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夏历,正月二十日。
元宵花灯刚过,南京城第一届议会全体会议,便在南京城原皇城旧址,文渊阁原址上召开了。
诸议员,也即是原明朝廷阁部大员,依次顺着东华门,过影壁,在绕金水桥一圈,才至文渊阁。
文渊阁已经进行了扩建,比之原来的面积要大上三倍不止,整个布局和北京城的议会一般,简肃,但是庄穆。
王寿坐在第一排中间位置,另有礼部官员负责主持会议流程。
而王琦今日没有露面,仍旧在位于临时府邸的应天府衙门办公。
秦二宝负责整个南京城的护卫,今日是议会召开的第一次全体会议,治安正是重中之重。
从王琦遇袭到今天,秦二宝已经十余天没有卸甲了。
站在鼓楼中央三层位置的窗边,秦二宝遥遥望着远处的东华门方向,神色肃穆。
“大人,东华门外南宣坊,有不明身份的人群开始集结了,向着东华门而去”
“集业门那边,有一群士子聚集,正向着总兵大牢去,看样子是要冲击大牢.”
“将军,朱云带着一众勋贵衙内,正在往鼓楼处来”
三个披甲兵跪在秦二宝身后,汇报着自己得到的消息。
“南宣坊,告诉丁福,只要有人敢于冲击东华门,”秦二宝站在那里,一动不动,眉宇间毫无波澜,只是唇齿微动,吐出一个字:“杀!”
“集业门,午时之前,任由他们动作,午时之后,若还有人胆敢冲撞衙门,亦杀之!”
“至于那些个勋贵衙内,不知生死的东西,”秦二宝终于转过身子,看向最后一个披甲兵:“某就在这里等他们!”
此刻,应天府衙门湖边,王琦仍旧端坐湖边,头戴斗笠,悠然垂钓。
此刻,南宣坊,大批的书生手持旗帜,挥舞着圣贤书册,高呼着口号,开始向着东华门议会大殿涌去。
“废除议会!”
“王寿一介书生,未经科举,焉能为一府之主??”
“议会之创,乃是对天下千余年科举之制的践踏和侮辱!我等绝对不能容忍此举!”
今日正式议会第一次大会的日子,所以这些书生的集会,立刻引起了百姓的关注。
南宣坊距离东华门不远,一刻钟时间即到,百姓们自然想知道,若是在今天,议会召开全体会议的第一天,有人冲击议会,会发生什么事情?
很快,这些手持旗帜和书册的士子以及围观的百姓,便知道,迎接他们的是什么了。
此时,东华门城楼上,全副武装的弓手和披甲兵严阵以待。
丁福驭马立在城下,冷冷望着远处不断靠近的人群。
“盾甲!”
丁福下令。
随着令旗挥舞。
一派手持木质覆铁盾牌的士兵上前一步,形成一派严阵以待的城墙,以阻止那些冲击议会的士子。
“五十步之内,杀无赦!”
“五十步之内,杀无赦!”
“五十步之内,杀无赦!”
盾甲兵声音冲天而起,以此警告不断靠近的士子。
但是,那些已经被热血和幼稚冲昏了头脑的年轻人,只会把这种警告,当成一种畏缩和无奈。
这些士子看到盾甲兵上前,只有一个念头:“他们没有王琦的命令,绝对不敢当街杀人!”
“不要怕!他们不敢光天化日之下对我们动手!他王琦自诩天生圣人,又想名正言顺摄国秉政,绝对不会对士子读书人动手,不然天下人一人一口唾沫星子,就能将其淹死!”
“我们一起上,不要怕,纵然身死,但是为国而死,为大明而死,死得其所!”
而围观的百姓,此时也是越聚越多。
“准备.”丁福的声音冰冷至极,随着令旗的挥舞,城墙上的百余弓手,立刻张弓搭箭,将箭簇对准了不断靠近的人群。
城楼下,那些士子和百姓自然也看到了城墙上的弓手。
望着黑洞洞的冰冷箭头,日光下泛着摄人的光芒。
自然有人想要退缩!
