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妈x记忆x胆小鬼

有的人活着, 他已经死了;有的人死了,她永远活在人们的心中。

苏珊,一款永久劳模。

向我们款款走来的是一袭红裙踩着夺命高跟鞋画着精致妆容的苏珊,就像是打了一场胜仗从地狱里爬回来死而复生一样像是胜利女王。

我的掌心传来一丝丝痒意——是糜稽少爷的手指在我的掌心里敲打我们的暗号, 我能够辨认出来那是规则。

【不可以和红衣服的女人对视, 也不可以和她说话。】

我垂眸看着落在身侧的手, 糜稽少爷在我的掌心以极快速度书写。

【好的。】

我轻轻捏住他的指尖, 随后两秒分开作为我明白的暗号。

不知道为什么,那些幻觉或者是魔兽都喜欢变成苏珊的模样坑蒙拐骗, 明明我们都看得出来分得清楚真假苏珊之间的区别。

总这样的话,苏珊的出场费会变高的。

啪的一声,苏珊踩着高跟鞋站到我们的中间,打断我们传递消息的手,用着一种狐疑又严肃的表情凝视着我的侧脸。

她:盯——

“奥露艾塔,你长大了呢。”比之前只会模仿外形那一类更厉害, 连苏珊说话的语气都模仿到了。

更真实, 更优质的苏珊仿真机。

我别过头不去看她。

她不气馁凑近点,她越是靠近我就越是把脑袋偏移过去,不让自己的视线和这个家伙对视上。

是活人的气息。

连呼吸都作假了吗?

还真是真实。

“和以前一样还是一点也不可爱。”她叹了口气无奈地说, 发现我没有转过头之后她又叹了口气,“明明我好不容易考完试毕业放假回来看看你, 你却一点也不领情。”

“是谁教坏了你吗?”

苏珊将视线转移到站在边上的糜稽身上,而对方也根本不搭理她的话。

“奥露艾塔,我不是说过男人是不靠谱的, 一定要把命运和自由掌握在我们自己手里啊!”她恨铁不成钢地按住我的肩膀使劲摇晃着我。

我拼命仰着头努力不和她对视上。

“奥露艾塔, 妈妈不希望你成为恋爱脑啊——”

实在是太像了。

这个语气和苏珊简直是一模一样, 一样的欠揍又稀奇古怪。

像是那个世界所特有的说话方式。

明明不想要成为母亲, 却能够对可爱的东西、猫猫狗狗之类的自称妈妈。

真是搞不懂你。

“算了,反正你们肯定不会和我这个在电梯里出现的【年轻女人】说话的。”她无奈地甩甩手,像是放弃般依靠在我们后面的墙壁上,看着我们不发一言的背影继续对我们说着话。

就像是自言自语。

“看你的样子,肯定有认真吃饭、认真休息、认真玩乐吧?记得少熬点夜小心猝死,虽然我也没什么资格这么说你。反正一直没有说过的就是,嗯,谈恋爱一定是要擦干净眼睛好好观察对方的人品,要和一个本身很好的人而不是只对你好的……算了随便你吧,你还年轻自己看着办,我又没谈过。”

电梯的数字逐渐上升着。

整个房间里只听见苏珊一个人絮絮叨叨不停地说着,就像是想要一次性把所有忘记的话都嘱咐一遍。

“在揍敌客家里记得和伊尔迷离远点,然后之前说过了离那个红头发或者其他五颜六色头发的变态远一点,还有额头上有倒十字纹身的也不要理,你年纪小妈妈不放心你和坏男人走在一起。”

“哦对了,多攒点钱万一哪一天你不想干了就直接跑路,到某个世外桃源去过隐居生活。”

“千千万万不要委屈自己了,受伤也不要不当一回事。”

她说了半天口干舌燥,最后又看向糜稽的方向毫不客气地挖苦他几句。

苏珊:没吃过猪肉难道没遇见过猪跑吗?

区区男人,怎么可能不明白他什么意思。

作为儿童发展心理学和基础心理学90分卡线通过的女人,她很有发言权。

“……你自己耗子尾汁,要是我发现你欺负奥露艾塔,我死也要爬回来当女鬼诅咒你!”她怒气冲冲咬牙切齿着。

电梯的数字已经拨动到9楼。

还有1楼就到了。

她想不出什么需要嘱咐的话了。

“奥露艾塔。”苏珊呼唤着我的名字,即使我没有回头也能够想象到她此时的表情。

她难得温柔的声音传来。

“这次是真的,再也不见了哦。”

电梯叮的一声,抵达了10楼。大门应声打开,而门后的天台是雾蒙蒙的一片看不见尽头——那是异世界的大门,苏珊的归处。

“那,奥露艾塔。”

她上前两步,一只脚跨出了电梯门,留给我们她的背影。

这次轮到我们注视她的背影了,从未见过的红裙子、健康的身体、乌黑的头发以及熟悉的声音。

还有仿佛真的再也见不到了的不安感。

再也见不到了,哪怕是梦也不能再梦到,这是亡魂跑回人间的惩罚。

“我走了哦。”

