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城的希望都寄托在王琦身上的时候,辽东大地,早就已经暗流涌动了。
这几天,后金的兵力正源源不断的从辽河一线西进,老奴为了巩固此次战果,几乎和当时熊廷弼进驻海州卫一般,将所有的家当和兵力都投入了进来。
目前形势,后金已经在广宁左屯,右屯,后屯已经被布置了大量的兵力。
从沙盘舆图上看,整个山海关以北的走廊,以松山堡为分界线,以南为明朝控制区域,以北为后金控制区域。
而且,更为重要的是,后金占据广宁之后,明朝和科尔沁草原的联系被切断,若要从新建立交易路线,必须沿着女儿河而上,过了大小凌河上游,再北上五百余里,才能抵达科尔沁库伦旗范围之内。
同时,老奴已经将自己的最新指令下达给前方后金旗主们。
十二个字:屠百姓;灭汉卒;坏堡垒;断交通。
在此之下,辽东已经成为了汉人末日。
松山堡山口以北,朦胧日光下,大地却已经被建州铁骑践踏的成了血色,无数百姓被成群驱赶着,衣不蔽体,伤身残肢,在鞭挞和残虐中,为后金修筑攻城工事,这些百姓们,大多数人的生命已经走到了尽头,其中愿意作为奴隶,为八旗旗主,固山,甲喇,牛录主们舔舐脚底的,可勉强留下一命,世代为奴,子女皆为旗主之玩物,世代供奉.若是不愿意,则被当做猪狗一般被宰杀当场,头颅当做皮球,心肝脾肺当做下水,残肢败血流了一地。
这种场景下,普通人几乎已经绝了反抗的心思。
只能是卑躬屈膝,为奴为婢。
苦难,永远是底层百姓脱离不了的底色。
他们只能祈求于上位者,例如此时,老奴和王琦之间的对决,能够早日到来,使得整个辽东大地能够早日被一人所掌,这样一来,苦难也许不会少,但是作为牛马,被奴役的资格,却是有了。
而就在这种形势下,整个辽东,几乎所有人都能够感受到,一股风暴正在聚集。
两方势力的对决,也许就在不远的明天。
宁远城,总兵府衙。
王琦高座堂首位置,身旁的辽东经略熊廷弼,面前两排,皆是甲胄齐整的辽东各镇总兵一级人物。
“十天以来,整个宁远城的防务,都已经被守备营接手,”袁崇焕坐在王琦下首第三位,为厅内众人介绍当前城内防务情况:
“整个宁远城分为四个区域,外围城防为军事管制,只有总兵级以上的将官能够签发出入手令,外城区域为过渡区,为我守备营专管区域,里城西南为百姓活动区域,粮食,水,人员活动严格受到控制,每日活动不超过三个时辰,其余时间,只能呆在管控区,除非徭役,民夫,工事用人,才能出入,另城中心鼓楼区,为核心军事区域,所有关于城中防务及出兵事宜,皆决于此.”
“此次军管以三个月时间为限,辽东总兵及经略相公有权随时延长此管控时间!”袁崇焕用了半个时辰,为为堂内众人解释何为军事管控,何为百姓活动区域,何为奸细可能出现的地点,何为城防之要点。
至于为什么是三个月?
其一:满打满算,整个宁远城的粮食只够维持三个月的,三个月之后,人心必乱。
其二:山海关内的运粮和兵力,要进入宁远城,需要避过随时大军侵入的后金骑兵,所以每次只能小股运输,不然只能作为后金的点心和补给了。
其三:王琦在朝堂上立下的三个月期限.整个辽东已经无人不知了,就连说书卖曲的,也把这段变成了戏文说词,已经开始在京畿地方流传了。
听说,此言就连老奴都有耳闻,当然听完也只是哈哈大笑,犹做戏言尔。
三月平辽?
老奴自忖,三个月拿下宁远城,让王琦灰溜溜的滚回山海关,才是正理。
王琦在袁崇焕说话时候,一直微闭双眸,十个手指在袖中不断地纠缠搅绕,好似在做着筹谋算计一般,等此时袁崇焕言罢,才缓缓睁开眼睛,开口道:“满桂,赵率教,袁崇焕三人负责整个宁远城中防务事宜,已三个月为限,城中军事一切决于袁、满、赵三人!”
仿佛感受到众人的灼灼目光,王琦扫向当场,语气沉肃:“若有违命者,袁可立斩之!”
斩字一出,使得整个堂内气氛整然一肃。
言罢,王琦扭头看向熊廷弼:“经略大人,您说两句?”
熊廷弼已经上了王琦的贼船,现在只负责城中民事,即为安抚百姓,统筹粮草,其余事皆决于王琦一人,现在让熊廷弼说,那只有一句。
“一切皆如定远侯所言,熊某无异议,”熊廷弼低垂着眼帘,微微点头。
“有经略相公如熊大人这般,夫复何求啊!”王琦先是嘴角带笑,对着熊廷弼点了点头,而后扭头看向全场,语气骤然一肃:“三日之后,祖大寿、罗一贯,齐秉忠共率领一万五千人,跟随本将奔赴松山堡,一天之内,拿下这处扼守关隘的通道!”
松山堡的重要性,王琦已经强调了无数遍,在场诸人皆以明了。
但是王琦要亲自带兵前往?
话音一落。
不止是祖大寿、袁崇焕等人,就连熊廷弼都面露惊诧。
临阵者,主将以身犯险境,此乃兵家大忌。
若是王琦有失,则整个宁远城.
不,整个辽东则尽负矣。
“定远侯,你”熊廷弼开口,想要开口阻止。
“熊经略,此乃军务,”王琦没有理会熊廷弼,直接抬手阻止了其开口,只是看向了祖大寿等人。
“末将等遵命!”祖大寿、罗一贯、齐秉忠三人无奈,只能起身领命。
坐在下首位置的袁崇焕,看了看王琦古井无波的表情,心中突然冒出一个荒谬绝伦的想法:王琦,不会真的想要三个月时间,平定辽东吧?
仅仅依靠宁远城这三万人马?
仅仅依靠这堂中几位在后金手中屡吃败仗的总兵官?
仅仅依靠自己这几个刚出茅庐的文官?
亦或者,那位,坐于堂上,如同木偶,戴罪立功的辽东经略?
念及于此,袁崇焕的额头冒出层层细密汗珠:不论是否平灭辽东,仅今日之言,此子之志,吾等远不及矣!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