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斯大林格勒通往莫斯科战场的铁路线漫长得令人窒息。没有窗户的闷罐列车厢在一段段铁轨之间节奏分明地震动着。
常念感觉车厢的每一次冲击都在让他的伤口感到剧痛,这个时刻处于奔波之中的医疗车厢,环境可要比野战医院更加糟糕。
但他知道自己还算是比较幸运的,那些被认为“不值得修复”的重伤员都被留在斯大林格勒的后方医院了
像他这些还有希望在短时间内伤愈并赶上下一场战役的轻伤员则被打包塞进了这些车皮里。
这些俄罗斯医生和护士全都因为高强度的外伤处理和手术作业而显得疲惫且暴躁,身上的白大褂无一不染着洗不干净的淡红色血渍,看上去活像是一群屠夫。
常念越来越怀念家乡了,他开始反思自己离开父亲的驻地,一意孤行地从哈萨克斯坦出发是否正确。
“这里有没有中国人的军官?”一句粗糙的俄语传来。
“有,我。”常念吃力地举起了手,“哈萨克斯坦第64集团军,首批突袭斯大林格勒心灵控制增幅器的高级前线指战员。”
“喔,年轻的指战员,分给你的御寒物资。”
看着手里的旧羊毛织成的黑色厚围巾,常念宁愿咬着牙硬顶住从车门缝隙灌进脖子里的寒风,也没能鼓起勇气戴它。
——围巾上面爬满了不安分的虱子,看上去整条围巾简直能自己动起来。
“有没有,稍微干净一点的。”
常念的牙齿打着颤。
“就这个,不要就给别人。”
常念知道这些老毛子的秉性,只好祭出了关系:“我父亲是中国济南战区的副总参谋长,我叔叔是中国驻日本总司令员,我的军事指挥学老师是现在的中国最高司令。”
家父常思,家叔林峰,家师武秀荣
片刻。
一张崭新的列宁式军大衣被送到了常念的手里,随之而来的还有一杯干净的热水。
一个老毛子军官蹲在常念面前语重心长地说:“倘若战争结束了,你一定要和你爸你叔叔你老师好好说说,让中国和苏俄不要再打仗了哦。”
“一定,一定,都是同志。”常念裹着军大衣抱着水杯长舒一口气。
常念的特权毕竟只是少数,这种糟糕的环境和漫长的颠簸使得伤员们的生理和心理状态全都很差劲。
常念听到对面的一名伤员,在他身边一直抱怨没有水喝,常念把自己的热水给这个家伙分了一些,后者的眼神很是感激。
一个莫斯科籍病友安慰道:“马上你就能回家了。”
那个伤员毫无希望地反驳道:“库可夫上校还说解放斯大林格勒之后,要带我们去城里最好的鲟鱼饭店吃一顿呢。
可现在他人已经不知道哪里去了。你瞧着吧,我们都会和其他倒霉蛋一样,在到家之前就会死在这场该死的战争里了。”
常念听着这些老毛子的聊天,思绪飘到了更远的地方。
他想到了自己所属的第47集团军突破哈萨克斯坦的防区,穷尽一切尝试拔除斯大林格勒市里那座心灵控制增幅器的事情。
那是一场惨烈的战役。
第47集团军参谋长和军长均遭到了敌人钻地战术斩首,只有常念在千钧一发之际接过了作战控制系统的指挥,并命令部队孤注一掷地攻向了那座心灵控制增幅器。
斯大林格勒的驻守异教被迫提前启动了原本作为莫斯利备用的心灵控制增幅器,这座增幅器甚至没有来得及进行完全充能。
从某种意义上来讲,第47集团军的孤注一掷保证了哈萨克斯坦境内已经中西伯利亚大部分地区的安宁。
但心灵控制增幅器还是成功控制了所有来袭的中国军队,天空中迅速扩张的紫光是常念最后看见的东西。
直到两个月后,一支‘苏式万国牌’的部队,才摧毁了那座增幅器,解放斯大林格勒。
为了团结斯大林格勒内部获得自由的中国部队,那位名叫托尔布欣的苏联将军打出了“战火兄弟连”的旗号。
常念与47集团军幸存的其他中高层军官简单磋商之后,选择加入了这支‘兄弟’部队。
回想起长达两个月的被控制时光,常念仍然感觉自己还在梦里。
像常念所乘坐的闷罐火车,还有数十列。
这些火车正在从斯大林格勒到莫斯科的方向上狂飙。
除此之外,还有数量庞大的拉丁同盟装甲部队、中国装甲部队、苏俄装甲部队正在有序撤出斯大林格勒,向莫斯科奔涌。
斯大林格勒方面军是即将参与莫斯科决战的三支苏联主力军中,兵力最为雄厚的一支,甚至要超过将军同志的嫡系主力。
斯大林格勒方面军的初始部队是在心灵终结战争初期转移到欧洲的苏俄部队以及欧洲的拉丁同盟幸存者。
这支部队的领导者托尔布欣深谙人多就是力量大道理,在心灵终结战争前中期,一直在搜罗苏联军队的幸存者并加以整合。
就在三天前,这支部队解放了军事重镇斯大林格勒,并摧毁了斯大林格勒的心灵控制增幅器,意外解放了当地的一支中国部队。
,!
