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无雪在万物未醒的时候带着皇帝派遣的精锐行军离开了西凉。
灵仙惺忪睁眼的时候只看到了段无涯落寞的背影望着西北的方向。
段无雪一去一回约莫要两个月，若是他当真心如孤鹤，漂泊三四个月也是有可能的。
后几日灵仙始终打探着那黄老爷家的事情。
那人称老四的老千的确是身染重病，因嗜赌如命，还是翻墙逃离了家中来到一品阁的，难怪那日她便发觉他的衣衫带子系错了两条。
沈向言是个对事不对人的好官，对那小吏，他是格外关怀，可对着这案子他私底下也是偷偷侦查，生怕没查出什么，便掀开别人一家的伤心。
连这几日的秋风吹得人心烦，满城的黄沙伴随着枯叶狂舞在半空中，曾有一时半会，灵仙觉得自己仿佛置身在西域的大漠中。
一日等不到沈向言的消息，灵仙觉得他是在查案，两日等不到，还是在查案。
可数日等不到，灵仙就有些失去耐心了。
这黄沙吹到人眼睛里，许是心里烦躁，灵仙觉得这沙子中掺了那地上的白骨。
“西凉的银子都花到哪里去了，不能多种些树吗，和西域好的不学学坏的。”
房檐下，灵仙捂着嘴巴咳着，房檐上，司乐惬意的仰坐着。
灵仙没想到段无雪这一走竟是将那处变成了真正的酒楼，而玉春楼这样的江湖名号，不过数日等西凉的人提起来，说的竟是酒菜色香俱全，琴师手艺超群。
纵使从前他们也是打着酒楼的旗号做事，可干的断然不是同今天让杀手和探子炒菜端盘子的买卖。
果然，不是杀手的跑堂郎不是好厨子。
灵仙背对着风沙，仰头瞧着头发吹得纷乱的司乐，犹如白发魔鬼一般随风摇曳，忍不住的打了个冷战。
“楚楚那边去过了吗？”
不知道是不是风声太大，上头的人竟然毫无反应，灵仙眯着眼，看着这忧愁的少男，别人思春，他怀秋，也是活该。
“段无雪留你在这里可是照顾楚楚的。”
灵仙伸着脖子喊了一嗓子，那人终于肯别过头瞧了自己一眼，不得不说，司乐长得好看，是好看到连冷漠都很好看。
“你莫要欺我，公子可是说让我跟着你的。”
跟着她？日日爬房顶？
灵仙看着自怨自艾，有苦说不出的司乐，也是无可奈何，彼时，她能想到什么呢。
不过是司乐吃的太饱了。
“和我出去走走吧？”
灵仙看似是邀请，可司乐对她脸上妖女的笑容却是再熟悉不过的。
自己虽想拒绝，但也晚了，谁让刚才自己偏要说跟着她呢。
这几日司乐也陪着她四处闲逛过，灵仙的目的地很单一，除了干果铺子便是黄老爷的家，这和春眠常说她一根筋的思路倒是对上了。
不过这次有些许不同，前几日来的时候，灵仙总是在院子外面偷瞧，堂堂一个王妃出来跟做贼一样。
今日她大步倒是迈的很坚定，让司乐觉得跟她出门也终于硬气了一回。
可司乐终究是多想了，刚进了门，人还没出来迎接，灵仙便再三嘱咐了段无涯为她编造的那个新身份。
灵仙身子轻盈矮小，走路的声音自然弱一些，司乐轻功了得，走起路来更是无声无息。
等到了屋内门口，那里面的人才听到了有人推门的声音，慌慌张张起来的时候连鞋子都没能穿好。
“谁呀？”
灵仙刚进门便和人撞了个满怀，那黄老爷的闺女在这暗处呆了许久，等黄沙扑来的时候眼睛一眯。
“是我又来叨扰了。”
“你们大人刚来过，你怎么又来了？”
没了段无涯这个挡箭牌，灵仙自己这皮笑肉不笑的脸自然是不待人亲的，那姑娘话里话外透着不耐烦。
灵仙杵在原地，原来沈向言并非知情不报而是还在彻查。
的确，这案子虽是命案，可人连个骨头都找不到，验尸断骨是不可能的，能依靠的只有这些人口中的细枝末节。
“大人他来了还有一些事情忘了问问，可他如今公务缠身走不开便托了我二人来。”
那姑娘一听是两个人以为自己是因着黄沙看不清那位大人的面容，这才赶忙拉着两个人进了屋子。
等进了屋子，姑娘一瞧人，虽不是段无涯，可又是个面容清秀的俊美公子，面色一红的低下了头。
灵仙见她这样，心里多了几分欣慰，果然段无雪说得对，把司乐留给她比把春眠留给她要有用许多。
可惜姑娘有情，司乐却无意，他的眼神不在灵仙，也不在这里，似是透过了这泥屋飘摇到了更远处。
灵仙见那姑娘心有不甘的模样，赶忙挡在司乐的面前，“黄姑娘，黄夫人今日不在？”
姑娘换过了神，抿嘴摇了摇头，“家里在山上还有一块地，今日风沙大，阿娘不放心便去瞧了瞧。”
灵仙点了头，不在更好，反正那个女人也问不出什么来了。
拉过这小丫头叙话，自然先挑女儿家爱听的说，灵仙是说一句停一句，争取多发问少回答。
一来自己实在不喜欢说这些废话，二来让那丫头说个尽兴，放下心防。
等面前的女孩一茶喝完，灵仙觉得时间也差不多了，陪聊了这么久没收费已经是她良心所至了。
“看你们还好我家大人也该放心了，你和你哥哥还有黄夫人日后打算怎么办？”
那丫头说了许多快乐的事，也说了很多委屈的事，彼时看灵仙就像看个知心婆婆那样随意，虽这样的问话也未觉得什么不妥，只是不太明白这个日后是什么意思。
灵仙见她一知半解，又解释道，“你哥哥虽然被那夜吓的痴傻了，可还好遇见了沈大人收留他，可终究家里只有一个男人微薄的俸禄，怕是以后也不好过。”
女子点了点头，这些话自父亲死后她也想过，只是没多久就被母亲岔开了，后来也不想再想了。
“走一步算一步吧，如今只要我娘开心我怎么都好，我父亲虽然走了，可他生前也没给家里赚什么钱，一家人也这样过来了。”
灵仙偏头想看着柜子上的骰子，却发现上面已经空无一物。
许是怕睹物思人吧。
“黄老爷生前赌的。。。”
未等灵仙说完，那女孩点了点头，
“那一品阁不是个好地方，父亲自从染上那里就再也戒不掉了，有好几次债主找过来说父亲耍了老千，我们都是东躲西藏，后来也不知道父亲哪里来的钱又还上的。”那女孩口气里埋怨着黄老爷，重重的叹了口气，“估摸也是拆东墙补西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