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四章 臣请命……

段高彦自十年前, 被架上改版后的文殊阁首阁位后,就一直受制于闻关二人之手, 成为他们发言人般的,汇总着他们递过来的朝议决定,被当枪使的成为他们与陛下博弈的明棋。

因为事事遵循指令,半个不字没有,久了之后,朝臣们在背地里,就给他起了个绰号,叫“好好阁老”,便是皇帝也常嘲讽般的,当众呼他“好手段”。

不敢明着与闻关二人撕破脸, 便通过此方式, 隔山打牛般的将不满传过去,可闻关二人装聋作哑, 最后就只有段高彦独自承受着, 这阴阳怪气的讽刺嘴脸,十年如一日的受着上鄙下唾的揶揄挖苦, 挤眉弄眼。

他是个读书人,自小以学识过人受赞许夸耀, 便是出身略低嫡支一筹, 可更添了他自尊自傲的心性, 骨子里是个极端傲慢,及其狂悖的主。

否则也干不出,勾搭人=妻之举。

本因齐惠妍之死,而渐收手的行为,在数年朝议里, 被当丑角般戏谑,一朝心态崩裂,使他再次将手伸了出去,而这次,更多的是往同殿为臣的同僚们后宅里探,本来遏制住的妇人人数,一发不可收拾般的增长到了六七十,已经不拘泥于一般富户高门,那长袖善舞,翩然讨女人欢心的手段,直接往皇族门里发展,就凌湙得到的信报,郡主、县主都“爱慕”于他。guhu.org 完美小说网

老男人的魅力叫他发挥的淋漓尽致,行事越发的变态,报社心理越发偏激,拉所有人死一样的,做尽坑骗诱拐之举,门下甚至养了颜貌相当的男奴,将之带着送予人私会。

莫子晋自认回了公主娘,一心与莫家作对,因为有莫棐之的存在,他父亲未被怎样,只打了廷棍削了官职,虽同父异母兄妹都遭了报复,连同那个妾一起受了惩罚,可莫子晋仍未觉得解恨,见公主娘对有名有望的段大学士极为追捧,便干脆日日邀请段大学士上门做客,以讨教学问为由,彻夜交流,如此一来二去,生替他娘拉成了这个媒,让粉丝睡了正主。

并毫不吝啬的将之泄密给了生父,解恨般的看着他被绿帽所噬,痛快的欣赏着生父愤怒无能的嘶吼。

尔后段高彦便借着荣欣公主的势,一举发展了诸多下线,莫子晋更成了他得力追随者,替他物色有潜力的男奴,专门带着去蛊惑空闺独守的妇人。

莫棐之自此沉寂,不再明面上与段高彦对抗,渐成为闻高卓手下可有可无的存在。

段高彦甚至有时候,能借着他反向往闻关二人手下搞点小动作,报一报被此二人当傀儡玩=弄的怨恨。

裂痕在日日年年中递增,但有人撬动一角,珠网般便开始向着四周发散,终至瓦解。

凌湙当年将其妻钱氏交予齐渲,后尔才有了他外放保川府的结果,又将此秘密卖好给了袁芨,让袁芨成为他在京中的助力,掣肘着后续段高彦的报复行径,三方拉扯之下,这才保得他在保川府安安稳稳做了十年官。

前次因为民用铁器之事,凌湙挟手中机密,让阚衡和袁芨一起胁迫住了段高彦,令他在朝议中临时倒戈,悖了闻关二人的意思,以及皇帝的意向,做成了民用铁器合律合规推广的事实,一举将段高彦的立场搅成了疑云。

皇帝难得得到闻关二人的支持,以为十拿九稳的事情,结果遭了意外,光火之下,指着段高彦的鼻子当廷责辱,若非顾着他身上首阁的头衔,早将他下了大狱。

此时再看反保他的人,便成了阚、袁以及后入阁的黄铭焦,闻关二人以及显有露声的莫棐之,则恨之欲死,七阁形势对半掰手腕,让拥有一票定胜负的皇帝狂喜不已,正待拟旨拿了段高彦,却被黄铭焦趁夜进宫极力说服,不仅解释清了自己突然站队阚袁二人的原因,也将现时的朝局掰开了为皇帝解说,一副披肝沥胆忠心不二样。

若非凌湙知道他是受制于盐井在保川府,不得不与他们合作的原由,倒真信了他是与皇帝穿一条裤子的盟友。

皇帝本憎厌于闻关二人的裹挟,现时机缘巧合,段高彦竟突然不再受闻关二人控制,立场成了未知数,这下子,形势就对他有利了起来,后一番斟酌,便仍留了段高彦的位置,让他成为几方博弈的定盘星。

而制造此机缘的凌湙,则只需捏住了段高彦那些不为人知的秘密,就能远隔千里控制朝局走势,大体把握住他所需要的结果。

比如,他想拉江州兵参与战局,用阚衡去与太子交涉,袁芨先站在朝局的立场上,不支持也不反对,闻关莫一派则为了稳住目前局势,不让五皇子因为江州壮大,而发表反对意见,皇帝是闻关反对的,他偏要赞成,自然指使黄铭焦站队阚衡,袁芨一保皇党,自然也会跟着站,太子性格本就自大,一见附庸示好己方的阁臣竟然过了半,连父皇都站在了他这边,对于五皇子禁闭解除的担忧即刻一扫而空,最后再由段高彦出面,一举定鼎了他接纳江州朝贡,释放五皇子出府,以及江州出兵荆北的事。