但是后面不断向前涌动,推搡的士子以及想要看热闹的百姓们,已经不允许有人后退了。
第一排的士子,几乎是被人推搡着,不断地向前。
甚至于,人潮汹涌之下,有人头脑发热,开始张嘴辱骂王琦:“王琦窃国之贼,人人得而诛之!”
“反了王琦!!!”
“杀进议会,王侯将相宁有种乎!!!”
人是一种群体以及社会性的动物,隐没在众人之中,有些平日里不敢说,但是想象过的话,没有经过大脑的思考,在这种场景下,已经脱口而出了。
“不知死活!!!”
城楼下,听到这句话的丁福,眸光骤然冷冽,握着刀柄的手掌骤然一紧:“放!!!”
呼啦!
随着令旗挥下,城楼上,弓弦震动空气,所发出的声音令人心颤。
嗡!!!
随着箭簇破空而来,眸中的剑尖越来越大,那破空声都好似随着光芒传到了耳中。
最前面一排的士子哪里见过这等场景?
他们都是被人蛊惑着,前来向议会施压,想要让王琦在科举方面给与士子们更多的优待,至少在田亩上,在交税上,在社会身份上,给予更好的待遇。
但是,现在,面对破空而来,迎面而至的箭雨。
这些士子第一次感受到了惶恐。
任何事情,牵扯到政治层面。
就没有任何的心慈手软和温情可言。
王琦,更是不会对任何干扰议会发展的人,手下留情!
噗嗤!!!
随着箭簇入体,第一排众多的年轻士子已经中箭倒地。
而后排的人群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依旧向前涌动,想要尽快冲到前面。
最前一排的人想要向后躲去,惊慌失措想要逃命,而后面的人群依旧推搡着向前而去。
一时间,整个场面都变得混乱无比。
犹如没有感情的机器,丁福望着城下死伤众多的士子,除了眉头稍稍抬了一瞬,没有任何感情上的波动,而是再次开口:“准备!!!”
嘎吱
弓弦在强大臂力的作用下,近乎于满月。
“放!!!”
嗡!
紧绷的手指骤然一松,
箭簇瞬时破空而走。
向着仍然在前进的人群射去。
这个时候,就算是瞎子,聋子,遇到这种场面,也知道王琦是真的下了杀心了。
城楼上的弓手,城楼下的盾甲兵,无论如何,再前进一步,那就是死。
不到盏茶的功夫,整个冲击东华门的士子,全都溃散一空,而那些中箭的人群全都躺在地上,鬼哭狼嚎,血流遍地。
“将那些受伤的人全部收押,全族拉出名单,报于议会,三代以内不得授官!!!”
丁福在来之前,已经得了秦二宝的手令,这些人,只要敢出现在东华门,有一个是一个,便要杀一儆百!
“大人,如此一来,会不会引起轰动?”手下亲卫有些犹豫。
丁福深深吸了一口气,冷笑一声:“乌合之众,被人利用,留之又有何用?”
随着丁福的命令传出,整个东华门外,那些书生士子便开始溃逃,没有一个再往前冲了。
这些人,有一个算一个,全都是被一时的热血冲上头脑,或者被那些豪言壮语,为国赴死的口号所无端驱使——到头来,不过是枉死罢了。
在东华门外血流漂杵的时候,十余里之外的集业坊,总兵大牢门口,也开始有人冲击应天府大牢。
这里,今日一早便聚集了大量的闲散汉子,堵在大牢外,声势颇大。
在此处驻守的王守信只看上一眼便知道,这些人都是那朱云等衙内纠集而起。
“都说秀才造反,三年不成,”王守信嗤笑一声:“靠这群人,能做什么?”
“大人,三百余人,若是冲起来,也不好收拾。”
王守信背后,是一个身材颇为雄壮的汉子。
王守信瞥了一眼手下,嘴角微微翘起:“我听说东华门外,丁福用了一盏茶功夫,将那股士子给击退了。”
“箭雨齐射,能不快吗?”汉子嘿嘿一笑,显然是有些不屑。
“那你们呢?”王守信望着已经不断靠近的那群汉子。
今天是议会第一此全体会议,不知道那些勋贵给了多少钱,让他们这般悍不畏死。
“对付这群人啊,”汉子舔了舔嘴唇,脸上泛起丝丝杀气:“用不了一盏茶。”
“那就看看吧,”王守信摆了摆手:“别让他们打搅到大人钓鱼的兴致。”
“大人稍后.”汉子闻言躬身,按刀而走。
王守信只是站在那里,冷漠注视着楼下那群正在冲向大牢的人群,嘴里吐出四个字:“不知死活!”
