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强版的薛举卷土重来,李渊将面临他最危险的敌人。
有了郝瑗的谋划,薛举这次进攻,颇有章法。
最大的不同是,薛举取得了当时霸主突厥的支持。
他采取了多路进攻的策略。
北联突厥、梁师都,三方发兵,一起进攻李渊,然后,为了增强自己军队的战斗力,薛举许以厚贿,让突厥直接派出骑兵参与自己的作战。
这显然是一种上佳的策略,但于政治和策略而言,薛举远不是李渊的对手。
李渊在外交上先胜了薛举一次。
从太原起兵以来,李渊对待突厥的要求,可谓言无不从,有求必应。
李渊以重礼,重利对待突厥的使臣,即使他进入长安之后,突厥的使者多达千人,李渊也毫无不耐之心,盛情款待,并且给予他们无法无天的特权。
同时,李渊善于抓核心,他对于突厥可汗的贿赂,一向都是倾尽府库之藏,非常大方。
李渊是不得不如此。
一方面,李渊确实掌握了巨量的财富。
他拥有隋朝最富裕的关中地区,有隋一朝,积累的财富非常惊人,以至二十多年后,唐朝君臣还惊叹,隋朝仓库之中,竟然还有很多没有吃完的陈米和没有使用的绢帛。
另一方面,也是现实的需要,李渊虽入长安城,但只是外来的强龙,立足未稳,急需要突厥的支持,以赢得宝贵的时间。
重利重礼之下,突厥和李渊维持了一段蜜月时期。
这已经足够,但突厥人并不满足,南面的局势起复杂,越动荡,才越符合他们的利益。
薛举正是看中了这一点,他对于突厥的贿赂取得了成功。
但薛举和突厥的联盟,很快就被李渊的使者宇文歆破坏,毫无疑问,宇文歆开出了更加诱人和刺激的条件。
薛举虽然失去了突厥的直接支持,但依然表现了强悍的战斗力。
高墌城,是唐军的伤心之地。
这一次,唐军的统帅是李世民,但他临阵感染了疟疾,不得已交出了指挥权,但李世民早已确立了非常有针对性的作战方针。
当时薛举全军远来,战线太长,最大的弱点是后勤,他们的粮食供应不上。
李世民非常清楚这点,于是,他准备打硬仗呆仗,深沟高垒,一心一意采取守势,不和薛举决战。
他回长安养病时,特意交待刘文静说:“薛举悬军深入,食少兵疲,若来挑战,慎勿应也。俟吾疾愈,为君等破之。”
但当时李世民也不过是弱冠之年,虽然他贵为李渊的二子,但他还未在唐军中树立战无不胜的威名。
而他的部下,都是老资格,老资历,虽然知道李世民所说大有道理,但立功心切之下,并未遵守李世民的约束。
这引来了灾难性的后果。
李世民刚离开军营,长史殷开山就对刘文静说:“王(李世民)虑公(刘文静)不能办,故有此言耳。且贼闻王有疾,必轻我,宜耀武以威之。”
刘文静自恃资历老,完全同意殷开山的提议。
于是,唐军整军出战,并且挟上次战胜薛举之余威,唐军上下,颇有轻视薛举兵少之意。
唐军故意不设立对抗骑兵的防御阵型,以表示对于薛举的轻视。
这种找死的行为,立即受到严厉的惩罚。
薛举求之不得,全军奋进,并且亲自率领一支骑兵从背后冲击唐军。
唐军崩溃。
这就是浅水原第一战,这是李唐建国以来,史无前例的惨败,八大总管全部战败,全军死伤十之五六,可谓溃不成军。
薛举并没有被胜利冲昏头脑,他也没有固步自封。
他虚心地接受了郝瑗的建议:“今唐兵新破,将帅并擒,京师骚动,可乘胜直取长安。”
这是陇西骑兵作战的优势,当时,薛举的兵锋已经到周至(,长安,已近在咫尺。
薛举,是李渊必欲除之的心腹大患。
或者李渊真是天命所归,在薛举情势大好,长安城岌岌可危时,戏剧性的一幕出现了。
薛举竟然也生病了。
他这病来得非常奇怪,用尽正常的医疗手段,已无法奏效进,最后竟然请出了巫医,显然,想让巫术来治愈一个皇帝,这是死马且当活马医的无奈之举。
