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洪承畴决定从泽州城开拔,前往浮山的时候。
远在太原的孙传庭也遇到了麻烦。
太原城,府道衙门。
“这些兵册,”啪的一声,孙传庭将厚厚账册仍在桌子上,伸手指着门槛边上的山西都司经历司经历,语气带着怒火:“一眼看去,全是隐匿,瞒报,缺额,吃空饷!一万两千员,满打满算,有没有三千人啊?”
“朝廷恩养,黎民脂膏,就换来了你们的脑满肥肠?若不是看在都司大人的面子上,今日我非砍了你不可!”孙传庭说着话风一转,扭头看向了山西都司:“刘指挥使,您说,是吗?”
方才孙传庭的话,看似在对着经历司经历说着,其实就差指着鼻子骂都司本人了。
在座的,也都能听出来,
毕竟一个从六品的经历司衙门,孙传庭骂骂,也不妨事。
刘指挥使也是聪明人,孙传庭既然给自己台阶,那就顺坡下驴吧。
“孙钦差说的是,”刘敬一脸肃然的点了点头,而后看向那替自己背了黑锅的经历司属下:“再经历司上下这几天也别做别的事情了,三天之内,将所欠的大部分兵额,给我补齐,不然拿你是问!”
“赶紧滚!”
“小的知罪,小的告退!”
如蒙大赦一般,经历司属员一边躬身,一边退走.
嘎吱一声,门被关上了。
屋内,铜炉内火光散发出阵阵温热,作为钦差的孙传庭转过身子,看向众人。
山西巡抚高得志坐在上首位置,只是端茶喝水,一直没有说话,
山西都指挥使兼太原总兵刘敬,瞧了瞧孙传庭,又看了看高得志,悄悄砸了砸舌,也不说话。
而知府许匡义,兵备道李一江,按察使文照华则坐在下首,互相看看,低头喝茶。
“诸位大人,”孙传庭背着手,缓步走到巡抚高得志的身旁:“朝廷的旨意已经很明确了,三天之内,开拔南下,救援平阳府,平定乱民伱们怎么看?”
啪嗒
茶盏被放下,作为巡抚的高得志抬起头,看向孙传庭:“孙大人是钦差,来太原府调兵遣将,本就是应该之理,我等也应该配合一二,但是你在蒲州任上一年时间,也应该了解实际情况,去年一年时间内,光是为了配合辽东的战事,山西已经向北方输送了不下三百万两白银,更有无数的绵帛,甲胄,铁器,可以说,辽东之战的胜利,多的不敢说,三分功劳还是有的。”
孙传庭低身坐下,就在高得志的身旁,静静听着这位巡抚大倒苦水。
“现如今,辽东战事刚刚结束不到三个月时间,和科尔沁以及辽东的贸易才刚刚展开,太原府也只是略微喘息一二.现在又要动兵,无论是衙门中,还是百姓中,亦或者那些个军汉中,总是心有不满的。”
扭头看向孙传庭,巡抚高得志一脸无奈:“您说呢?”
“高大人,你说的这些事,本官都知道,不过有一件事,我觉得你忘了,”孙传庭嘴角露出一抹笑意,开口道:“我听说,昨晚上,山西八大家之主的范家家主,范中进去了你府上一趟?”
嗯?
高得志先是一愣,而后皮笑肉不笑道:“孙大人,有些事,你最好是不知道。”
此话一出,整个屋中的气氛都骤然冰冷了起来。
几位大人的身体都不由自主的远离了两人。
范中进何许人也?
其他人或许不知道,但是在蒲州任上和范中进打了一年交道的孙传庭可清楚地很。
所谓的八大家,不过是齐国公的白手套罢了。
仅仅天启二年,半年时间,北方诸省流到齐国公府上的银子,往少了说,五百万两,往多了说,辽东之战的底气,就在于王琦能够从诸省商行中,源源不断的调集资金和人力,将数十万兵马的斗志和战斗力提升至最高——辽东之战,不过是王琦翻手为云的一场秀罢了。
“你们先下去吧,”高得志摆了摆手,厅内几个兵备道,总兵,以及按察使皆是慌不迭地躬身退走。
不多时,屋内只剩下孙传庭和高得志两人。
“缺钱,缺人,缺时间,”孙传庭道:“我能去见见这范大家吗?”
“八大家的银子,人力,情报,没有齐国公的首肯,没有人能够动一分一毫,”高得志摇了摇头。
“某只是去商量一二,”孙传庭的目光没有离开过高得志。
“老夫也是好心,劝劝你,”高得志沉默半晌,终于还是道:“如果你真的要找八大家帮忙,不如直接去信齐国公,他一句话的事情。”
“朝廷的话,不如远在诸城的齐国公?”孙传庭额头上的青筋都在猛跳。
“事实就是如此,”高得志无奈道:“你以为,太原府兵员缺额,是我等愿意?没有齐国公的支持,现在连三千人都凑不齐!连年的灾荒和战事,数不尽的穷加税赋,已经榨干了百姓的每一滴油水.”
“事态紧急,来不及找齐国公!”孙传庭手掌按在桌子,让桌子都吱吱作响:“没有别的法子?”
“这是最简单的法子,不然你就算找到了范中进,他也要先请示齐国公”高得志耸了耸肩:“而且以目前朝廷和齐国公的关系来看,范中进大概率不会见你的。”
听到高得志的话,孙传庭无语仰头——难以置信,朝廷威信扫地至此?
“按照计划,洪承畴应该已经和袁崇焕回合,开始向着浮山进发了,若是十天之内,我不能率军赶到岳阳县,则万事休矣!”
“如你所言,洪大人那边如果能率领万余人的威逼平阳府,那么孙大人率领三千余人的兵马,对上三万乌合之众,也不能说毫无胜算吧?”
高得志也不想得罪孙传庭,但是齐国公他照样招惹不起,那么只能在目前的三千人马上给予支持了。
呆坐半晌,孙传庭道:“那就麻烦高大人,三天之后,三千人马开拔,岳阳县,若是洪大人那边顺利,也可算是交代下来了。”
末了,屋内只留下一声叹息。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