可以这么说,除了武大帅在皇帝心中的芥蒂与忌惮抹不掉,无法轻易左右皇帝心思以外,其余大概的朝局走向,只要凌湙愿意想,多数都能隔空操控,且操作余地巨大。

段高彦借助凌湙的力量摆脱掉闻关二人的掌控,也终于从阚衡嘴里得知,数年前的那一个夜里,他就见过操纵幕后一切的凌家子,此时再去看他名义上的关门弟子凌誉,便也不觉得怎样惊艳了。

五皇子在江州兵船停靠东陵江岸,户部到银三百万两后,终于踏出了封印多年的府邸大门,重现天日般,站在府门前仰脖呼吸气,而江州豪族势力党羽代表,则敲锣打鼓的带着喜宾上门,恭贺他重获自由。

江州豪族不属于朝野任何一方,他们只属于自己,每朝都会往宫中进献贵女,整个豪族血脉里,不遑于有前朝皇血,大势有利于己方时,他们会推出皇族血脉一争天下,大势不利于己方时,他们便会蛰伏,用皇族血脉作为诚意,敲开新朝的特权门路,一代叠一代的,就这么长久的将实力保留了下来。

不外乎当年武景同去江州相亲,却相不上,好女容易往里嫁,但江州的贵女却大多属内部消化,每朝往京中联姻的,嫡出嫡支根本没有,嫡出庶支,庶出嫡支,便是他们最大的诚意了。

老牌的世家勋贵皆知,江州嫡出嫡支的贵女,堪比皇子公主待遇,他们为了保持血脉的纯净,根本不会往外配。

五皇子母妃曾去信母族,想替儿子求一个嫡出嫡支的贵女为妻,结果,呵呵,皇帝妃子又怎样,照样被母族的回信气吐血,只象征性的给了个庶房的嫡女当侧妃。

她自己就是这么个身份出生,母族如此警示,也是在提醒她注意分寸。

十年,为了能让江州那边捞出五皇子,她把正经的皇子媳给压没了声,捧出了个掌管皇子府中馈的侧妃,闹的五皇子正经岳家与之决裂,终于等到了江州母族出手捞人。

凌湙既然知道江州地势的重要性,自然一直关注着那边,在嗅到那边有异前,就让虎牙手中的丐团线人,将消息送给了段高彦,尔后不出所料般的,段高彦取得了五皇子妃娘家的信任。

他惯于后宅伎俩,联系凌湙给的消息,一下便敲中了五皇子岳家的痛点,五皇子妃无宠无孕,被婆母和侧妃欺压的几乎查无此人,江州势力一起,更不会有五皇子妃的活路,必然是要让位于侧妃的。

皇家无和离休媳之举,侧妃想上位,正妃必须死,五皇子的岳家受了这些年的气,哪肯放着让女儿去死?有了当朝首阁的参与,最后鹿死谁手还不定呢!

所以,凌湙为保证能让段高彦与五皇子对立起来,帮他搅浑江州局势,就必须得保证段高彦的族人平安,尽管段高彦自己可能都不在乎那些族人,可世人的口舌不允许他作壁上观,为免形势迫着段高彦表态,让段高彦有可能会借机反水,凌湙就得先替他将隐患掐死。

仕大夫以孝纯治天下,段高彦官再高,也不敢将刀明着指向族中那些,曾经苛待过他的长辈族亲,连妻子都不能自主选择,这就是原因了,但凡他敢与本家撕破脸,都不至于有现今的名声,以及后来那些疯狂的事。

凌湙为谨防他顺水推舟,像摆脱闻关二人钳制那样,摆脱自己,就得先他一步的安置好他的族亲,还能以此为凭,揪着不让他寻机反噬。

有他的族人在手里,进可令他继续配合合作,退亦可成为施恩的手段。

段高彦想找族人报复的心,一日未忘,凌湙完全有能力,帮他将族人静悄悄的消失在战火里,所以,才说拿了他的族人,是进可攻退可守的计策。

五皇子解禁,不仅二皇子警惕,闻关二人亦生警惕,凌湙想要促使闵仁遗孤出京,一个阚衡还不够,作为老师的段高彦若也支持,闻关二人再如何反对,亦是无用。

袁芨作为正统的皇族拥拓,在五皇子解禁后,立即起朝议替六皇子求恳,为增加己方筹码,以推动凌誉出京为由,要阚衡附议朝议,段高彦看热闹不嫌事大,也跟着一起附议,于是,在五皇子解禁三日后,六皇子也从北宫中移出,恢复皇子身份。

京中愈发热闹,情势甚比十年前更紧蹙,而盖有武大帅印信的战报,被八百里加急快马送进了京。

朝野震动!

皇帝一直捂着按着,不予世人知的内情,被凌湙一把扯开在了世人眼前。

两国安逸,和平交好的遮羞布尽碎,此时才有人反应过来,对啊~,东郊马场的人呢?马呢?

当真是一根毛也没见回!

原来如此!

竟是如此!

如此,便也能解释得通,皇帝为何连下数道旨意催动武大帅,出兵讨伐暴民匪患的真实意图了。

竟埋着项庄舞剑,意在沛公之意。

武大帅的信被上陈朝议,内里因由垒实详尽,百姓之惨,民义的起始由来,至最后如何走形成为叛国之民,写尽了内中官逼民反,形势不由人之态,阚衡为显此信内容的悲悯,特找了个声情并茂的老翰林宣读,一场朝议下来,个个红了眼眶。

只有皇帝太子,急赤白脸的摔了御案上的砚台。

“臣请命,带兵出征。”五皇子低头上前,红着眼眶,一副爱民惜民之意。

“臣请命,愿带兵讨伐凉羌。”六皇子亦随之跟上。

“臣请命,愿为监军,替陛下去往武大帅军中,一探虚实。”当朝最年轻的状元郎,也随之出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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