天佑大唐,就必灭薛举。
薛举的命,显然没有李渊的硬,他这一病,立即一命呜呼。
主帅临阵病死,大好局面,一朝尽数东流去,也许,冥冥之中,真的有天命这种玄而又玄的东西。
但在当时,薛举军队的力量似乎更强了。
因为薛举有一个更猛的儿子,他叫薛仁杲。
论单打独斗,如果说薛举是万人敌,那薛仁杲就是真正的顶尖高手,天下无敌,
但是争天下,并不是只讲匹夫之勇,
薛仁杲也有着致命的缺点。
这根源于他的家教,他的父亲薛举是一个颇为残暴的人,对于那些反抗自己的敌对士兵,他没有任何仁慈之心。
薛举经常将他们全部虐杀,断舌,割身无不为之,以达到立威的目的。
更为惊奇的是,薛仁杲的母亲,也有严重的心理疾病,以折磨人为乐。
她似乎是一个施虐狂,以听到人痛苦时的哀号为乐趣,叫得越惨,她似乎越能得到满足和快乐。
于是,她创造了一种玩法,将人的双足埋进土里,让其不能动弹,但留出上半身,用皮鞭不断抽打被埋之人的腹部和背部。
凄惨的叫声经常响彻薛举的军营。
夫妻二人的倒行逆施,本来就已经让薛举的军队离心离德。
但薛仁杲更加让人不省心,他青出于蓝,动不动就杀其人,再夺其妻,薛仁杲同样也是贪财之徒,但取之无道,让人大为不齿。
有一次,他在秦州把当地富户集中倒吊起来,用醋灌鼻,用小木头击打他们的下体,从心理和身体上摧垮他们,而他的目的,仅仅是为了求财。
薛仁杲这种明火执仗的荒唐和暴政,即使残暴如薛举也看不过去。
他曾经不无忧虑地对着薛仁杲说:“汝智略纵横,足办吾家事,而伤于苛虐,与物无恩,终当覆我宗社。”
但薛仁杲是个有大用的人,必然得到薛举的重用。
事实上,薛仁杲也是薛举起兵时的十三太保一,但薛仁杲的倒行逆施引起了将领们的反感,刻薄寡恩让他众叛亲离。
这个弱点在薛举在世时,并不明显,但薛举病逝于军中,薛仁杲灵前即位,恶果就显现了。
先是郝瑗伤怀于薛举的早逝。
他知道薛仁杲上台,时局再也无能为了,忧愤之中,郝瑗的身体状况江河日下,已无法再去辅佐薛仁杲,眼见是立即要随薛举而去了。
失去郝瑗的缓冲和谋划,薛仁果和各位将领之间,积累的矛盾立即迸发出来,上下之间,互相犯忌,离心离德,已是外强中干,兵势日衰了。
但纯粹以军事论,薛仁杲反倒登上了高峰。
在他的统帅下,唐军在他面前,即使只是自保,都要求神拜佛。
秦州总管窦轨被击败。
泾州刘感在百里细川一战中,全军尽墨,兵败被俘,不屈而死。
长平王李叔良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薛仁杲耀武扬威,闭门守城,不敢出战,仅能自保而已。
陇州常达也被薛仁杲用诈降之策,从内部攻破城池。
一时之间,薛仁杲的军事行动顺风顺水,顺利得似乎不太正常。
一切似乎是设计好的剧本,只是在等待那个天生的主角登场,也许,薛仁杲的存在,只是为了让那个天生的战神诞生。
李世民即将登场。
大病一场后的李世民,似乎脱胎换骨,和薛举的对抗,是他独立指挥的第一场大战。
此战之后,李世民将成为无数将领眼中,高山仰止,神话般的存在。
薛仁杲将从为他辉煌耀眼的背景板,他将从这里开始他传奇的,战无不胜的军事之旅。
浅水原第二次战役正式开始。
李世民的对面是宗罗睺,薛仁杲虽然残暴,但却颇有知人之明,宗罗睺是他麾下元老级的大将,足以任事。
通过和唐军的几次战斗,薛仁杲觉得他们的战斗力不过尔尔。
所以,薛仁杲安心地呆在后方的折墌城之中。
对付李世民,宗罗睺就足够了。
薛仁杲以为这次战斗,肯定会像前几次一般,必将是一场轻松的大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