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了,叶小子,既然这砖已铺好,那我们上去吧”,陈先笑罢后说道。
“接下来该让你小子好好风光风光啦!”
儒士又似笑非笑道。
“好。”
叶子灰应道。
然后少年又看了一眼自己亲手所铺的那块青砖,眼神中则有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和一种深深的情感。
或者,不如说是——情怀。
其实叶子灰此前在跃龙门时明明已经力竭,最后却还偏要去挣扎那一下,更不惜发狠对自己体内的神通之种下手的原因之所在,倒也真不是说为了那个本届荒州跃龙门第一人的虚名。
那“荒州少年王”的名堂只能算是顺带的。
他最后在龙门里往上挣扎,实则真正想争的就是一个机会。
是一个铺砖的机会。
一个他亲手为这座龙门山,为九州,为后人,去设一块青砖,去垫一个台阶,去铺一小截路的机会。
现在,心愿已了。
道盟使者和蓝衣少年两人递次拾级而上。
而他们脚下所踩的正是历届荒州少年王所铺设的青石长砖。
……
“回来啦!”
“回来啦!”
“叶少王他们回来了!”
广场上士子们掀起一股骚动。
陈先和叶子灰重新返还荒州少年王者碑下方。
儒士上前数步归其所属之位。
便见场上此刻,两位使者站在龙门山主后面一个身位,陈舵主居左,马公公位右,他们的站位恰与那边几把交椅搁置的方向一致。
而三人皆是面朝叶子灰。
少年肃整衣簪,遂双手抱拳,右手在下,左手在上,向当间的那道红衣身影中气十足的开口道:“山主大人,叶子灰铺砖事毕,回来复命!”
“好!”
黄灵运也是大声说道。
方此之时。
“咚!”
“邦!”
“咚!”
传来两声大鼓敲击之音,并夹杂着一道鼓槌落在大鼓边缘的脆响。
鼓声极其低沉而有力,恍若神明心脏复苏,缓缓跳动。
而以鼓声稳重的后劲听来,想必那还不是一般的大鼓,料是一面很大的鼓,鼓皮少说有一丈方圆,而且当是上等妖兽之皮。
否则,它断然是敲打不出这般撼动修士魂魄的力量感,便像是两只鼓槌落在人的心上一样。
鼓声渐致绵密,一改低沉雄厚,转为高亢激昂。
包括叶子灰在内,问道广场间的少年修士们,众人的心跳声渐替换为鼓声,而心脏收缩的节律和呼吸的步调也慢慢统一成击鼓的节奏。
“叶子灰,随我三人一齐念!”
黄灵运、马本芳、陈先同时开口说道。
当三位前辈修士的话语一同灌注进少年的耳朵里,叶子灰但觉几年前已被打通的双耳窍穴恍若又被重新打通一样。
而这三道声音叠加在一起,似乎具备了某种魔性还是说神性的力量,更似是勾连起了天地宇宙间的几片玄之又玄、众妙复归的无名线路纹理。
“禀与苍天,昭布九州。”
龙门山主和两大使者同声道。
叶子灰不自觉地鼓起真气,跟随着念道:“禀与苍天,昭布九州。”
“上传圣尊,下告人皇。”
叶子灰:“上传圣尊……”
“九州第两千五百六十四届跃龙门仪式。”
叶子灰:“九州……”
“荒州少年王叶子灰。”
“荒州少年王——叶子灰!”少年在末三个字上更是重重说道。
而他念出这四句话后,忽然惊觉自己身体内原本充盈的真气竟已空空落落的,半点不存,涓滴不剩!
别说半句话,即再多上一个字,蓝衣也要真气透支而当场昏厥过去了。
搞不好便要把他去年遇龙的德行再当场上演一番,给叶少爷来个梅开二度了……
但叶家少年不知,这波担心纯属多余了。
他当下的真气已要强过去年的林轩儿,要是那位和他一样的“量”,林轩儿去年不得当场吐血了?
事实上,这番宣告只要叶子灰的“全部”,是一滴不少,也一丝不多。
倏而。
在叶子灰重复着那三位前辈大佬之言,念罢四句话后。
几乎,不,就是于同一时间。
北部荒州,龙门山上空。
仿佛吸引而来了四道目光,其中三道自天幕之上垂落,余下一道则自北荒州南面而至。
“善!”
四方天地之间像是响起一道若有若无的称善声。
而叶子灰恍惚见到了四双眼睛正盯着他,就在他头顶。
不,在他脚下。
不!
是……
忽焉在左,忽焉在右。
瞻之在前,顾之在后。
上下左右前后,六极之内,无处不在,复只在一处。
那八目仿若又尽皆在他的正前方平等而视之。
但四双眼俱毫不重叠,似乎不在一个时空寰宇之内。
当系诡异非常,高深难测。
叶子灰见到那四双眼八只目,便只感觉自己身上明明穿着衣服,却像是未曾盖着一块布,未曾挂着一缕丝。
在这几只眼睛下,他当真是——一丝不挂。
而那四双眼又分明给他以四种截然不同而又殊途同归的气质。
一双眼温和严厉,一双眼仁善沧桑,一双眼慈悲怜悯,一双眼纯朴浑沌。
八目轻阖。
一时消散。
叶子灰正前方显是龙门山主和两位使者,即那三位前辈修士,何来四双目?
还没转头,蓝衣少年俨然已是忘了将才的四双眼睛。
好似它们——从未来,从未去,不曾有,不曾无。
正道是:“不来亦不去,未有也未无,合道化成尊,至神圣明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