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城王府内,段无雪为了掩人耳目,撤下了亲自设下的兵防,望着段无涯苍白的脸说道:“你确定他听了消息会来找你?”
段无涯的手指死死的扣着桌角,脸上还试图让旁人安心,他看了看门口敞开的大门,今日起宫里不知是何原因,拒绝了一切入宫的货物通行,这一点他们没料到,龟兹的人更加没有料到。
永城王府地处偏僻,那人野心勃勃,此时估计早已经按捺不住自己的一剑之仇了,此时,段无涯怔了怔,才道:“他一定会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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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玉儿的房中,梅落雪已经按照灵仙说的,准备好了白酒和酸醋,灵仙没有带手套出来,只好拿着几块破布缠在了手上。
她看着这几块无法拼接在一起的骨骼,倒是奇怪这西凉内从来都是喜欢土葬,还没见过火葬的,而且火葬还这般不彻底。
忽然,她的眼睛看到了一块让她眼中一惊的骨头,她偏头若有所思的瞧了一眼梅落雪,原来他口中的兄弟竟然还是个女子,且还是个未出闺阁的小姑娘。
“土窑里的火烧好了吗?”灵仙一边将散落的骨头缓慢的从布兜子里一个一个的摆出来,一边对梅落雪说道。
梅落雪在门外使劲的扇着火苗,灵仙见无人回话,便回头去瞧,这梅落雪看来也不是个一般人物,竟然连烧个火都如此费尽。
过了一会,灵仙已经把重见天日的骨头洗了干净,扭头见土中已经冒起了白烟,便将碗中混和好的两种东西倒进了挖好的土窑中。
刹那间,一股刺鼻的味道扑面而来,梅落雪本是蹲在土窑的最近处,忽然被这气味刺激的慌忙站起身来,躲到了灵仙的身后,灵仙皱着眉,说道:“劳烦,把骨头拿来。”
梅落雪听了这话,像是终于可以从这难闻的味道中逃过一劫一般,话音一落扭头就走,灵仙见他手中捧了许多,叹了口气提醒道:“只拿我放在旁侧的几块便好。”
灵仙这一招叫做蒸骨,根据梅落雪所言,发现此人时已经浑身是伤,而据围观之人所言此人应是被人殴打而死,若真是如此便只取一些重要的致命部位即可了,灵仙手中的几个骨骼轻放,旁边的梅落雪却像是看着一个婴儿被丢进火坑中十分不忍。
半响他才换过了神,掩盖了呼之欲出的神色,轻轻说道:“这样就可以了吗?”
灵仙点了点头,指着头顶的天空说道:“尽人事,看天命了。”
灵仙不知道梅落雪心中到底在想些什么,但依神色来看似乎隐忍着什么。
“要多久?”梅落雪轻轻问道,生怕土窑里的骨头就这样随风而散。
“半个时辰到一个时辰吧。”按常理说这样的骨骼半个时辰足以,可眼下的土窑委实有些不成样子,说是土坑也不为过。
灵仙瞄了一眼心神不宁的梅落雪,试图缓和他的心情说道:“等着也是等着,不如和我说说死因?”
土窑里的火苗惺惺作响,梅落雪脸色不知何时变得苍白无力,他的气息游只游走在土窑中的骨骼身上,像是离魂了的人一般的摇了摇头。
不知道还是不想说?灵仙扭了扭脖子,转身往后面的水桶里舀起了一瓢,一天了,她滴水未进,如今被这热火烤着实在是难以忍受。
“我听旁人说她是和人打斗而死。”梅落雪的声音飘了出来。
灵仙用袖口擦了擦嘴巴,扭头看着梅落雪单薄的身影,听着他继续说道:“她是为了我才去和别人争头,若不是我她也不会酿成大错。”
“那和她打斗的那个人呢?”灵仙轻声问道。
“也死了。”梅落雪愧疚道。
好一个死无对证,人都死了还要替人家查证,可见用情至深,灵仙想直接告诉他不如放过自己,别学段无涯那种死心眼儿,可偏偏这样冷血的话她现在就是说不出来了。
“好心提醒你一句。”灵仙走近梅落雪,将他的神思从土窑中拉了回来,说道:“做大夫的讲究望闻问切,做仵作的虽和他们不算一路,但也算是殊途同归,你今日拼死也要让我验的人,结果出来也未必让你心安,但如果你能给我讲讲你都看到了什么,说仔细些,也许就有为她翻案的可能。”
看到梅落雪眼中一怔,灵仙又想起补充道:“哦不,也未必是翻案,但可换你们问心无愧你可愿意?”
梅落雪对人总有三分隐瞒,若说他刚才故事讲了一分,那么此时他便要讲出了六分。
灵仙倒也不在意他掐头去尾,津津有味在脑海中复刻起那日的情形,按照梅落雪所言,发现那两人的时候,他的“兄弟”已经被人打伤,最终不治而已,而所谓的对手却是被他的“兄弟”刺伤,命中要害当场而亡。
“打斗的时候无人在场?”
“无人。”
“你兄弟拿刀伤人,被人殴打致死,这看起来也没什么可考究的。”灵仙无奈摊手说道。
“不可能,她从不是个冲动害人的人,家里的规矩她清楚得很,不会干这种蠢事,且一她的武功,那个文弱书生根本就不是她的对手。”梅落雪暗暗咬牙说道。
灵仙抱着肩膀,思忖片刻问道:“既然你怨念如此之深,当下为何不直接找一个仵作来验尸。”
“我。。。”梅落雪干干说道:“我们那没有仵作。。。”
灵仙先是一怔,随后看着他有些翠绿的眼睛便心里又明白了许多,“那你可记得当时他们打斗的场面,屋子里什么样你还记得吗?那死者身上伤口如何你可还记得?”
梅落雪听着灵仙的话你,努力的回想起来,那时候他还不似现在这般玩乐人间,他见到她躺在地上的刹那,眼睛便红了一片,心如刀割更是不必多说。
她口不能言,任凭旁人指指点点,这才逼得他最后杀红了眼。
这样刻骨铭心的事情,他怎么会忘记,别说屋子里的样子,就是那旁边的一草一木他也记忆犹新,仿佛午夜梦回的梦魇一般,时时折磨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