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薏仁发出疑问,为什么进城还有限制。
穆萍儿解释道进城是需要“路引”的,是城中发的一种进城的凭证。
“我的路引在途中已经丢了。”穆萍儿说着,两人只能朝着进城的相反方向走去。
“我们就说路引途中丢失,再进入城中后补办,如何?”刘薏仁问着,觉得此法可行。
穆萍儿摇摇头,“不可,现在边境外敌来犯,各个城门严查奸细,我们如此贸然前去,怕是会被当成奸细抓起来。”穆萍儿说完,又补充道:“这些都是昨日绑我的匪徒在途中说的,不知真假,但确实要路引是真的。”
刘薏仁和穆萍儿只能先离开,再想办法。
长长的队伍后面出现了一辆马车,马车帘子被掀起一角来,传来急躁的女子声音:“快去前门问问,能否让我们先进去,快去快去。”
一人双手抱在前胸,跑起来的脚扬起一阵灰尘,马车中人连忙放下帘子,车中传来女子痛苦的呻吟,似乎是有孕在身,还有女子手忙脚乱的声音。
前面的马喷了一下鼻子,粘液从马嘴里散落在前面女子怀中的小男孩的脸上,小男孩小手一抹脸,就在张嘴要哭之时,马舌头接着从他的下巴舔到了额上细碎的乱发,涂了他一脸。
“哇!”的一声,男孩哭了起来,手脚乱动,袖子抹着脸,怎么都擦不干净,哭声惊动了抱着小男孩的妇女。
刺耳尖锐的哭声让马向后退了一步,马车一阵的摇晃,车中传来女子忍耐不住的叫声,马儿一卷舌头,疲惫的打着鼻响。
“这是谁家的畜牲,怎么没有人看管……”妇人骂着,安慰着怀中哭泣的孩子。前去问话的人此时赶回来,一旁还来个哥腰配刀的士兵。
“我家夫人要生了,可否通融通融,让我们先进去?”仆人弯着腰。
“不管是谁来了,都给我乖乖排队。”
士兵掀开帘子,里面躺着的人痛苦捂着大肚子,手指蜷缩着,扯着衣衫却不敢使劲,此时受到惊吓,脸上瞬间变的惨白,细眉皱在一起,脸上的汗珠顺着流入发丝,嘴唇被咬出鲜血,里面的女仆连忙挡住躺着的女子,一把扯下帘子。
“你可知道我们是何人?”女仆从马车中出来,指着士兵说道。
“上头的命令,我管你是谁。”说完便回去了,转头看了一眼并不是什么富贵人家的轿子。
妇人此时终于看到了马儿的主人,扯着仆人的头发便撕打起来,怀中的孩子被夹在胳膊之下,哭的更加厉害,“好你个仗势欺人的,我还打不了你,坐个破烂马车,就敢如此欺负我的儿子。”男仆的叫声越来越大,瘦弱的脖子被妇女肥壮的胳膊夹住,如她的儿子一般,叫声同样凄惨。
女仆走过,将一袋铜板放在哭闹的孩子手中,孩童虽小,但此时看到钱却止住了哭闹,几枚铜板掉落出来,落入灰尘之中,妇女眼神追随,一手放开腋下的男仆,男仆一个站不稳,跌坐在地上。
妇女拾起灰尘中的铜板,抱着之前满脸马口水,现在又沾了土,像是在脸上和泥的孩子,小声咒骂几句,而后转身若无其事的向前走了几步,肥大的身躯步履轻快。
刘薏仁路过轿子,轿外的男仆频频望着远方,着急的搓着手,不停的在周围转来转去,脚底刚刚沾地就抬起,耳朵还不停的听着马车内的情况。
轿内传来女仆的安慰之声和其余一人的喘息之声。
“可否需要帮忙?”