经过了简单磋商,这支已经无法返回祖国的中国部队决定加入这支特殊队伍当中,并与其他被解放的当地苏俄部队联合组成斯大林格勒方面军。
至此,三大主力之一的斯大林格勒方面军成为了唯一集齐了苏俄、拉丁同盟、中国三大子阵营的军队。
现在的斯大林格勒方面军甚至拥有全套苏俄、中国、拉丁同盟的军备图纸。
“是不是快到了?”
常念感觉到了火车正在放缓速度,他突然感觉自己的伤处也感觉不那么疼了。
随着列车在放缓速度,不少人趁机拉开侧厢门去解手,常念则透过门洞想要望见远方夜色里的莫斯科。
但车厢外面的忽然传来了几声骚乱和惊呼。
随后,一个别着指挥刀的苏联军官走了进来,是库可夫。
常念的表情不太自然,与大多数对这个苏俄战斗英雄一无所知中国人不同,他对库可夫是没有什么好感的。
包括对雷泽诺夫也是。
尽管这两名英雄在斯大林格勒的战斗中起到了巨大的作用,并间接救下了当地被心控的中国部队。
库可夫进来之后,左顾右盼,很快就找到了他想要找到的目标——一个年轻的中国军官在一群络腮胡面前实在是有够现眼的。
常念看着越走越近的库可夫,表情愈发怪异。
库可夫来到了常念面前,看着对方很别扭的表情,主动开口。
“那个,关于天藏事件,我和雷泽诺夫很抱歉。”
常念闭口不语。
是的,因为父亲的关系,在被调到哈萨克斯坦之前,常念是天疆地区,云茹‘半机械人研究基地’的地方军队长官。
至于为什么被调到哈萨克斯坦,那可就要谢谢这对苏联英雄了。
——库可夫和雷泽诺夫以苏式渗透的方式,炸掉了天疆所有的半机械人研究基地,并将其研究成果据为己有。
行动代号:心血结晶。
克什米尔事件的累积爆发,也和这两个人脱不了干系。
常念当时也尝试组织部队对两人进行反击,但最终以失败告终。
因此,虽然现阶段被迫并肩作战,但可不代表常念没有替死去的兄弟记这个仇
库可夫也有些拧巴,倘若是平时,他自然不会理会这一个小小的前线指战员,但如果这个年轻人背后的长辈全是中国现阶段的实权将领那就不一样了,更何况他过来还有其他事情要核实。
更尴尬的是,雷泽诺夫曾经差点一枪狙杀掉这个家伙,还好对方躲了过去,自己也幸亏也没有出手。
面对常念的冷漠,库可夫只能退而求其次,开始谈论一些其他事情。
见常念一直看着那个小小的观察窗口,库可夫也同样把目光放在了那里。
“真可怕啊。”库可夫找了个话题。
“已经是这个月份,今年莫斯科竟没有下雪。科学部一个博士告诉我说,这是因为尤里在要塞中心建设的心灵控制增幅器产生了异常的热量。”
库可夫的话语是有效的,常念很关注这其中的讯息。
“这么夸张吗,连雪都不下了?”
库可夫顺着他往下说:“对的,很夸张,斯大林格勒起码还能下雪,莫斯科及其郊区地方连片雪花都见不到。”
常念转头看着库可夫。
“那你们打算怎么办,如果莫斯科的增幅器有这么夸张的话,那苏联的部队怕是连郊区都打不进去吧。”
库可夫并不准备继续瞒着他,现在的情况说实话更容易获取对方的信任。
“临时统帅部传来消息,月球上的部队准备了一批太空核弹,这些核弹接下来会尝试直接从太空上扔下去,炸掉那座增幅器。”
常念略有些震惊:“月球上?直接从太空上扔核弹?”
库可夫点了点头说“红军在月球有基地,现在太空上的核弹正在借助你们的卫星进行变轨,再过十多个小时就能进入最佳打击区间,到时候我们的部队,还有雷泽诺夫那边,都会组织突击队进入莫斯科城郊协助作战,争取一举功成。”
常念消化了其中的信息,眉头紧皱:“你……库可夫上校,你和我说这些干什么,总不是想指望我加入你的突击队吧?”
