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人一如往昔的躺在塌上，灵仙背过身去，任由段无涯解开她的头绳，捋顺她的秀发。
这是塞外这段时间以来难得的平静，对段无涯来说两人虽无言却胜过千言万语。
“宫里已经在做准备抵御匈奴，不久便会出兵在塞外屯田驻扎。”
“来得及吗？”
“尽人事，听天命。”段无涯一双握着刀剑的手哪有那般灵巧，又怕弄疼灵仙，只得更加小心翼翼。
“不久前，父皇已经决定传位太子了。”
灵仙轻恩了一声，不过是早晚的事倒没什么以外的。
“你父皇莫不是要在这时候做个缩头乌龟，让太子扬旗给匈奴人看。”
“父皇不是那般胆小如鼠之人。”
这是段无涯第一次替自己的父亲辩解，当年灵仙还小，对皇家的事情只能是一知半解。
可段无涯记得当年父亲是如何卷进的夺嫡斗争，如何手刃亲人，踏着血粼粼的尸体走上皇位。
那样一个将野心藏在心里的人，绝不会在这个时候当缩头乌龟。
“鸠摩罗音已经画好了两条线路，若是匈奴人踏平西域进攻西凉必定会走其中一条。”
“北道沿天山南丽可饶过葱岭北部，一路水源丰富。南道从昆仑山北坡西行，水源匮乏，但地势对我们有力。”
段无涯轻轻一笑，声音轻缓，“没想到我的王妃除了仵作还能当个军师。”
灵仙轻哼了一声，翻过身来挪动着身子往后靠。
“所以呢，你要不要带个军师过去。”
段无涯的眸子温柔如水，缩回了手，和灵仙保持着该有的距离。
“走了这么久，你真的不累吗？”
“不放心你嘛。”灵仙咬了咬嘴唇，“你只带若风，把段无雪和司乐他们留在这里，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
段无涯闷着声不说话，半响抬眼看着灵仙，“匈奴无论走那一条线路都不会经过疏勒，你们在这里最安全。”
还未等灵仙反驳，段无涯便先说道，“这次朝廷派的都是久经沙场的老兵，多年和匈奴征战，左右两位将军也会来，你在这里看好无雪，他最是冲动。等到胜利了我再亲自接你回去。”
“谁要和你回去。”灵仙心想道，可这样一句违心的话她并没有说出口，反而一双眸子对上了段无涯的眼睛，一改往昔的说道，“好啊，那你一定要来接我。”
段无涯身子一怔，见灵仙眉目垂了下去，心里却涌上了一股暖流，他缓慢的伸出手掌，生怕一碰眼前的人就又要消失。
时间流淌的缓慢，段无涯只觉得这双手伸出去仿佛已经过了日日夜夜的时间。
还未等够到人，灵仙便开口阻止了这场尴尬。
“小六最近怎么样？”
段无涯一怔，迅速的缩回了手抱在了身侧，这一口憋着的气才算是吐了出来，他翻身平躺在床上，嘴角一勾，朝天棚上看去，说道，“说起小六，倒是有件喜事忘了和你说。”
灵仙瞪大了眼睛，往前轻轻凑了凑，忽闪着睫毛，“什么喜事？”
这段时日不是生死就是在渡劫，灵仙已经许久没有听到什么好事了。
“父皇给小六赐婚了，你猜是谁？”
见段无涯笑眯眯的眼睛，灵仙根本不需要过多的猜想，脱口而出笑道，“是李红玉吗！”
段无涯点了点头，灵仙也跟着替小六欣喜，可过了片刻，她又有些担心。
“小六虽品德俱佳，可终究不是完人，红玉她家里不委屈吗？”
灵仙本是高兴地，可又怕这是老皇帝卖弄权利强迫为之，委屈了那么好的姑娘。
“这你就不必担心了，我看他们俩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天造地设，何况。。。”段无涯话说到了一半，眯眼瞧着床头的花纹，枕着胳膊说道，“也许小六并非你心里所想的那样。”
并非她所想。。。
灵仙反复呢喃着这句话，还未等想明白已经睡了过去。
另一边厢，距离他们千里之外的西凉皇宫里，眼下的太子爷，未来的西凉皇帝段无咎已经完成了祭祀的要求，刚刚出关。
出关的第一条消息便是匈奴准备大举入侵西凉，他得知了小厮的传报，一刻也不敢耽搁的奔往老皇帝的地方。
从那日颁布圣旨到此时此刻他心中仍有激荡，他是西凉皇帝的嫡长子，出身高贵，文武双全，西凉以后顺理成章是应该由他来继承，可他明白这不代表他是个足够优秀能够衬得起这个位置的男人。
至少在从前，他知道朝廷上大半的人都站在段无雪的那一边，等待观看着皇室内部的一场血雨腥风而另一部分人则只会看皇帝的颜色对他唯命是从。
匈奴来战，这正是他证明自己能力的大好机会，他绝不放过。
他迫不及待地叫宫人传话，随着门缝刚刚开启，他便立即闯了进去。
“儿臣参见父皇。”段无咎拱手一拜，起身说道，“儿臣听闻边境遭难，匈奴狗贼对中原跃跃欲试，儿臣愿意亲自领兵作战！绝不负西凉的期望！”
“先慢着。”老皇帝轻轻的抬起了手，招呼着段无咎过去。
“此事我已经交代无涯过去了，你是未来的西凉天子必须要做好后方的工作。”话说额的断断续续，老皇帝连连喘息，段无咎倒过水来喂着他服下。
“父皇，儿臣自然相信二弟的能力，只是此次他们大举进攻不似从前简单鲁莽，似是有计划的尽兴，二弟一个人恐怕应付不来。”
“他不行还有王霄。”老皇帝咳嗽了两声，抻了抻背后的骨头说道，“不过是一帮蛮子，不用太过上心，如今你该熟悉朝内纲领才是。”
段无咎心中所想未能实现，还想多说几句，可老皇帝的身体他也是知道的，最近要比从前更加严重了一些。
多说几句便会咳喘不停，为了给他休养的时间，段无咎只好作罢。
老皇帝的病来得突然，经身边的宫人说，这发风寒都城里不少人染上，宫里也不少，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就传染到了皇上身上。
再加上皇上本就年迈，以前征战四方虽然英雄，但老了以后这些小问题都变成了大问题的找了上来，让他身体越来越不好。
段无咎估摸着许是因为皇上感觉到自己的不适才会如此焦急的传位，生怕宫里闹出什么问题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