吐谷浑的建国历程颇富传奇。
吐谷浑是国名,同时,也是个人名,他们属于辽西鲜卑的一支,是鲜卑族建立的八个政权之一。
当年,吐谷浑虽为长子,但却是庶出,按照嫡长子继承的制度,王权旁落于其弟。
这埋下了隐患,吐谷浑在和其王弟的相处中,颇有南辕北辙之惑。
吐谷浑知道是时候离开,独创门户了,否则兄弟二人,必是火拼,自相残杀的悲剧收场。
于是,他告别他的王弟,并且非常有志气地扬言,“当去汝于万里之外。”
吐谷浑说到做到,他率领一千七百户属下,跨越千山万岭,一路向西。
在他死后,他的族人又持续不断地往南,往西迁徙,终于找到了一处安身立命,并且立国的上佳之地。
那就是以青海湖为中心的风水宝地。
其了东西四千里,南北二千里,水草丰茂,牛羊成群,他们以始祖吐谷浑的名字建立国名,逐渐成为雄霸一方的游牧政权。
到杨坚时代,北方大草原的突厥是隋朝最主要,也是最急迫的威胁,因而,杨坚的国策,倾向于举全国之力应付突厥。
而僻处西方的吐谷浑不过只是区区一个小国,从来就没有正式进入杨坚的大战略之中。
但隋朝和吐谷浑毕竟相邻,邻居无好事。
掠夺和抢劫是游牧政权的题中之义,二国相争相斗,相磨相擦,在所难免,隋吐之间,其实早已发生了无数的故事。
当杨坚篡周自立之际,吐谷浑国主夸吕,就趁着隋朝国内政局未稳,屡屡出兵骚扰隋朝边境。
夸吕认为隋朝初立,是软柿子,容易被欺负,但他忽略了杨坚彻底继承了,北周军国一体的强悍的国家机器。
杨坚的应对,既明确又迅速。
人若犯我,我必犯人,既然欺负到头上,那就必须打。
也只有打,才能立威,才能带来真正的和平。
于是,他指派元谐为元帅,率领几万兵马,出征吐谷浑。
但杨坚却在诏令之中,明确隋朝此次出兵的目的,并不是开疆拓土。
他在给元谐的敕书中说道:“本欲自宁疆境,保全黎庶,非是贪无用之地,害荒服之民。王者之师,意在仁义。”
但战场之上,形势瞬息万变,却并不是文绉绉的几句话可以掌控。
谁的拳头硬,谁就更有道理。
隋朝就是靠这一战之威,让吐谷浑熄灭了大规模东进的野心。
元谐首先在丰利山,大败吐谷浑二万大军,最后又在和吐谷浑的主力,五万劲骑的决战之中,逆战大胜。
元谐狂奔追击三十里,斩敌首级一万余级。
这对狂妄的吐谷浑,无疑是敲打了当头一棒。
经此一战,吐谷浑终于认清了隋朝的真实战力,战场之上的胜利,对于战后的招抚打下坚实的基础。
面对隋朝抛出来的招抚的橄榄枝,吐谷浑的各部落大臣名王,就坡下驴,统统在名义上归降并臣服于杨坚。
这种归顺,仅仅是名义上臣服。
因为,隋朝并没有象正常的战胜国一般,占其土地,移其民众,空其国土,而拓地开疆,而是采取了羁縻的统治方式。
隋朝就地抚育其土著民众,并且选用吐谷浑族内,素得人心的移兹裒,封他做了河南王,以统御吐谷浑的民众。
但强龙不压地头蛇,吐谷浑是夸吕的吐谷浑。
他很快卷土重来,不费吹灰之力,就夺回了吐谷浑的土地和人民,但吃一堑,长一智,他吸取了教训,不再组织大规模的针对隋朝的军事行动。
而杨坚因为国内面临的各种问题,也采取了宽松的怀柔政策,他甚至拒绝接纳背叛投隋的,夸吕儿子的投降,而让其自生自灭。
夸吕由于在对隋作战中失败,他的政权失而复得,一样需要应付国内复杂的政局,也没有精力再去进攻隋朝。
