轻轻一笑,“等着瞧吧,咱们这府里还没有到太平的时候呢。”
南歌忍不住问:“大奶奶,若是这般不安生,为何不打发了她们离去?”
“贵妃娘娘给的人,哪里是那么容易就能打发的?”
她翻了个身,“不着急,该着急的是她们,又不是咱们。”
南歌点点头,用屏风隔开了软榻与外头的花厅,又将炭火理了理,将窗棂打开一条缝隙,这才轻手轻脚地出去。
外头梢间里,小桃绿正在熨衣裳。
一旁的书萱在做针线活。
见南歌来了,小桃绿嘴甜地喊了一声姐姐。
“尔雅新芽她们两个呢?”
“厨房呢,一个瞧着给大奶奶炖的燕窝,一个呀去看那边的账本了。”书萱正忙活着,只觉得手里的针线半点不听话,“平日里瞧你做起来那般容易,怎么到了我手里就这般不成?”
“拿来我给你瞧瞧。”南歌笑着从书萱手里接过活计。
不过几针的功夫,她就将书萱怎么都绣不好的一处给上了细细的针脚,瞧着就活灵活现。
书萱在一旁瞧得眼睛都亮了。
南歌索性帮她多绣了几针:“你这边用青色的会更好些。”
“我晓得啦。”书萱笑道。
小桃绿抬眼道:“都说裁缝娘子明儿来,是真的吗?”
“大奶奶既发了话,自然是真的,你什么见咱们奶奶胡说了?”书萱俏生生回道。
“圣京城里请一回裁缝娘子可不容易呢,我之前听外头的小厮说了,若是裁剪的衣裳不够多,人家还不乐意登门呢。”
“那是旁人家,可不是咱们抚安王府。”书萱强调,“咱们大奶奶既然要做衣裳,必然是全府上下人人都有,如今咱们大爷已经是圣上亲封的抚安王了,咱们奶奶也是二品的诰命夫人,谁家裁缝娘子敢拒了咱们府上的生意?”
南歌嗔怪地看了她一眼:“快少说两句吧,省的叫奶奶听见了,又要说你不稳重,什么话都能拿出来说。还有……该称呼一声侯爷了,总也改不过来。”
书萱吐吐舌尖:“我这回子记住了。”
正说着,外头响起一个声音:“尔雅姐姐在吗?”
“谁呀?”
“是我,我是香远居的美香。”这个声音倒是清脆得很。
书萱一噘嘴,嘟囔着:“她怎么又来了……”
南歌放下手里的东西,转身出去:“我去瞧瞧。”
门外,一个眉清目秀得小丫头正眼巴巴地等着,见南歌出来了,她又脆生生喊道:“原是南歌姐姐在,我们家姨娘打发我来问一句,裁缝娘子几日来府上,她也好早点备着。”
“你们姨娘入府的时候不是刚做了衣裳么?怎么还来问?”
“瞧姐姐您说的,姨娘的身份虽比不上侯爷和夫人,但也比咱们高出半截不是?没的咱们做下人的还能换衣裳,姨娘反倒没有的,您说是不是理?咱们家大奶奶最是仁善大度的了,断不会在这些吃穿上短缺了我们家雁姨娘。”
美香生了一张巧嘴,一股脑说出来倒是让南歌无言以对。
“裁缝娘子入府的事情自有大奶奶定夺,横竖少不了你们香远居的人。”
“南歌姐姐怕是说话不得用,要不,我……还是去问问尔雅姐姐吧。”
美香这话差点让屋里的书萱绷不住,直接先声夺人:“小丫头,你什么意思?”
美香连连笑着赔不是:“书萱姐姐,快别生气……原是我笨嘴拙舌的不会说话,倒气着了二位姐姐。”
可她面前的南歌却淡然不动,轻笑着摆摆手:“这是什么大事,也值得你这般动怒,咱们不过都是府里的下人罢了,我伺候大奶奶,你照顾雁姨娘,若是你觉着我说话不管用,回头待夫人睡醒了,我替你通传一声,也好让你在夫人跟前回话,你瞧着如何?”
美香脸上的笑容沉了沉,有些笑不下去了。
“何必……如此麻烦呢?香远居那头还有好多活计等着我呢,怕是……等不到大奶奶睡醒了。”
她磕磕巴巴地说着,眼珠子转了转,“给南歌姐姐添麻烦了,我忽儿想起来院子里的炉子还烧着呢,我得赶紧回去瞧瞧。”
说着,她快步离去。
南歌冷冷看着她的背影,半晌没吭声。
回到屋内,书萱还在愤愤不平:“这个小丫头藏了什么心思,巴巴地跑咱们跟前来说这些作甚?回头告了大奶奶,好好治她一回才是。”
“她不过是寻咱们几个说了两句话,能怎么治她?咱们大奶奶事情那么多,如今又怀了身孕,哪里犯得着为这种人操心劳神的?”
南歌想了想,道,“今日看着院门的是哪两个婆子?”
小桃绿脑瓜子灵光,脱口而出:“是王婆子和陈妈妈。”
“她们俩是怎么看的门,没有大奶奶的吩咐,不是燕堂的人也能随随便便闯进来的?”南歌沉着脸。
待尔雅新芽她们一回来,南歌便把这事儿跟她们俩说了。
跟在侯府夫人身边的一等大丫鬟自然有管理院中奴仆婆子的权利,尔雅一听这话当场便把两个婆子叫来问了一通。
此时,正在屋内歇午觉的丹娘醒了。
这事儿自然送到了她跟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