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第七十五章
司马善停在了原地,皱着眉冥思苦想,忽然脑中一道闪电劈过,顿时将他劈得头晕目眩,一个踉跄差点摔倒。
那是……是夜行衣吧?
虽然只匆匆窥了一眼,可他眼力过人,绝对不可能看错,那衣裳用料极好,却半丝花纹都没有,腰身与袖摆都收得很紧,不是下人穿得起的,也不是正常人在正常时候穿的。
唯一的可能就是,那是一身夜行衣,来人不管身份如何,总之非富即贵,而且身手极好,瞧着那绝不算纤细的腰身,应当也不是女子。
不不不是女子?!
司马善被这突然冒出来的念头吓一大跳,回头朝身后紧闭的门怔怔看了半晌,最后收回目光,摩挲着下巴原地转圈,头痛欲裂。
怎么总觉得与王丞相那天夜里的穿着十分相似呢?
司马善越想越觉得诡异,瞪直了眼,转身大步走回去,可到了门口又犹豫了,咬咬牙,再次转身离开,才走了几步又不甘心地停下,揉揉发胀的脑袋,满脸纠结。
屋子里,王述之还在司马嵘的身下躺着,一直侧耳倾听,摆出饶有兴味的模样。
司马嵘没有丝毫练武的底子,自然听不出多少动静来,只是看他的神色也能猜到一些,不由低声问道:“怎么?还不曾走么?”
王述之轻笑摇头:“景王殿下对你倒是难得的关切。”
“嗯。”司马嵘语气中透着几分温和,“我与他相依为命,若没有他,我早就死了,没有我,他恐怕也很难活到今日。”
王述之自然知道宫墙内看似花团锦簇,实则是龙潭虎穴,听得心疼不已,手指在他眉眼间轻轻抚过:“怎么太后也不管你?她虽然不理事务,可要护一个皇孙还不至于那么艰难。”
司马嵘自嘲地笑了笑:“我一个废人,还能为谢家做什么?太后原本对我也是极好的,虽然血脉隔得远了些,可终究都与谢家息息相关,她也曾花了心血为我求医问药。只是我一直不见起色,与其在我身上白费功夫,不如省点心……”
王述之眸色微寒,迅速拉着他贴向自己,一个吻堵住了他的话。
太后所为乃利益驱使,这在皇族,甚至所有门阀士族眼里,都是再自然不过的事,可涉及到司马嵘,他便控制不住怒从心起。
司马嵘明白他的心意,眼底浮起几分笑意,靠在他胸口,任他在自己背上轻轻抚摸,享受片刻缱绻。
夜已深,二人沉默了半晌,四周一片安宁。
王述之叹口气,一个翻身已是居高临下的姿势,指尖在他颈间轻轻撩拨,若有若无地扯着他的衣襟,眼底透着浓浓的不舍,咕哝道:“如今你不在丞相府了,我想见你一面都难。”
司马嵘捉住他的手:“你该回去了。”
王述之顿了顿,笑起来,将他的衣襟扯开一些,一脸坦然道:“奴思慕殿下已久,既然郎有情妾有意,殿下就让奴伺候一回罢。”
司马嵘看着压在自己身上的“妾”,嘴角抽了抽,待到胸口一凉,顿时慌神,手忙脚乱地推他,低声道:“府中有皇上的耳目,当心惊动了他们!”
王述之心里清楚,自然知道不可胡来,无非是舍不得走罢了,便摸着他的腰轻轻捏了捏,委屈道:“横竖被景王撞见了,殿下不让奴伺候一遭,奴明日也没脸见人了。”
司马嵘:“……”
王述之说着便要将手伸到他的衣摆内。
司马嵘头痛,僵硬着脸道:“既然你这么喜欢做我的婢女,明日便装扮好过来伺候罢。”
王述之忍不住低笑,指尖触摸到他腰间紧致滑腻的肌肤,笑容却忽然顿住,连日来的思念在一瞬间倾巢而出,眸中顿时燃起火来。
司马嵘似被他的指尖烫了一下,呼吸一紧,大感不妙。
二人互相看着,目光纠缠,王述之深吸口气,狠狠抽出手与他拉开距离,跳离床榻。
司马嵘也急忙起身,轻咳一声,欲言又止。
王述之眸色温柔,抬手摩挲他的脸颊:“瘦了,如今在自己的王府了,好歹比宫中自在,多吃些。”
司马嵘微怔,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脸,点点头。
他在宫中过惯了冰冷的日子,从未有人真正关心过他的胖瘦,哪怕是太后的驱寒问暖,都是企图回报的,至于皇兄,则是没那么细心。
王述之静静地看着他,最后在他唇畔轻啄一口:“我走了。”
司马嵘抬眼看着他,唇角抿了抿,点点头。
王述之看看一旁的沙漏,又看他一眼,打开窗子翻了出去。
司马嵘刚想说:“你可以走门的。”就见他冲自己笑了笑,很快消失在夜色中。
司马嵘:“……”
王述之来的时候便发现,院子里一个伺候的下人都没有,猜是被打发了,离去时更是一路畅行无阻,借着树木的掩映顺利出了王府。
只是他虽然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却没发现在司马善正蹲在屋顶上,看着他翻墙的利落身影,满脸震惊,差点一个跟头摔下来。
第二日,司马善顶着乌青的眼晕敲开司马嵘的门,二话不说拉着他便冲到湖心凉亭。
司马嵘原本有些心虚,见他一副被蹂躏过的模样顿时吓一大跳,朝他上上下下扫了一遍:“你怎么这么憔悴?”