于是,隋吐二国,在边境之上,小打小闹,小胜小负,时有发生,但大体上,却又彼此相安无事。
夸吕死后,作为羁糜的手段,杨坚甚至将宗室之女光化公主,嫁给吐谷浑国主世伏。
世伏死后,按照吐谷浑风俗,兄死妻嫂,吐谷浑的新主伏允又立光化公主为妃。
但杨广继位之后,时代已经变了。
在杨广看来,吐谷浑虽然无罪,但怀璧其罪。
因为吐谷浑挡了杨广前进的道路。
它像一颗钉子一样,锲在隋朝和西域的中间,杨广要想经营西域,必须要拨掉这颗钉子。
杨广和杨坚的怀柔战略不同,杨广的战略非常明确,他需要开疆拓土,建立不世功业。
吐谷浑不过是区区一个小国,它将成为杨广丰功伟绩背景板上的点缀。
小故不可敌大,弱故不可以胜强,当杨广真正想要西进时,就没有任何力量可以阻拦这只巨兽。
吐谷浑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们世代放牧的故土,即将成为隋朝的郡县,他们将要迎来亡国的命运。
浑厥可灭,裴矩进献的四字国策,让吐谷浑陷入万劫不复的境地。
在裴矩的战略计划之中,明确指出,吐谷浑除了放牧,最主要的财政来源,其实是因为控制了丝绸之路。
青海位于东西交通和贸易的要道,作为强大的地方政权,垄断了对沿境的控制权。
吐谷浑通过对过往商旅收费,并提供保护,做的是一种无本万利,生生不息的生意。
杨广也想做这种生意。
他想取代吐谷浑,为西方和西域的商户提供保护,让他们不再接受吐谷浑的控制和苛刻征收,他想要见到全世界最光怪陆离的美好而奇妙的产品。
但吐谷浑挡了杨广的路。
杨广没有犹豫,他要踢掉这个拦路的政权,即使杨广并不了解吐谷浑,但挡他杨广的路,再厉害的人或政权,也必将被他消灭。
二国即将开战。
最早,最直接的威胁,来自于吐谷浑对张掖的不断骚扰,而张掖,实际上是裴矩经营西域时的最重要的桥头堡。
裴矩最早的策略,是想以夷制夷。
裴矩想借助外力将吐谷浑制服,当时能和吐谷浑抗衡的势力,在西方,只能是西突厥。
裴矩找到了这个机会。
西突厥处罗可汗由于内部铁勒的叛乱,势力大损,当其进退无据之时,裴矩诱使处罗可汗投降隋朝,作为投名状,他承诺将替隋朝征伐吐谷浑。
这显然是个一石二鸟的好计,杨广立即同意了裴矩的计划,并且派了一个专使去说服处罗可汗。
这个专使是崔君肃,他颇有策士风采,但他的游说之路,刚开始并不顺利。
处罗可汗毕竟身为西突厥可汗,长久经营西域,在西方居万人之上,现在虽然落难,但虎落平阳,也未必被欺,何况是在他自己的地盘。
处罗可汗对区区一介隋使,并没有多大敬意,处罗可汗甚至不肯起身接受诏书。
但崔君肃心中早有定计,他手中握着二张王牌。
于是,他对处罗开展攻心之术。
一是利诱,以东突厥启民可汗降隋之后,荣华富贵,重振族群风采的实例来吸引处罗。
二是威逼,他说道“今启民举其部落,兵且百万,入臣一辈子,甚有丹诚者,何也?”
然后,崔君肃自己回答了这个问题,“但以切恨可汗而不能独制,故卑事天子以借汉兵,连二大国,欲灭可汗耳。”
崔君肃明白无误地说明启民可汗是借助隋朝之力,重现辉煌。
最后,崔君肃甩出了最后一张王牌,那是一张感情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