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灵仙回归平静，便耐心的和司乐聊了半响。
楚楚去了那里虽然荣华富贵暂时都没有了，可心里却丰盈了起来，每日栽花种草，听着晨钟暮鼓，念着我佛慈悲，这样的平静与她应是久违了。
段无雪自然还不习惯身边无人，每次想见人了，又不敢打扰人家清修，只能去偷瞧或是安排司乐或是府里的人去送些东西来。
忘不了前尘，舍不下旧爱。
“他倒是个不会珍惜眼前人的。”
人不在场，灵仙自然数落的比平时痛快。
“我们这样子的自然只配后悔。”
灵仙本是自言自语，司乐没头没脑的回了一句，打的她不知所措。
司乐说这句话时的脸色并不好看，不知道是灵仙心里有鬼还是本就如此，她觉得司乐有意无意中像是知道了什么，想迁怒她却又理智的克制着。
这感觉实在难受，她知道即便忍了今天，也未必挺过明天。
灵仙上前了一步，准备坦白从宽，忽然那便一阵喧闹又干扰了她的思路。
“那便哭什么呢？”
若风在前面打探回来，摇了摇头的无奈说道，“是个赌徒一命呜呼了。”
灵仙绕过若风，扒开前面拥挤的人群，定眼一看，正是方才猜的兴致勃勃的赌徒，人们口中的老四。
“上一个是老黄头，这一次是徐老四，我看呀，就是恶鬼找上门了。”
灵仙听着旁边人的风言风语，白了一眼，凑上前探着那人的鼻息。
“死了？”
不知何时司乐已经走到了前头来，灵仙偏头点了点，站起身来，拍了拍手，说道，“报官吧。”
。。。。。。
“你现在都不急着查案了。”
打发了若风将尸体送官府，灵仙一时兴起便想和司乐去玉春楼看看，上一回听说了春眠风寒，作为曾经没有并肩过的战友，灵仙觉得去慰问一下的这个理由也算过的去。
“急也没用。”
司乐看着笑容释然的灵仙，语气柔和中带着几分欣赏，“数月前还觉得你脾气火爆，睚眦必报，如今倒是比我家那代发修行的夫人还要出尘。”
夫人？
灵仙先是神色一晃，等品了一品才觉得这夫人叫的也合情合理，在他们玉春楼的眼里，段无雪不是皇子，只是公子，那楚楚也不是王妃，只是夫人了。
“人是会长大的嘛。”
“不过十七，竟然装作大人了。”司乐带着几分嘲笑，“前一阵不还和春眠抢吃食呢吗，如今竟一夜长大了，莫不是你家殿下对你。。。”
司乐说的越是起劲儿，灵仙浑身就越是不对劲儿，这已经不是第一个人在她面前如此说她和段无涯了。
灵仙觉得，她从来没有像今日一样觉得司乐和段霓裳如此般配过，那一双眼睛老是盯着别人的私事不放，自己却活的一塌糊涂。
许是看出了灵仙有些不耐烦，司乐也没有再往下说下去。
灵仙来这里之前，段无雪并不知道她会过来，在楼里坐着是面具也不带了，酒也不喝了，比起代发修行的楚楚，他更像是个看破红尘即将避世的和尚。
刚走没几步，见了远处的男子，灵仙脚步一停，在这里会遇见段无雪灵仙心里早有准备，自然她也没有办法做到不看人的模样。
“别来无恙？”
“有恙。”
灵仙刚饮的一口茶听到段无雪的这句话竟无端的呛出了半口，这般不雅倒是无碍，只是眼前左瞧右看都没个称心的可擦嘴的抹布，这玉春楼真是要被官家搞黄了。
“给。”
灵仙瞪着金鱼一样的眼睛看着眼前递来的手帕，又抬头看着一脸人畜无害的段无雪，怔了半响。
“新的。”段无雪如是说。
灵仙讪讪的接了过来，咳嗽的声音夹杂着连说了几声断断续续的多谢。
“春眠好了吗？怎么不见人？”
“一个风寒而已，养了这些日子还不好吗。”段无雪心思清明，眼里也清明，和满腹心事的灵仙完全不一样。
不远处的台子上，司乐悠扬婉转的琴音传来，诉说着绵绵的秋愁。
灵仙听的沉醉，段无涯睫毛闪动，微微仰起头，也不打扰这难得的平静，入神的随着琴声点头。
楚楚不过十岁便同着她父亲跟在他身边伺候，虽说二人青梅竹马可终归像是左手同右手的温度，他早已习惯她像是透明的一般。
直到楚楚走后，夜深人静时，他才觉得枕边冰凉，这才知道入了秋是她夜夜将暖炉熨床，去湿去潮。
早上喝不到甘甜的清茶的时候，才知道是她日日早起存好了清晨的第一波露珠。
这些鸡毛蒜皮的事，他都已经习以为常。
原本他觉得自己和落玉儿是不同的，她像一杯烈酒，辛辣解愁，若是聊起谋划与天涯，只怕是一天一夜也不够。
今时今日，他却忽然想通，烈酒虽够味，偏偏不能贪杯，等回身找不到清水的时候，才后知后觉。
许是因为母亲，他也向往过一生一念，但他不是一个一把心思放在感情上的人，为了掩人耳目，纳了许多妾室，如今想来，是自己太把自己当回事了。
谁又不能离开谁呢。
晚风轻轻吹过飘帘，段无雪轻轻睁眼。
“我明日就要离开西凉了。”
“明日？”灵仙以为自己听错了又回问了一句。
段无涯点了点头。
“这次事情终是因我而起，我已经和父皇请罪，明日就带着少顷的骨灰前往车师。”他眼眸中温柔含笑，“身为少顷的夫君，皇帝的皇子，西凉的永顷王，我想我去是最合适的。”
灵仙知道等待王霄回来是断然不可能的了，朝中虽不至于满堂昏庸，可能有段无雪这样文武双全，地位也高的人却是少数的，他去，纵使车师有诸多不满和愤恨，对着他的身份也会给几分薄面。
“司乐和春眠也随你去吗？”
段无雪的眼中闪动了一下，吹了吹杯中的清水，“春眠已经出发了，司乐，就留给你吧。”
“留给我？”
既然段无雪要出去，这个节骨眼还不如让他把司乐带走，所谓眼不见心不烦。
“怎么？你怕了？”段无雪玩味的说道。
“我怕什么呀？”
灵仙自顾自的搓了搓手，眼神飘向台子上瞄了眼司乐，赶忙低下了头来。
“你自然是怕他知道小九要出嫁，心里憋出病来给你惹了麻烦。”
灵仙到希望司乐是个能惹麻烦的，偏偏他不是。
“你做嫂嫂做的倒是尽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