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明是夏天,可烟越涵却遍体冰冷,感受不到任何一丝温暖。
她没有了家人,也没有了爱人,几乎是一无所有。
过去的日子,就像是一道伤疤。
以前越幸福,便衬托得她现在越痛苦。
烟越涵浑浑噩噩地回到了自己的病房,疲惫不堪地躺在病床上。
窗外阳光暖融融地,她却只觉得鼻尖发酸,眼泪止不住地向外流着,沾湿了一张苍白的小脸,流过发梢,又渗入枕头之中。
病房门被礼貌地敲了三声,烟越涵手忙脚乱地收拾了一番,红着眼睛,话语里还带着鼻音。
“请进。”
等了半晌,病房门被推开,一道小小的身影慢慢悠悠走进来。
她身后的保镖贴心地合上门,初初默默地走到了烟越涵的病床旁。
初初对上她还红着的双眼,与脸颊上未干的泪痕,表情有了细微的变化。
她努力地怯嚅着嘴唇,眉毛微皱。
烟越涵也反应过来自己刚刚哭过的狼狈模样,生怕吓到了初初。
她慌乱地擦着眼泪,头向一旁扭开。
初初愣了愣,走到烟越涵面朝的方向,双手直接捧上了她的脸颊。
初初的手很小,烟越涵只要一挣扎便能甩开。
但她如同被魔法定住了一般,一动不动地,任由初初帮她一点点拭去了眼泪。
她颇为苦恼地想了半天,目光直视着烟越涵,嗓音有点呆呆地道:“从、从电视里学来的。”
“眼泪,初初擦,妈妈不哭。”
她很努力地想要组织好一个句子,最终却磕磕巴巴说出几个词。
烟越涵心头像是被羽毛轻飘飘挠了一下,不痒,却开怀了很多。
“初初……乖孩子。”
她嘴角勾起,一下一下地顺着初初的头发。
等初初擦干净,烟越涵把她抱到床上来,整个人埋进初初小小的却十分温暖的怀抱中。
果然,还是带着初初离开,最合适不过吗。
她只要初初,别的一切都没有半分留恋了。
但是,想到刚刚经历的一切,烟越涵心头又沉重了几分。
恰好初初抬眸看她,她笑不出来,却掐着掌心强迫自己露出一个笑容,只是那弧度怎么看都勉强。
突然,房门被再次推开,烟越涵以为是医生或者护士来查房,也没有抬头去看。
直到冰冷刺骨的男声在病房内响起。
“害了人,还笑得出来?”
烟越涵猛地抬眸望去,正正对上厉南洲阴沉的双眸。
“以后,不准再去看沐晴,别逼我动手。”
她苦笑了一声。
果然,还是烟沐晴最重要。
突然看到厉南洲,她还以为他过来是关心初初,或者找她有事。
心中还升起一点若有若无的希冀,她多么希望听到厉南洲说,刚刚都是在做戏,只是想要保护好她?
可是,厉南洲只撂下一句话便转身离开,让她本来破旧不堪的心,再次被摔个粉碎。
她拼命地抱紧初初,像是要从她身体里汲取最后一点温暖。
病房里又响起女人若隐若现的啜泣声。
怎么可能会不受伤?
每一次交锋,都是她落于下风,麻木不仁也只是表象,柔软的心脏依然会受伤。
在她平静的外表下,一颗心早已是千疮百孔,只等一次打击,便支离破碎。
厉南洲靠在走廊的墙壁上,疲惫地捏了捏鼻梁。
他想起方才烟越涵苍白的脸,不禁蹙起眉头。
为什么感觉烟越涵越发柔弱,那漆黑的瞳孔也没有了光亮。
她的眼睛,已经黯淡许久了。
厉南洲再度想起那日的误会。
因为他误会了她,烟越涵抽了血,便晕倒在地上,脸色惨白,双眸紧闭,几乎没有了呼吸。
她胸膛微弱地起伏着,厉南洲心头一颤,从回忆中醒来。
他从来没有在生活上苛待过她,而在记忆里,这女人过去分明能吃的很,每次吃饭简直像只小猪一般狼吞虎咽。
那她的贫血又是从何而来?
他思索片刻,打出了一个电话。
“吴钦,去调取家里的监控,重点看烟越涵平时饭店的情况。”
吴钦应了一声,电话被挂断,他悠悠地叹了一口气。
虽然这种事情并不算是特助的分内之事,但厉南洲有令,他自然得从。
吴钦赶往厉南洲家中,调取到了最近七日内的监控。
饭厅里恰好装了一个摄像头,吴钦拷贝了一份视频资料,便打算找个地方快速浏览一遍。
可饭厅里正在做饭的几名保姆却一直在若有若无地盯着他看。
见到吴钦离开的背影,几人相视,面上都是心虚与惶恐。
“不会出事的吧?”
“你当初说,没人会关心她,我才加入的!”
两三人开始低声地质问着为首的那名保姆,她心中越来越不安,却强颜欢笑着安慰她们。
“谁让她那么惹人嫌!先生怎么可能为了她追责我们!可能是家中丢了什么东西吧。”
饭厅再度陷入沉寂,只是这一次,好像在酝酿着更大的风浪。
吴钦浏览完了监控,长长地叹了口气,无奈摇头。
他的直觉没有错,当时饭厅里几名保姆果然有问题。
厉南洲接通吴钦拨来的电话。
“总裁,查到了,是家中几名阿姨苛责吃食,恶意克扣了夫人每日的大部分食物。”
厉南洲沉默了片刻。
“把那些人全部开除,再找新的做菜阿姨。”
他话音顿了顿,语速加快地又补上了一句:“让新的阿姨在烟越涵住院期间,送饭给她。”
说完,他便迅速挂断了电话。
电话甫一挂断,厉南洲又立刻后悔了。
烟越涵凭什么值得他对她那么好?
但是他既然已经和吴钦说了,这次便作罢。
听到病房内若隐若现女人柔弱娇俏的嗓音,厉南洲唇畔上扬。
沐晴能够没事,实在是太好了。
他一定要好好补偿她。
夜晚,烟越涵带着初初,早已饥肠辘辘,她正准备按下床头的呼叫铃,敲门声传了过来。
“请进。”
烟越涵说道,随后房门被推开,一股十分浓郁的香气率先钻入到她的鼻腔中。
她下意识地咽了口口水,眼睁睁看着一名阿姨,动作十分麻利地摆了好几道菜出来。
她架起病床旁准备的小桌子,十分细致地布置好了一顿饭。
还贴心地配上了专门给初初用的一只粉红小碗。
“夫人,请慢用。”
烟越涵被香气勾得已经有些迟钝的大脑猛地反应过来。
夫人?是厉南洲让人送来的?
她迟疑了片刻,在阿姨殷切的目光下,才缓慢地开始品尝。
她给初初夹了些菜,小丫头正一脸认真地吃着晚饭。
甫一入口,烟越涵便感觉浑身都松软了。
这菜做得实在出色,又有滋味又不油腻。
一旁阿姨眼尖地看到烟越涵嘴角不自觉地上扬,笑着开口道:“先生真贴心,今天特意嘱咐我要给您送病号餐,还让我以后变着花样做,以免您吃腻了。”
后面这些当然是阿姨自作主张加上的,可她看烟越涵脸色实在过于苍白,以为只是病痛的折磨,心里愈发怜惜,也就多说了几句。
烟越涵握着筷子的手抖了抖,强颜欢笑着应和她的话。
只是那攥着筷子的手指,已经用力地有些泛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