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 水患

供词上写的清清楚楚,他们不幸遭受漳河水患,满心满眼的等着救济款下来他们得以重建家园,可隰县县令却说,他们受灾不重,只给了些救济粮。在灾区重建时,征收赋税,还要他们为建造房子的工匠付钱,水灾过后,田地房子被冲了个干净,哪来钱财,他们不付钱,官府不肯建房,他们无家可归,无奈一路逃难到都城,觉得天子脚下,会有人为他们讨个公道,可一进城,被奸人诓骗,关在一处破败院子里,一开始还给些吃食,慢慢的断粮断水,有好几个人饿的病逝了,被拖出去扔到了乱葬岗。

两日前,那院子里的锁不知为何松了,他们冲出来四处躲藏。米行闹事,也是饿的实在受不住了。

杜芳洲有先见之明,早早得了供词,顾明川去查,查出是地方官府作祟也无人会提出异议。

“供词若可信,那这事与宁州司州牧和隰县县令脱不了关系,顾清淮要伸这个手,咱们就由着他去,他办事还是可靠些的。”陆书还是信得过顾明川的。

“何止啊,太府寺掌管财物,朝廷拨救济款是经由太府寺的,这么一笔钱财被贪污了,流民进都城还被关起来了,若说不是太府寺里有人护着,傻子才信呢。”岳元成道。guhu.org 完美小说网

“你这么一说,倒确实是,宁州司州牧卢橘杨和太府寺卿柯敬戎皆是高氏一党,平时与高氏也有不少金钱来往,要说把这百余人藏起来不被人发现,丞相的确做得到。”陆欢稍微推敲一番,幕后真凶显而易见。

事情已经十分明朗,岳兴棋重审卫家冤案,除去了高相的心腹娄中玉,现在,已经有人容不下岳家人了。

正在商讨该如何助岳兴棋从口诛笔伐中脱身,那边廷尉府来了消息,说廷尉大人明日就可回家了,圣上命他在家歇息,暂时放下手中的职务。

得知岳大人父女无事,又得了吴氏的承诺,午膳时间,陆老夫人不好再继续叨扰,饶是岳氏夫妻百般留他们用膳,陆老夫人也不肯。

庭芜和沅兮脸上有伤,没能送客,陆书离开岳家后偷偷给顾家的小厮递了信,悄悄去了一趟顾府,供词太过重要,他不敢假手他人,得亲手交到顾明川手上。

顾明川收到供词,施施然的说道:“供词给了我,到底是拴在同一条线了。”

陆书没好气的说道:“我怎知道芳洲会轻信于你。”

“这可不是轻信,”顾明川反驳,“我阿父一月前发现有一些衣衫褴褛的人入了都城,第二天就没了踪迹,阿父命我留心着,昨天出了这么大的事,听说是流民,我猜到和一月前失踪的人有关,赶在居心叵测的人前面入了宫,升了杜芳洲的官职,幸好案子在他手里,换作别人,指不定冤杀多少人命,他也没让圣上失望,不过一夜,他就搞到了供词。”

陆书不愿多言,转身走了两步又停下来,还是掉回头,顾明川见他踌躇不定的模样,挑眉说道,“你放心,我不会害杜芳洲,也不会害岳家,更牵连不到你们陆家。”

陆书拔高声音质问他:“顾清淮,你一而再再而三的拉拢我,拉拢芳洲,你想要做什么?你若忠于圣上,无需大费周章,我们并非大奸大恶之徒,自会尽心为陛下效力。”

顾明川眸子中闪过不解,一度让陆书以为自己看花了眼。

“卫清的丧礼我去了,你陆府的寿宴我去了,苏敬那边我亦去了,陆子楚,你不知道我想要什么吗?”

陆书斥责他:“顾清淮,你是不是疯了,一旦被人发现,你小心被扣上结党营私的罪名,你想除去高氏,朝廷里谁不想高家落马,新帝还在,他能眼睁睁的看着高氏吞并他的江山不成,等等。”

陆书察觉不对:“于你而言,想除去高氏,忠诚于圣上,把西北军权交到圣上手中即可,你拉拢新贵做什么?官职小不说,他们并无实权,撼动不了高氏。”

顾明川却道:“那些世家被贬,他们不就被提上去了。”

陆书难以置信的后退两步,一阵残风席卷屋子,顾明川案前的书被风吹得猎猎作响,无形的威压逼得陆书喘不过气来,他想起了一个人。

他重新拾起自己的声音:“你不是忠于圣上吧,你是不是还在白日做梦,想着废太子。”

顾明川不置可否。

“我的天爷啊,这是死罪,”陆书一阵脚软,“你不要命了,我劝你快收手,这事传出去了,无需高相和陛下动手,那些文武百官怕是要生啖你肉。”

陆书捅破了这层窗户纸,顾明川也不打算隐瞒。

“我不会连累谁,我自己去查,我拉拢新贵,是为了他日太子沉冤昭雪,还有朝臣可依。”

“你把当今圣上置于何地,泰州还有个虎视眈眈的齐王殿下,我看你是病了,得去治病。”陆书毫不犹豫的责骂他。

顾明川不紧不慢的说道:“那我问你,先帝在世时的改革变法,新帝延续了几条,惠仁太子提出的举贤荐能,新帝登基后被举荐的人一只手都能数清,废太子提出的废封荫选贤臣,不利于百官却利于万民,高与义此等蠢物,都可以得个校尉,陆书,你可见过众生疾苦?南越百姓的惨状皆因权臣而起,先帝留下的盛世,是要毁在新帝手里,还是高晟手里。”

