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迎安刚刚歇了一下午,这会子睡醒了,整个人正迷糊着。
见丹娘领着人,摆了好些饭菜在跟前,她急得想从榻上下来,忙被丹娘按住了。
“你这衣裳还没穿好呢,急什么?我又不会长翅膀飞了。”她笑着打趣,转头就叫沈迎安身边的丫鬟过来伺候着。
给沈迎安穿戴妥当,才叫她着一双软软的棉鞋下地。
这鞋子也叫沈迎安吃惊不小。
“倒是轻便暖和得很,穿着真舒服。”她赞叹道。
丹娘瞥了一眼,笑了:“你喜欢就好。”
其实这就是丹娘命人按照她前一世穿惯了的拖鞋做出来的。
这府里正屋内都是铺的厚实柔软的地毯,穿着寻常的鞋子反而觉得约束不自在,哪里有拖鞋来的舒坦呢。
刚做出来的时候,沈寒天还笑话这鞋子也忒丑了。
丹娘不以为然,也没解释。
结果穿了几次之后,这男人就真香了。
他还特地跟丹娘说了,让也给他做一双,还要那种宝石绿的颜色,穿着大气低调,也配得上他的气质。
当时丹娘听得在内心直翻白眼,心道:一双拖鞋还搞什么气质……
心里是这么想的,但她行为还是很诚实,命人给沈寒天做了一双宝石绿的拖鞋,漂亮的缎面里头铺了软和的棉花,下头又是南歌亲手纳的鞋底,穿在脚上当真是漂亮又舒服。
这会子沈迎安脚上的这一双也是。
厚实的鞋底配上柔软的内在,那表面还铺了杏黄色的缎面,上头还绣了点点粉色的小花,当真是可爱清新,瞧着就让人欢喜。
沈迎安与丹娘对坐着用饭,言行间颇有些不安。
“我还未拜见你府里的老太太呢,实在是失礼。”她喃喃道。
“你初来乍到的,有所不知。我们家老太太是个最洒脱的老人家了,她最爱看咱们小一辈的年轻鲜活,你呀还是将养些,等有了精神了再去拜见也不晚。”
听了这话,沈迎安略略安心,转而又问:“那大哥呢?”
丹娘抿嘴一笑,“你兄长这会子还没回府呢,想是宫里又有事情绊住了,横竖是圣上请客吃饭,不轮我来操心,咱们俩先吃饱了才是。”
沈迎安再也绷不住,也跟着笑了。
说来也怪,与丹娘对坐着吃饭,倒是比她先前在自家用饭时更香甜,她比平日里还多吃了半碗饭,还有一碗汤。
她这次带来的丫鬟都是陪嫁过去的,一直跟在自家主子身边,已经许久没见沈迎安这般胃口大开了。丫鬟们又是开心又是心疼,当即眼眶都红红的。
用了饭,丹娘又与沈迎安说了一会子话。
但见她眉宇间依然透着郁郁,应该还有旁的心事未解。
试着问了两句,沈迎安又不愿说,丹娘便就不多问了。
姑嫂二人足足说了快小半个时辰的话,丹娘才起身离去,沈迎安还有些依依不舍。
丹娘道:“你在我这儿还要住上一段日子,往后有的是时候咱们俩慢慢说呢,也不急于一时,你先赶紧养好身子才行。明日太医会过府为你请脉,你不可得如今就养好精神?”
沈迎安这才顺从地点点头,算是答应了。
这一夜,她睡得很舒服,却不算很安心。
虽然离了杜府,离了那个阴阳怪气的老太婆,但她始终记挂着那个被留在杜家的亲生孩儿。
那是她怀胎十月,辛辛苦苦生下的孩子呀。
如今竟是连亲娘的一口奶水也吃不上,连叫她好好抱一抱的机会都没有。
这般翻来覆去,沈迎安久久未能入眠。
她身边的大丫鬟玉银听见了声响,知晓自家主子的心事。
玉银起身替她重新掖了掖被角,口中缓缓宽慰:“奶奶,您就别操心了,如今您的身子更要紧,小少爷横竖是杜家的孙子,他们不会亏待他的,定然会好生照顾,您就先顾着自个儿,就当奴婢求您了……”
玉银比沈迎安大了两岁,向来稳重周到,与她情分颇深。
这段时日,见主子日渐憔悴,她也一样心疼。
虽说知道小姑子来嫂子家中常住调理,似乎多有不便,但沈迎安的身子骨摆在这儿,若是真的一直留在杜家,恐怕就算大好了,也要落下病根了。
玉银自然是向着沈迎安的。
床上的人轻咳了两声:“睡吧,我不想便是……”
后半夜才睡着,第二日醒来时,外头早已天光大亮。
屋子里刚有点声响,外头的婆子们便把热水送来了。
“请姑奶奶安,姑奶奶早起用水都在这儿了,早饭也备好了,就等姑奶奶收拾好了即可用。”
一管事婆子规规矩矩地外头说话。
沈迎安忙不迭地叫人领了热水与早饭进屋,又给那婆子赏了几个钱。
婆子笑眯眯地领了,又道:“咱们家夫人如今正在理事呢,稍一会儿忙完了便来,还有那太医大人也是一个时辰后才会登门,姑奶奶莫着急,咱们夫人说了,只让姑奶奶依着自己的习惯来便好。”
沈迎安心头一软,仿佛比那外头的日光还要暖烈。
不曾想,自家这位嫂子的安排竟然这般妥当周到,竟是她从未预料到的。
用罢了早饭,太医便登门了。
这次来的是张太医。
丹娘下帖子去请的时候特地说明了,张太医与抚安王府关系亲近,自然要亲自走一趟的。
诊脉时,丹娘就在旁边,张太医自然无不用心。
张太医诊断过了,是忧思过重,再加上生产后身子并未得到妥善的调理与休养,这才成了这副模样。
但沈迎安到底年轻,虽然瞧着不太好,但只要方法得当,假以时日的休养一定可以恢复如初。
丹娘松了口气,沈迎安也安心了。
送走了张太医,沈迎安非要去拜见老太太。
拗不过她,丹娘只好领着她去了照春辉。
许是昨夜睡得还成,加上早饭用得好,又有太医诊断,了却了一桩心事,沈迎安瞧着气色还不错。
对着老太太规规矩矩行了个大礼,她很快被旁边的奚嬷嬷搀了起来。
老太太拉着她的手上上下下看了一遍,赞道:“真是个齐整规矩的好孩子,往后这些日子在府里就同在你家里一样,缺什么短什么只管问你嫂子说。”
沈迎安羞涩地点点头。
又说了一会子话,丹娘又带着她拜别老太太,回到住处。
院子里,几个丫鬟们正在打扫收拾。
玉银将被褥都摊出来晒着。
整个院内一派忙碌场景。
沈迎安捧着一盏热茶细细品着,冷不丁听丹娘问了句:“太医说你忧思过重,可是还有旁的心事?”
她顿住了身形,一时间不知从何说起。
犹豫再三,她勉强弯起嘴角:“哪有什么旁的心事,如今我又与嫂子伴在一处养身子,再好不过了……”
“你莫要瞒着了,若是你这心思烦重改不了,哪怕是再多汤药,再好的大夫也救不了你,你还是干脆点说了吧。”
“我、我……”沈迎安抬眼,又哭又笑,“我只是放心不下我那刚出生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