男仆听见刘薏仁的话之后,抬头看着少年,“我家夫人马上要生了,但进不去城,可你也帮不上什么忙啊?”虽然明知刘薏仁帮不上什么忙,但还是回答道。
“我和姐姐可帮此忙,况且现在进城怕是还要好久,去村庄找一个产婆时间应该也是来不及的,听此声音,夫人怕是马上就要生了。”刘薏仁诚诚恳恳,小厮看着他坚定的语气,似乎也有了半分相信,片刻犹豫之后便上前去征求夫人的意见。
刘薏仁转头对着穆萍儿说:“萍儿姐,别怕,等会儿照着我说的做就好了。”
穆萍儿深吸一口气,救人要紧。
小厮将马车赶到城楼旁的一棵大树下,丫环将穆萍儿拉上马车,穆萍儿转头看了一眼刘薏仁,刘薏仁回以肯定的眼神,帘子落下。
刘薏仁将包裹中的酒点燃,将匕首在火焰上燃烧。
穆萍儿将妇人的裙底掀起。
刘薏仁隔着帘子将匕首递进……
婴儿啼哭,妇人掐着丫环手臂的手指瞬间放松,昏了过去,将婴儿包起,穆萍儿走出马车,在刘薏仁扶住她的那一刻腿彻底软了下来,背靠在树干上,双脚顺着树干滑落,坐在地上,汗水沾湿的发丝粘在脸颊,抬头和刘薏仁对视,两人在黄昏下笑着。
一阵马蹄声传来,为首的人亮出令牌。
“慕容将军,打开城门。”城门守卫说着,将障碍物移走。
“慕容将军请……”
小厮听到之后,“老爷,老爷”。
慕容将军身后的人闻声调转马头,回头对着前面的人说“将军先走,去去就回”
为首之人点头,挥鞭扬尘。
“柏舟,何事如此慌张?”马上之人问道。
柏舟跑的慌慌张张,气喘吁吁,一时回答不清,只能指一指不远处的马车。
男子骑马而去,听见婴儿的啼哭,纵身一跃,翻帐进了马车,看着哭闹的婴儿和昏迷的夫人,丫环默默退出,“辛苦了。”男子轻抱着妇人。
“柏舟,赶车回府”男子骑上马,转头看着树底下的两人。
男子问刘薏仁所求为何,少年只说带他们二人进城便好。
城门外,柏舟对着之前拦着他们的守卫狠狠的剜了一眼,将一声“驾”喊的如仗胜之人对着地上打趴的敌人所说一般。
“二位,救我妻儿性命,与我有大恩,可否住在府中几日,等我忙完几日,我定重谢。”男子在将妻儿安顿妥当之后,回到大厅对着两人说道。
两人起身,刘薏仁说道:“举手之劳,学医之人岂有见死不救之理,可否劳烦找一人?”少年说着,和穆萍儿对视一眼。
“二位请说,我自当尽力,将他的姓名,相貌告知于我,我即日便去派人查找。”
穆萍儿说道:“我们两个便不叨扰大人一家团圆了,我们所找之人是一年前不见所踪的,他是我未成亲的丈夫,叫穆卒羽……”
男子听后,拿出笔墨让穆萍儿将他的样貌画出,“明日我便将此画找人临摹,张贴在城中,有消息之后我便会通知二位。”
“那我们先告辞了。”两人从府里出来。
在街上走着,天色渐黑,两人的肚子一起咕咕叫起来,便找了一家客栈,饭后,穆萍儿说自己要先去找找,刘薏仁打着座,便让她去了,两个时辰之后,刘薏仁起身,平气,睁眼。
在屋中等了许久之后也不见隔壁房间有声音,心中不禁隐隐担心起来。
门外,街头,人潮流动。
男男女女打着灯笼,醉酒的人靠着墙,对着怀中的女子说以后定会修了家中那位,娶她进门。
刘薏仁顺着走到一处,一位打扮浓艳的中年妇女拉住了刘薏仁的胳膊,“不知大娘有没有见到比我高一点点的女子,眉间有颗黑痣。”
那女子不等刘薏仁将话说完,便将他向屋里推,嘴里说着有有有,楼上的姑娘都在咯咯的笑着。
一旁的一位大腹便便的男人说:“小兄弟,找女人这么仔细呐?哈哈哈”说着便有一个女子迎出来,将手中的手绢丢在男人脸上,责怪他多日不来,男人的胖手将脸上的手绢拿下深吸一口之后,另一只胖手搭着女子盈盈一握的腰肢,两人贴脸嬉笑而去。
