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臣弹劾叶向高，孙承宗，王化贞，卢玉四人，”顾秉谦的声音很大，挺直了身子望着御座上的朱由校：“结党，营私，乱政，篡逆。”
啪嗒一声，顾秉谦拍了拍衣袖，朗声道：
“臣以为，其四人皆为乱臣贼子！当夺其位，去其冠服，斩其头颅！”
顾秉谦这几个罪名一出来，饶是史可法等人早有准备，此刻也被吓了一大跳。
顾秉谦疯了？
史可法望着顾秉谦那意气风发，甚至于有些得意忘形的身影，颇有些惊诧。
除了徐光启本人独善其身，和王琦保持着若即若离的距离之外，其余内阁四位大人，都被顾秉谦定为乱臣贼子。
什么意思？
掀桌子不玩啦？
就算是当初王琦和东林势同水火的时候，也没有说在场面上如此的弦拔弩张。
顾秉谦的话让殿内几乎寂然。
这是真的要赶尽杀绝啊！
而顾秉谦这边话音刚落，一旁的魏广微也站了出来：
“臣以为，王化贞敢在文渊阁悍然动手，深究其背后原因，即目无君上，目无法纪，目无朝廷！其四五大臣，长期把持朝政，使得臣不能进言，民不能齐心，朝廷纲纪不能张，各部州府不能通！故而.不杀之，不足以定人心，不足以平民愤！”
内阁大臣，当朝被喊打喊杀？
张慎言觉得，叶向高等人今日不上朝，倒真是明知之选，不然在大殿上和这帮人相互攻讦，可就正中下怀。
“杀内阁大臣？”
“叶向高三朝元老，孙承宗顾命大臣，王化贞也是功勋卓著.”
“来势汹汹啊！”
顾秉谦和魏广微的话，让殿内众人议论纷纷。
坐在御座上的朱由校扶着下巴，饶有兴致的看着殿内诸臣子，并不说话——这种搅动朝堂，左右朝局的感觉，真好啊。
“且不说他孙承宗如何，他叶向高当初为了内阁首辅的位置，做什么？说了什么？你们可还记得？他是如何与齐国公共谋.”魏广微觉得自己从今天起就要走上人生巅峰了，这种成为众人焦点的感觉，太爽了！
“咳咳，”在魏广微滔滔不绝的时候，一旁的顾秉谦重重咳嗽了两声，低声道：“说正事！”
他娘的说叶向高，孙承宗就好好说，牵扯齐国公进来做什么？
不知道怎么死吗？
魏广微明显也反应了过来，讪笑了一下，对着朱由校一躬：“臣御前失仪，陛下恕罪！”
“无妨，殿内议事，畅所欲言，不妨事，”朱由校摆了摆手，显得毫不在意。
齐国公王琦？
朱由校自信，用不了多久，王琦也会臣服在自己的脚下！
得到了皇上的肯定，魏广微气势更足，开口想要继续说什么.
突然眼前黑影一闪，一个身材极为挺拔的臣子站了出来。
姜曰广实在无法忍受了。
“如此声势浩大的想要对内阁大臣动手，你们想要做什么？”姜曰广先是喝止了魏广微的行为，而后厉声道：“王化贞失手砸死了一个太监，此事自有刑部，督察院，大理寺三法司审理，皇上都还没有说什么，你们就来狺狺狂吠，将一干重臣一股脑的全部牵扯进来！是想做什么？唯恐天下不乱！”
姜曰广本来就身材高大，说话时候中气十足，说的气急，扭头以手指着魏广微：“伱等奸邪，不思忠军报国，与他人合谋，误国乱政，才是该杀！”
魏广微本就是马前卒一般的小人物，而且姜曰广比自己高一个头，此刻被人指着鼻子骂，气势上就矮了一截，张着嘴，也不知如何反驳。
“嘿，姜大人好大的一顶帽子啊，”站在魏广微身边的顾秉谦倒是不疾不徐，好似早有准备：“允许你在朝堂上指着同僚说该杀，就允许他人弹劾内阁？而且”
顾秉谦一顿步，站在姜曰广面前：“王化贞杀人是真，事实摆在面前，还不许人说话？”
姜曰广丝毫不惧顾秉谦，冷笑道：“弹劾？可以，但是不要胡乱连坐，惹得朝中人人自危！”
“身正不怕影子斜，”顾秉谦的声调突然升高了几个度：“没做亏心事，自危什么？”
“陛下！”姜曰广不愿意在和顾秉谦纠缠，一甩衣袖，直接转身对着朱由校叩首：“臣请三法司会审，共商此案！”
原本正在御座上看戏的朱由校面对姜曰广突然抛出来的问题，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三法司？朕以为”
“陛下，”魏忠贤明显看出了朱由校的窘迫，立刻躬身上前：“听说顾秉谦还带来了一个人，要不要宣上来？”
“哦？那带上来，带上来听听，”朱由校忙点了点头。
殿内，不止是姜曰广，还有史可法，张慎言皆是眉头紧皱，明显如临大敌。
他们自然知道是谁来了！
“宣，熊廷弼上殿！”
随着宣召声响起，众人回头看向大殿门口。
不多时，几乎被人遗忘在北镇抚司诏狱中的熊廷弼迈步进入大殿。
若是王化贞在此，必然觉得现如今的熊廷弼，比之原来在辽东时候，苍老了不少，眉眼更加幽深，但是那脊背，却是更加的挺直。
有时候，人就要靠着一股气活着。
建功立业也罢，苟活于世也罢，本质上，没有不同。
“草民熊廷弼拜见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被夺去了官身，如今的熊廷弼孑然一身，以草民自称，倒也无错。
“爱卿起来吧，”朱由校倒是仍旧以爱卿称之：“朕听说，你在狱中喊冤？有何冤情，尽可以与朕说说”
“臣无冤情，是枉死的辽东百姓有冤！”
“说说看！”朱由校直起身子，眼光瞬间明亮起来。
熊廷弼苍老了许多，但是声音依旧洪亮：“沈阳城下之败，非草民之过，乃是叶向高为首的内阁官僚无能，未能及时筹措草民需要的粮秣和饷银！才导致大败！”
此话一出，震得大殿众人皆是愕然。
有如此翻案的？
这个时候，敢翻辽东旧案？
看起来，熊廷弼真的准备好和齐国公决裂了。
“你是说内阁诸官？”朱由校盯着熊廷弼，一字一顿的问道。
“叶向高，孙承宗，徐光启，王化贞，卢玉五人！”熊廷弼面不改色。
呼！！！
几乎是同一时间，整个大殿之内，包括史可法等人，也下意识的呼了一口气。
万幸没有把齐国公牵扯进来。
就连朱由校都往后仰了仰，没有听到王琦的名字，不知是可惜，还是庆幸。
无论如何，想起王琦那双冷冽的眸子，朱由校都有些浑身打颤。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