她的手抬起来小幅度挥了挥,随后另一只脚也抬起迈出电梯的那一道线。

那一瞬间,我的心里好似燃起某种不安的烛火,摇曳动摇着。

落在两旁的指尖微微颤抖。

苏珊的背影逐渐变小,即将被白雾整个吞没,变成黑色的影子消失在我的眼前。

隐隐约约听到雨滴落地的声音,像是那天。

“苏……”我下意识开口。

有比我更快的速度捏住我的手腕,轻微的痛感让我一瞬间停下了所有动作。

头脑冷静下来。

双眼注视着黑色的影子彻底消失,而白雾浓郁阴森,雨点稀稀落落下着。

“我知道的。”我深吸一口气,回握住糜稽少爷的手,带有温度的触感让我略微放松下来。

“那是依照我们记忆捏造出的苏珊,不是真实的存在。”

我敛眸,看向地面。

只不过太真实了,就像是完美拟态。

和记忆力没有丝毫偏差,脸上的痣也没有什么改变,即使是化了一点淡妆我也可以认出来她的模样。

不同于流星街的大家一样乱糟糟的邋遢样子,刚刚更像是苏珊会喜欢的打扮。

就像是真的从另一个世界回来看我一样。

那种再度失去的感觉也很像。

几乎让我喘不过气。

“苏珊死掉了,已经死掉了。”我抬手触碰胸口的挂坠再度肯定回答,“所以不可能是苏珊。”

而且。

“苏珊说过,她毕业是交论文才不是考试,完全自相矛盾,只有我的记忆出错才会这种情况。”

交论文怎么可能还要考试。

因为我没上过学,所以总是搞不清楚。

刚刚才从记忆深海里挖出来这段记忆。

“不过,真的很真实。”我给予苏珊模拟机相当高的评价,“如果基于我的记忆的话似乎有一点点出入,毕竟刚刚的模拟机苏珊比我记忆里的更煽情一点。”

总是过多强调妈妈的身份?

想到这里,我好像有点想法了。

我望向糜稽少爷的方向,眼神狐疑地看他。

肯定是你。

“记忆采样肯定不止我一个,也就是说原来你印象中的苏珊是这个形象吗?”

不可靠的妈妈形象!?

大概是我的眼神里充满三分难以置信三分质疑三分谴责一分离谱,糜稽少爷不自然地咳嗽两声。

他的眼神偏移了。

电梯上的数字开始减少,即将抵达一楼。

抵达一楼才是回到我们的世界。

镜子里传来强烈的窥视感,让人不寒而栗。与我平时感受到那种不一样,更加令人讨厌让人烦躁。那种不寒而栗的感觉像是在雪山之上的艾塔角蛇对视时的感觉,连血液都一瞬间凝固。

我下意识加重了力度。

而糜稽少爷也感知到什么也加重力度。

“抵达天台的是赝品,回到原处的是真品。”糜稽少爷直视数字倒数,念着原本的木牌上写着的通告。

赝品是指苏珊,那真品便是我们?

那接下来的两句话我记得是……

“千万别回头,小心珍视的东西会被按下暂停。”

这像是奥路菲的神话故事,如果回头那么他的妻子就会变成石化。和这句话里的暂停听起来很像,我推测应该是这个故事的neta。

“包含了都市传说和神话故事,这个设计者还真是有脑洞。”糜稽少爷吐槽一句。

电梯倒数着,上方出现的数字一个接着一个减少。

最后变成1楼的图标。

电梯的大门应声打开,身后的镜子里传出奇怪的声音——听起来像是什么人的呼喊声。

“走吧。”糜稽少爷没有一丝犹豫,拉住我向前走去。

身后的声音骤然变得清晰起来,它先是嗤笑一声最后像是大发慈悲的劝告:“可怜的小姑娘,被诅咒缠上也毫无察觉吗。”

小姑娘指的是,我?

诅咒?

如果是说那些被杀死的人的死前狠话,那我倒是听过不少。如果一个个诅咒的话语都要记下来,那我这行也没必要继续干下去的。

钱和良心只能同时拥有一个。

“红色的,被你吞食的它在怒吼着呢。”像是皇后的魔镜用咏叹调像是过来人的说教,“啧啧,你是没听见它的愤怒吗?被你吞没之后暴风雪从未停止,它的怨气日益增长等待某一天取代你,将你彻底吞食。”

“吞食者变成被吞食的那个,想想就觉得有趣。”

“等到那一天,你脸上的表情必然是令人值得收藏的绝望吧。”

绝望,你在说些什么?我怎么可能会……

手上的力度加重,我这时候才明白原来镜子的胡言乱语实际上针对的是我身旁的糜稽少爷。

关心则乱。

“走吧。”这次是我强调着。

我迈出脚步,拉住他的手向前走出几步,跨越电梯的那道线。

糜稽一言不发着,只是任由我拽他的动作顺从地跟在我的身后。

只有落在我身上不变的视线让我明白,他始终还在。

“胆小鬼。”

镜子的胡言乱语被我抛之脑后,只是被握紧的手让我意识到有什么不对劲。

只是现在,不可以回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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