库可夫连连摆手:“那不至于,斯大林格勒方面军的实力很强,有能力组织起大规模突击队——实话实说,接下来的战斗斯大林格勒方面军就是主力,当然乌拉尔方面军那边也会派雷泽诺夫和一些天启坦克帮忙,还有正在太空航行的沃尔柯夫与契特卡伊……”
库可夫在有意和常念泄露更多信息。
常念也感觉到了这一点。
“你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
库可夫稍微沉顿,他想起了将军同志和托尔布欣将军的叮嘱,干脆实话实说。
“你知道盟军正在南极发起的攻势吗?听说他们在南极点侦测到了类似莫斯科的能源热源。”
常念瞳孔紧缩。
库可夫知道自己赌对了,这个背景深厚的年轻人,又和云茹有些关系,果然知道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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库可夫继续说。
“不仅仅是相似,南极点的那处热源强度要比莫斯科的高出好几个数量级,甚至融化了部分冰盖,听说盟军的远征舰队已经可以边缘冰架深入到南极大陆内部了——没错,盟军活的好好的,甚至正在对南极发动总攻,我们也是六个小时前刚刚得知这个消息。”
不理会常念的震惊,库可夫继续说道。
“你猜这些消息是谁告诉我们的?”
“谁?”
“北京。”
常念再次震惊。
“更确切的说,是你的父亲,常思将军。”
常念已经有些蒙了。
库可夫神色幽然,缓缓说道:“你这两个月内一直处于被心灵控制的状态,可能不太清楚一些事情。”
“北京方面告诉我们的事情也很有限,大多是事情都是我们推测的,中国的领导人以确切的证据告知我们:盟军还活着,且正在对南极洲发动猛攻,时间大概在一个月之前,消息来源是你自克什米尔事件后‘失踪已久’的父亲。”
“所给的证据就是:一个在威德尔海岸徘徊的蜻蜓无人机拍下来盟军登陆的浩大阵仗,但画面在一个巨大飞行器的阴影下被掐断了,北京方面显然不想让我们知道更多信息,你们中国人还是很记仇的,我理解。”
“在收到这个消息之后,北京单方面掐断了与我们的所有通讯,并发来了最后一句话:出于苏维埃联盟的责任,他们已经仁至义尽。”
库可夫苦笑:“现在,临时统帅部终于慌了,他们正在想方设法地联系你们北京,但全都以失败告终。”
常念冷冷道。
“如果库可夫上校是想在我这里找到联系北京的办法,那你可能就要失望了,我也没有能够联系他们的办法,不然我怎么可能在这座列车上。”
“我知道我知道。”库可夫试图安抚他,但后者并不买账。
常念说:“盟军活着与死了我并不关心,所谓的南极登陆也只是一个月前的事情,我知道的并不比你们更多。”
库可夫紧接着问道:“那就还是知道一点了?”
常念看着他,最终还是透露了一句
“南极极点可能有一座超级增幅器,能控制地球,但这只是我的猜测。”
库可夫在莫斯科无雪的暖冬里打了个寒颤,他用很小的声音呢喃:“果然是这样,月球上的信息从头到尾就是一场误导,将军同志的怀疑是对的……”
此刻,就在常念所在的部队向着莫斯科步步推进的同时,同盟国联军已经将他们光荣的远征进行到了终点站——厄普西隆帝国的南极基地。
先前处于侦测和假想状态的那座“全球性心灵控制增幅器”,已经随着他们向南极点的不断靠近而越来越强烈地显示出自己存在的迹象,常念无法想象在地球另一端那块深寒而失落的大陆上,正上演着一场怎样的战争。
话题打开后,库可夫和常念好好聊了一些事情。
库可夫说:“我不知道把月球基地的兵力全部投送到苏联战线上来究竟是不是正确的。”
他又说“这个消息我们知道得太晚了,如果天启坦克能下海,我们早就把红旗插遍全球了,可惜红军没有足够的船只,来把强大的陆军跨越整个地球投送到南极战场。”
常念说:“中国也是一样,此刻共产主义的任何一个阵营时至今日都已经没有多余的时间和精力去更改作战目标了,比起无法企及的目标来,你们应该做自己真正能做的事情,比如解放莫斯科。”
常念自嘲的笑了笑:“当然,这不一定有意义。”
库可夫答道,“这当然有意义。”
“常念同志,你要知道,情报已经得到证实,尤里就在莫斯科要塞里亲自指挥防御作战,他的重要性与南极基地是同等的,我们和同盟国都有必须要达成的胜利。”
此刻。
一颗流星燃烧着从夜空中笔直坠落,火焰的尾痕将整个夜幕裁劈成左右两半,直到它消失在黑暗的原野中,将沉重的震响传播到铁路线上。
库可夫解释道:“这是一艘从月球基地投送到莫斯科战场的运载火箭,他们终于来了。”
随即是更多火箭形成了更多颗流星划过天幕,它们接连砸落在地表所产生的一连串的重震,就像一尊连接着地球与月亮的巨型座钟,正在震颤世界的敲击报时,这是莫斯科决战打响前最后的倒计时。
距离【致命冲击】打击:14小时26分07秒 「断更数天,抱歉」
喜欢红警:心灵终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