刘薏仁突然明白自己这是误闯了花柳之地,转身要走,拉着他胳膊的妇人开口说道:“大概三个时辰前,说是要找人,对不对?”刘薏仁听到之后,停下来脚步,跟着她走进去,女人眼中放着精光,叫来一个姑娘,姑娘端着酒,扭着腰肢,嘴角含着笑,眼角低垂又上扬,一个伸手,坐在了刘薏仁的腿上,上身贴着少年,胳膊环着他的脖子倒酒,脂粉气吹在耳边。
刘薏仁偏了一下头:“姑娘,这不太合适,我只是来找人的。”将女子推在一旁,起身说道。
“找人?找什么人?难道不是来找我的吗?小兄弟,这里我最熟悉了,如果不是找我,你说说,可能我还见过呢。”说着又贴了上来。
刘薏仁将钱都拿出来,“找一个比我高一点儿,眉心有颗黑痣,眼睛大,应该是三个时辰左右来的。”说完便将钱塞到姑娘手里,“和我今天一起进城的,不小心走散了,麻烦姑娘了。”刘薏仁看着对面的姑娘在咯咯的捂着嘴笑,以为是给的钱不够多,“今日带的钱不够,姑娘说个数,来日我定如数奉上。”。
姑娘笑得更开心了,她勾勾手指,“真是可爱极了,这钱够了,不过不能大声说啊,你凑近些。”
刘薏苡仁凑近一步,姑娘又说:“要耳语,你懂不懂,不然被发现是我说的,我会受到惩罚的。”
刘薏仁听到之后,便凑近,竖起耳朵来,姑娘的嘴巴贴近耳朵:“在楼上左边第二间,被人绑住了。”
听完刚要道谢便感觉耳朵边被轻轻地吻了一下。
刘薏仁看着姑娘近在眼前的笑容,耳边火烧火燎。“我叫心儿,记住了吗?”
“多谢,告辞。”
身后又传来一阵笑声,刘薏仁快速跑了起来。
门被人从里面抵住了,用力推了几下还是开不了,脚踹身撞几下后,门整扇倒地。
看见床边迷晕的穆萍儿,刚刚背起,老板娘带着几个人进来:“真是晦气,以为来了生意,结果场子被砸了两次,小子,今天你要是不把我这扇门的损失和这丫头打伤我客人的损失一并陪我,你们两个人就都留在这里给我赚钱吧。”
“开价吧!”刘薏仁并不想惹是生非。
老板娘笑的前仰后翻,没有脖子连接的下巴抬起来,脖子后边的肉堆起来,看起来甚是好笑,“开价?小子,真是好笑,将你的全部家当掏出来吧,让老娘瞧瞧。”
刘薏仁此时已经身无分文,无奈将胸前的玉佩拿出,当初从青松山离开的时候,松长老让他好好保管,应该和他的身份有关,但迟早能赎回来。
将玉佩扔出。
“就这个?你在耍我?”老板娘说着,将玉佩扔给门外的一个大汉,“给我将他们两个都绑住。”
几个大汉向少年扑过来。
二楼雅座,黑色的衣袍,神色认真在听着台下上演宫中大炎皇帝祝渊和静妃的爱情故事,在那假皇帝将那假静妃抱起时,此人眉头微皱,常年因为握刀射箭而长出茧的手,此时微微握住了桌上的刀柄。
在听到对面吵闹的时候,挥手,“去,让他们将下面的戏停了吧,不许再演了,楼上的好戏开始了。”
“是,将军。”
躺倒在后面的椅子中,手握着茶杯,在看到玉佩的那一刻,眼睛微眯,“去将玉佩拿过来,让老板娘放那个少年走。”
刘薏仁将穆萍儿放在地上,出了房间一脚踹向大汉的膝盖,扑通跪地,大汉趴在地上。
又有人向刘薏仁扑来,刘薏仁将腰间的短刀拿出,两腿平开至肩宽,重心降低,长舒一口气。
就在此时。
“住手。”
一人说着伸手拦住刘薏仁刺向大汉的手腕,刘薏仁动弹不得,只见那人说:
“我们家公子愿意为这位小公子赔偿所有损失,还请老板娘放人吧。”
老板娘明显不愿,但总归还是知道这个麻烦不好惹,“那是,那是。”笑脸重新出现在她的脸上。
刘薏仁将穆萍儿背起来,出了门口,走在路上。
玉佩到了黑衣男子手中,注视着少年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