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不是他们家狗给人殉葬了，那就只有一种可能，他们被黄老爷和黄夫人联手给耍了。
不过话说回来，他们想耍的人未必是官家，甚至自己可能也没想到痴傻的儿子竟然会被善良的官老爷收留。
若不收留，也不会有今日人抱着狗头哭天喊地的闹剧。
灵仙还是小看了黄夫人。
“既然不是那老爷子的，那这老爷子人现在该在哪呢？”
狗改不了吃屎，怪不得骰子没了。
“沈大人可知道一品阁？”
灵仙问完，沈向言一怔，有些迷糊，也是，他一个老实人怎么会知道那些地方。
“那是家黑赌坊，专门出老千来坑别人的钱财，大人近日可派人掀了他们的老巢，定能寻找蛛丝马迹，也算是，为民除害。”
灵仙出门的时候还记得沈向言盯着那狗头来回查看，那模样和自己小时候钻研好学的样子真的是一模一样。
嘴角一笑，刚想去寻些果子来吃，便听司乐愤愤道，“虎毒尚且不食子，这对父母为了一己私欲竟然害得儿子痴傻，女儿无依，真是该死。”
身下是司乐紧攥的拳头，冷冷的目光不知盯着什么方向。
灵仙心里提着一口气，司乐这话虽是对那对狼心狗肺的父母说的，可灵仙听起来却觉得像是说老皇帝的。
段霓裳出嫁的日子近在眼前，整个西凉的都城已经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了，房顶上的司乐连这几日都没有声息。
风起了就吹着，下雨了就浇着，比起以前的俊俏公子，眼下的他像是个行尸走肉。
灵仙时不时都要出门确认人是不是还活着。
出嫁前夜，段无涯说段霓裳想再见见灵仙。
枯萎的桃花树下，灵仙仰头看着屋顶上的白衣，像是一块经历了风雨的白绸，被泥土和雨水染得不成样子。
身侧一个空空的酒瓶搭在怀里，像是睡着了一样。
“我要进宫，我可以带你一起去？”
“明天小九就要出嫁了，今日不见，这一生你都见不到了。”
楼上的人手指一动，终于有了一丝反应。
“你若不想出现，凭你的轻功我相信皇宫拦不住你。”
灵仙等了许久，除此之外司乐再没有其他表示，若风已经过来催过了三旬，因是特殊召进宫去的，总不好让宫人等的太久。
曾经，只有高墙是红色的，明日公主和亲西域，眼下整个皇宫都装点成了大红色，灵仙一路看着层峦叠嶂的红色，只觉得有些血色的凄凉。
段霓裳已经做好了最后的沐浴，一身白色的亵衣睡袍拖着长长的摆尾，乌黑的秀发倾泻在腰间，额尖点着三点朱砂，像是冬日傲雪的寒梅。
灵仙从未觉得段霓裳是个多么让人惊艳的女子，只是今日确定觉得如此安静，美好，像是月光仙子一样，开了门窗就要飞升于天。
“嫂嫂，我好看吗？”
“好看。”灵仙轻说道。
段霓裳看着灵仙目不转睛盯着自己，还是有些小女儿的娇羞。
她早就看清了自己的命运，也选择接受了这样的命运，从古到今，没有一个公主是活着回到故土的。
那么，如果能给这里的亲人留下最后的一些回忆，她希望是自己不变的笑脸。
“这是谁折的仙鹤。”
桌上散乱的纸鹤，五彩斑斓，大小不一，不下白只，堆得桌上再无空地。
段霓裳轻笑一声，“是六哥哥和红绣折的，说是可以在路上保护我。”
灵仙心中五味杂陈，段小六从小只有两个哥哥和一个妹妹还算爱护他，如今一个奔波在外，一个受命朝廷，只有段霓裳还能每天陪着他。
明日，也要离开了。
小六你也要快点长大才行啊。
“纸鹤代表思念，小六这是舍不得你。”
“我知道的。”段霓裳的眼眸垂了下去，沉默了片刻忽的抬起，“本来想把你们都叫来一起陪我的，可宫里嬷嬷说了，新娘子嫁人前不宜见太多人，失了规矩出了事就不好了，只好一个一个的叫你们过来。”
“西域算是我半个老家，以后我会经常去看你的。”
“当真？”段霓裳眼睛带着希望，连连又问了灵仙好几遍才算放心。
她知道灵仙就算过去顶多也是一年一次，西域路途遥远，往返就需要数月，一年一次。。。也好，这样她也算是有了个盼头。
“可惜，这次走之前都看不到四哥哥和玉儿姐姐了，真怀念以前咱们和玉儿姐姐一起把酒言欢的日子。”
灵仙噗嗤一笑，“你还说呢，就那一次和你喝酒，你还喝的烂醉，要不是。。。”
说道此处，灵仙忽然住嘴，嗓子干巴巴的不知道下一刻该看向何方。
“要不是司乐，我差点就摔下去了，我那三哥哥实在讨厌的紧。可惜龟兹不收男儿，不然让他和亲倒是不错！”
段霓裳像是已经治愈了伤口，提起司乐的时候依然笑的让人如沐春风，丝毫没有尴尬的模样。
“你都知道？”灵仙试探问道。
段霓裳点了点头，“喜欢一个人就会想知道他的全部，况且这样英雄救美的细节我怎么会不知道呢。”
说罢，她眼中似乎有泪珠在打转，强忍着咽了回去，抬头又笑道，“喜欢过这么美好的人我不后悔。”
“司乐他也有自己的苦衷的。。。”
灵仙声音越说越小，这个苦衷简直就是鬼扯，难道西域的生活会比他带着小九在西凉生活好吗。
可办法那么多，他就是不用啊。
“他琴技那么好，西凉城哪家姑娘不喜欢去看他，还说配不上我这样不学无术的大傻子。。。”
看来，她也并不能了解司乐的全部。
一个人无法了解另一个人的全部，除非，那个人想让你了解。
可惜，司乐没有给她这个机会，也不敢给自己这个机会。
段霓裳笑得凄然，可总是能立刻调整好自己的状态。
“对了，今早二哥哥下了朝来看我，说晚上你会给我带礼物的。”说罢，她便伸出了袖中的小手，“礼物在哪里？”
灵仙有些踌躇片刻，礼物自然在，可今天之前她还没有想好自己要不要送给她。
或许，让段霓裳自己做决定会比她更容易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