司马善揉了揉脸,目光仍有些呆滞:“为了你的事操心一整夜,愣是没睡着。”
司马嵘面上尴尬一闪而逝,很快恢复镇定:“宫中的事,急不得。”
“并非此事,我说的是,昨晚……”司马善盯着他,企图从他脸上看出些什么来。
司马嵘心里咯噔一声,想着他若当真误会为婢女,绝对不会如此放在心上,既然特地将自己拉过来,定是猜到了什么。
司马善虽知他向来喜怒不行于色,可眼下见他一脸平静,仍是有些挫败,只好自己将话挑明:“是……王丞相吧?”
司马嵘依旧维持着面上的平静,点点头:“嗯。”
司马善倒抽一口冷气,呛得咳起来:“你们……你们竟是那种关系?”
“哪种?”司马嵘装傻。
“还能是哪种?”司马善急得团团转,“都滚到榻上去了还能是哪种?你是认真的?这可不是小事!”
司马嵘垂下眼睫遮住情绪,很快又抬眼看他,诧异道:“皇兄是不是误会什么了?昨晚我不过是与丞相一言不合大打出手。”
司马善脸上所有的神色瞬间僵住:“大打出手?”
司马嵘觉得自己被湖边的冷风一吹,脸都麻了,点点头:“嗯。”
司马善眨眨眼:“打到榻上去了?”
“嗯。”司马嵘再次点头,一脸正色,“当时正在榻旁,一不小心绊倒,我差点冲动之下将他掐死,幸亏皇兄来得及时。”
司马善见他神色认真,忍不住挠挠脸,心中稍一迟疑,似乎也觉得自己误会了,想他这个皇弟性子一向清冷,怎么可能突然就与丞相说不清道不明了?看来是如今断袖成风,自己想歪了!
司马善松了口气,在他肩上拍了拍:“你上回说丞相待你极好,怎么还闹起来了?”
“唔,言语上一点误会罢了,并非大事。”司马嵘起身,“皇兄饿了吧?先回去用早膳吧?”
司马善揉揉肚子,连连点,本就一夜未睡,再让他一说,更是饿得慌。
二人走出凉亭,司马善忽然“咦”了一声,无比惊奇地转头看他:“我瞧着丞相翻墙翻得异常顺溜,身手好得很,你竟然能将他压在身下打?”
司马嵘:“……”
司马善捏捏他不甚健壮的手臂,啧啧两声。
司马嵘眼角几不可见地跳了一下。
“哈哈!我知道了!”司马善突然大笑,见管家从不远处走来,忙压低声音,打趣道,“丞相是有意让着你的?果然待你不错!”
至于丞相大半夜翻墙过来究竟所为何事,他已不操心了,横竖皇弟是个心里有成算的,一切听他安排便是。
“丞相也真是的,有事叫人偷偷送信过来便是,竟然还亲自跑一趟,啧!”
司马嵘:“……”
司马善原本做好多住几日的准备,没想到王述之来得这么快,自己也就不再多待,免得碍了皇帝的眼,早早回了自己的景王府。
又过几日,太后说心里挂念,叫他们二人进宫。
皇帝则唤来心腹,问道:“毅王还在与大臣来往?”
心腹恭敬答道:“是。”
这几日早朝,已经有人按捺不住,开始提立太子的事,皇帝下了朝本就一肚子不痛快,闻言更是冷了脸。
“景王与睿王呢?最近都在做什么?”
心腹见他面色不豫,小心答道:“景王多数时间在练武,睿王则是练字,景王偶尔去睿王府串门子,带些弹弓之类的小玩意儿,教他玩耍。”
皇帝想着司马嵘病了那么久,应当从小就不曾玩过,眼神温和了些,点点头自言自语道:“他们兄弟倒是感情好。”
皇帝安排二人住得远些,自然有考量一番的心思,司马嵘心知肚明,若他们来往频繁,皇帝必然心生忌惮,若不怎么来往,又显得心虚刻意,皇帝恐怕会更加疑心。
短短几日,不过是一些玩物,就让皇帝大为满意。
听说司马嵘进了宫,皇帝起身去了太后那里,远远便听见一阵笑声,顿时起了兴致:“何事如此高兴?”
司马嵘与司马善忙起身行礼。
皇帝摆摆手,笑道:“嵘儿这身子一好,太后的气色也跟着好了许多。”
太后点点头,满面笑容:“善儿方才讲了一些宫外的趣事,听着颇有意思。”
司马善哈哈一笑,见皇帝也摆出一副感兴趣的模样,便又挑了几件出来说就连司马嵘也早早做过准备,好似当真在景王封地住了许久似的。
一时间气氛颇为融洽,太后心中一动,朝两个皇孙看了看:“善儿年纪不小了,至今都尚未成亲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