南京城中央,鼓楼处。
秦二宝此时已经接到消息,东华门和集业坊的战斗已经停止了。
那群书生所纠集的乌合之众,并没有给秦二宝等人的布置造成任何实质性冲击。
“大人,那群衙内来了,”亲随走上二楼,对着双眸微闭的秦二宝道。
好似假寐,秦二宝闻言双眸微抬,眸中好似还这有一丝困意,只吐了四个字:“不必顾忌。”
“属下领命.”
此时,文渊阁的议会会议正在顺利进行。
南京城内三处的浴血战斗,并没有影响到整个会议议程,正沉浸在新朝政治喜悦中的众人甚至不知道外面已经是血流遍地,人死近百。
王琦接过侍者递过来的手稿,开始对此次议会内容进行总结。
到了这个时候,两个时辰的会议会议已经来到了最后时候。
七大议员,各大委员会以及各个普通议员,已经选举出来,各人都有各人的位置,各人都有各人的喜悦。
“希望诸位能够精诚合作,我等共同为应天府及江苏,浙江诸省的安定及发展,做出应有的贡献,我希望,诸位对新朝,对议会,是忠心的。”
“吾等竭心为议会,为新朝效力!”
整个议会,三百余人,尽皆起身,声势隆隆。
这个时候,有侍者跑来,给王寿递上来一个纸条。
“城中发生三件小事,”王寿看完纸条,表情没有任何变化,而是取起纸条,朗声对着殿内众人道:“有人冲击东华门,应天府衙门,以及钟鼓楼处!”
“此为叛乱,”王寿声音转为素肃然:“已经被全数镇压,以其鲜血染了东华门御道,应天府高台,以及鼓楼大钟。”
“勋贵,士绅,豪族,”王寿的手在桌子上拍了拍:“贼心不死,今日吐屠戮,非弑杀,乃是稳定局面,安定人心的必要之举,希望诸位引以为戒!”
王寿话音刚落,整个大殿便是议论声大起。
东华门,应天府,鼓楼。
三处发生了冲击事件,听王寿的话,已经全数被镇压——说明白点,全部杀了。
在场众人皆是人老成精,久经官场,对于王琦的这种反应。
应当是早有预料。
这种做法,当时执掌政局之后的正常反应。
对于反对者,铁血镇压。
才能安定人心。
“对于所有扰乱议会秩序,妄图颠覆的前朝叛逆,吾等必一致对外,无条件的支持议员大人!”
望着殿内,低眉顺眼的众人,王寿嘴角微微上扬:这大概就是首席执政大人所言的,枪杆子里面出政权吧!
当南京城的议会进程结束的时候。
应天府后宅,湖边。
王琦终于收起了鱼竿。
今天的收获满满,鱼篓中已经满满当当,全是肥美的大鱼。
身后脚步声传来,王琦依旧在不紧不慢的收拾自己的渔具。
“大人,事情都已经妥当,”侍者在身后躬身:“不过,秦二宝那边传来信,说袁可立看到那些残肢断臂,已经昏死过去了。”
前些日子,袁可立专门过府和王琦一会,就是为了让王琦高抬贵手,对那些世家勋贵们有所宽宥。
但是显然,王琦把当天的话当做耳旁风了。
当袁可立赶到的时候,整个鼓楼大街,青石板上已经是到处鲜血,流也流不尽。
不紧不慢的收起渔具,王琦将斗笠向上抬了抬,扭过头:“告诉袁可立,当日我可没有承诺什么。”
当初王琦只是说午时之前散去,既往不咎。
但是他们既然主动冲击秦二宝的辽东军,
此为取死之道,
王琦又有什么办法?(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