陆书岂不知,新帝并非明君,可若支持废太子,如同九转山路,不亚于登顶天庭,面对的可是高相,新帝,齐王三位强有力的对手。

他待不下去,拔脚就走,顾明川叫住了他。

“陆书,陆欢被下毒,岳大人街上遇袭,可见你家和岳家已然成了他人的眼中钉肉中刺,你不想趟浑水,可朝堂本就是一滩浑水,你真以为你家能全身而退,醒醒吧,高晟可不止是要做外戚权臣。”

陆书转过身,脸色恢复如常,他站在原地,盯着顾明川良久,顾明川坦坦荡荡,丝毫不怕,抬眼与他对视,陆书却心虚的撇开眼睛。

“陆子楚,我原以为你不是等闲之辈,所以数次提醒你,你若是同高与义一般的人,我半个字也不会同你讲。”

都城里最怕的一句话就是:你是如高与义一般的人,德行有,本事没有。

陆书受不得这等激将法,他伸出双手作揖:“顾清淮,你若真能为景宁太子洗刷冤屈,我陆家誓死效忠于景宁太子。”

他也并非意气用事,陆岳两家结亲,早就存了与高晟斗到底的心思,他不怕豺狼,但他怕站错了人会害了陆家,倘若顾明川真的可以为废太子平反,他便心服口服。

“顾清淮,我不防送你个人情,我打听到孙其被高相送去了泰州,他曾是太子府幕僚,太子获罪后,他侥幸脱身,落到高氏手里,被打断一双腿送去了泰州齐王的地界,你派人去泰州打探,看看他与太子获罪之间有何关联,你知道的,高相不会这么好心饶他性命。”

顾明川拿书的手一顿,他放下书,拱手回道:“多谢你。”

“不用谢。”陆书丢下这一句便离去。

行事最怕耽搁,顾明川揣上供词,带着星曜去后院备马车,今日就动身去宁州。这一去,来回至少得两个月,事情若处置的不顺当,只怕要半年,他算着日子,打听边境是否安稳,以免新帝要他去打仗,知晓边境一切稳妥,他才放心,对陛下声称是回家祭祖,他老父都分不清祖先是谁,他能祭谁的祖。

路过清风堂,他想跟父亲道别,仆从一脸为难的说:“公子,家主说了,你要做什么,不必告诉他了。”

顾明川心里一阵苦涩,这世间,连他阿父都不认可他。

他在外侧隔着帘子给顾国公磕了个响头,里头安静如水,下头不知道酝酿些什么。

星曜在门口堵住他,劝道:“公子,你可想清楚了,这一去可不是行军打仗,这不是要朝野上下全都知晓你过问朝事,你不怕遭陛下和百官忌惮啊。”

顾明川踹开他,说道:“你去不去,不去你就在家守着我阿父。”

星曜满脸写着我自愿:“公子别再踹我了,我自然愿意陪着公子刀山火海走一遭。”

顾明川走后两个时辰,珉莹接到了徐伯的信件。

庭芜盯着信看了许久,站起身来:“珉莹,备车,咱们去宁州,记住,先备牛车,等出了城,咱们再换马车,寻常马车即可。”

“此去宁州,刚好拜访那位故人,或许能从故人口中得知实情。”

珉莹瞬间了然:“是徐伯寻来的江东王旧部,殿下要去见了?”

“徐伯信上说,齐王有位得宠的美姬,三月初要去宁州赏花,我们何不如把这份功劳推在齐王身上。”庭芜与珉莹对望片刻,相视笑之。

珉莹备好车,庭芜前来向岳夫人禀明缘由。

此去宁州不单是为了故人,还有水患流民一事,仅凭杜芳洲拿到的供词不足以扳倒太府寺,她早算到了太府寺必会为贪污一事推出替死鬼,她不打算从救济款入手,惩治恶人不用在意手段是否磊落,与恶人讲道义是为自己定死期。宁州与泰州相隔不远,她大可从齐王李慕身上想法子。

对吴氏,她如实相告,吴氏关心的问:“怎么走得这么急,等你阿父回来再走不行么,宁州路途遥远,这一去,至少得两三个月,阿母放心不下,让你兄长陪你去可好。”

庭芜道:“阿母,多一日便多一份风险,我已修书一封送往廷尉府,兄长还要任职,我一个女儿家,你且说我是容貌被毁,心情郁结,去游山玩水罢了,或者说我是去乡下养病也可,阿兄若是同去,圣上和高相要起疑心了。”

吴氏不忍心她独自前去,叫来瞿媪,语气不容置喙:“瞿媪,你去收拾明兮的衣物,对外就说,两个女儿容貌被毁,不宜见人,送出都城到乡下调养去了,再为她们备好幕篱,你亲自送她们出城。”

瞿媪得了令,转头入内侧收拾东西。

庭芜愣了一下,回过神后,她推拒道:“阿母,路途不知会遇到何等艰险,明兮太过单纯,她还是留在家里稳妥些。”

吴氏早料到她会这么说。

江家蒙难后,岳兴棋带着她逃难到北夏,他们是江东部下为数不多活下来的人,她问过岳兴棋,为何不回江东。岳兴棋坦言,他们这些旧部若回到江东,那赵雍必会斩草除根,出兵江东,他们这些人没用,承蒙公主不怪罪。家主不在家,她必得掌护全家,不让公主有半分闪失。

明兮前些日子随着陆欢学武,那点三脚猫的功夫不求她与人拼搏,只愿她能护住小女君。

吴氏语气硬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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