秘密?只怕眼下是司马昭之心人尽皆知了吧。
“你说你要改朝换代。”灵仙将下颚埋在膝盖窝里,歪头静静看着跳动的火苗。
“没错。”段无雪自嘲一笑,当时信誓旦旦,如今看来自己竟是个跳梁小丑。
“你知道吗,我母亲原本也算是半个西域人,当初狗皇帝想要一统天下,打到疏勒时被我母亲所救,可他不是个知恩图报的,看中了我母亲的姿色不顾她从前的婚约便将她带进了西凉,骗了她的人,还骗了她的心。”
灵仙眼中并未有一丝惊讶,事情落到如今,发生什么她也不觉得稀奇了,更何况自古帝王多风流。
“我母亲多么善良的一个人,带着家族里的人在西凉谋生,一生本渴望纵情山水,行侠仗义,却被一个肮脏的男人禁锢在笼子里,一辈子也没有飞出去。”
灵仙转过身子,眸色一沉,“可即便你干掉了太子,也不叫改朝换代,应该是、谋朝篡位。”
段无雪见灵仙有了兴趣,嘴角一勾,笑说道,“那我现在给你讲另外一个故事。”
“从前有个男人,是西域的巫师,他青梅竹马的女孩儿因为做了一件好事而被人抓紧了冷血无情的牢笼之中,他为了追回心爱的女子,隐姓埋名的在西凉里开了一间酒楼,生意越做越大,只为结识那个坐在坐上头的男人,然后再见一次他心爱的女子。
后来他终于见到了,可他发现见上一面远远不够,于是他们二人便总是悄悄会面,再后来他们有了自己的孩子,而这个位高权重的男人竟还以为这是他自己的孩子。”
“后来这个女子如何了?”
段无雪凄凉一笑,“这个女人受不了宫中的尔虞我诈,最终病死在了冰冷的皇宫之中,只留下了他们五岁的儿子。”
灵仙看着段无雪,忽然觉得有些凄凉,接下来的故事灵仙不必去问,也不想去问,她希望这件事就像今夜的火苗一样渐渐熄灭,但她知道一根刺拔下去,还有伤口在。
而司乐离开了,春眠走了,这个伤口对段无雪来说,只会越来越深。
灵仙不知道该开口说些什么,一时身子也蜷成了一团,段无雪只看着她笑道,“你不必安慰我,我只想有个人能知道我的过去,知道、我不是个胡闹的人、这样我离开的时候也不会有遗憾。”
“你不会有事的。”
段无雪抬眸看着灵仙,微微一笑,“那古墓是我亲生父亲安葬她的地方,以莲华经为舆图才能寻到,当初我亲眼看见我母亲进了皇陵,故而才希望你来协助我查验我母亲的死因,结果只是空跑一场。”
段无雪自嘲笑道,“原本还以为可以拉着你下水,一起报仇的。”
“我知道人很难向前看。”巴珠死后,灵仙心里也像是缺了一块,她从前无法感同身受,她觉得父母死的凄惨,自己全然一路走了过来,那么,这一生便没有什么挺不过去的。
可是,巴珠死讯传来的时候,她却是害怕了,她被巴珠保护了太久了,人们都说她是一匹孤狼,其实,若是没有群狼的支撑和守候,一只小狼如何敢在外面撒野。
“时间会治愈一切的。”灵仙一笑,眼中闪过几缕的柔光,看的段无雪出神,不知不觉,段无雪看着她脑中却想起了另一个人。
曾经有一个人也和他这样说过,只是他忘记是什么时候的事了,或者是当时的恨意和醉意混乱了他的脑子。
寒风一起,篝火中噼里啪啦几声,段无雪和灵仙俱是一抖,两人对视一眼,段无雪才反应道,“你这次出门,二哥没来也就算了,司乐怎么也不来跟着。”
段霓裳嫁人也有段时间了,司乐不是个不守承诺之人,就算是情伤未愈,依他的性情,也不会放着灵仙不管的。
灵仙抿了抿嘴,忽的一笑,“我报仇了。”
段无雪一怔,愣愣的看着灵仙,灵仙吸了口气,有气无力的说道,“我让司乐把他的女儿勾引走了,你说是不是大快人心。”
“司乐?司乐和霓裳?”段无雪眼中难得有了一丝生气,这是他近来第一次觉得有好事发生,他想,这是灵仙做的一件大好事,如果春眠知道了,一定也会开心的跳起胡旋舞来。
段无雪大笑了几声,悲壮中带着几分欣慰,“想当初我们四人在玉春楼纵情饮酒,谈天说地,那时候我还以为我身在炼狱,没想到现在想起竟是如在蜜糖中。”
灵仙抬头,她本想劝段无雪珍惜眼前,可有些道理偏偏就是多说无益,只有自己看明白了才行得。
“别说话。”段无雪忽然直起身子,捂住了了灵仙的嘴巴。
在这西域里,灵仙的耳朵总是格外的机灵,她看出了段无雪的意思,侧耳倾听着由风中传来的消息。
二人屏气凝息,段无雪一掌将尘土挥至篝火之上,将唯一的一处火苗尽数燃灭,俩人只静悄悄的在这里躲藏着。
“是马蹄声。”灵仙悄声说道。
段无雪闭眼听着,灵仙说的不错,是马蹄声,依着这声音来看,应该只有一匹马,敌人不多,他现在的体力尚且能够应付。
他将灵仙护在了岩缝之中,在这黑夜中悄悄前进。
驾马的声音越来越近,人嘴里含着的号子也越来越清晰,这不像是个西域人,可在这西域里会说西凉话的人也不至他们两个。
段无雪的体力不允许他持久的战斗,先发制人是最好的办法。
他将灵仙往里推了推,从地上捡起了几块石子,只等那声音跑到跟前,便从指间扔出了第一颗石子。
黑夜中,那石子像是一道流星一样朝着那人的马蹄子划了过去,电光火石之间,灵仙只听到了那马儿凄厉的嘶鸣,一阵惊慌失措指间,段无雪在隐蔽处投出了第二颗石子,这一次他冲着的是马上的身影。
马上的人惊呼了一声,飘逸的长发在空中旋转着,完美的避开了这一次的攻击。
段无雪心中大喊了一声不好。
眼前的人似乎是个难缠的人,他的石子没了踪影,那人的刀剑却在月光之下露出了真面目。
银光凄寒,袖中的飞针像是刺骨的冰雨朝着段无雪的方向射了过来。
段无雪惊呼了一声,连忙躬下了腰,闪躲到了灵仙藏匿的石缝之中。
“是女子?”灵仙依循着那声惊呼,给出了判断。
可在听外面竟是男子的声音,厉喝道,“不知是哪位豪杰,我等不过路过此地,若是打扰了阁下,我等在这里给阁下赔个不是。”
这声音清冷脱俗,乃是君子待人之礼,二人一听,眼中均是一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