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 尊陨

目尊看见了,看见了一整个的宏伟时代。

看见了那个俯视天地亿万生灵,主宰世间的影子。

无与伦比的伟岸光辉聚拢在那影子的身畔。

日月化为冕冠,万千星辰闪烁点缀。

身躯之后,是诸天万界的投影成为祂的座椅。

“目,你看见了吗?”

那影子似乎在问,目尊已然恍惚了。

在这存在之前,祂是何等的渺小,已经超越了混沌的魔神所带给他的压迫感。

祂分不清那是自己走马灯般的呓想,还是那个影子真的跨越了时间的长河与他对话。

但祂用自己仅剩的眼眸给出了答案。

看见了……一切都看见了。

那影子抬手,目尊的身躯在此刻聚拢,旺盛至于极点的生命力充斥残破如飞灰的身躯。

日月交替,祂仿佛置身熔炉之中,曦光锻造捶打残破身躯,将那火一般澎湃的生锁在他的身躯。

原来是这样吗……

目尊极为清晰的察觉到了这力量的本质。

原来混沌魔神开辟的世界真的是残缺的。

“我,明白了。”

祂出声,在开口的那一瞬,被封锁的生机在曦光的锻造之下流逝。

“这就是你的选择?”

那宏伟如道轰鸣的声响彻。

目尊颌首,八双猩红的眸子褪去了颜色,满是清明。

“我见到了,这便足够了。”

祂沉声,任由无数的生机自他的指缝间流逝,仿佛此刻,他又是那个监察天地的尊者。

而非是一个堕落的污秽者。

“这里既不是神庭的时代,也不是污秽的时代,这里已经没有承载我的一切了。”

眼眸环视左右,祂似乎看见了世间众生百态,红尘世俗。

看见了整个宏伟无比而又原始的时代。

“这是一个什么样的时代?”

祂抬头,问出自己最后的一个问题。

“君王执掌的时代,熔炉百相的时代,血与火的时代……一个,王远去的时代。”

那影子答道。

远去……

是啊,这只是那位存在的一个影子。

真正的王寻得了自己的超脱,所以只剩下一个影子牧守着这一方世界。

在目尊即将消散的时刻,祂行礼。

那是曾经对永恒王者所用之礼。

那影子似乎在笑,伟岸的威严开始缓缓地流淌。

目尊这家伙,看出来吧,那双眼睛,真当奇妙啊。

“感谢您的仁慈,让我见证了整个君临天下的时代。”

祂躬身,在这一刻,生机彻底的消散了。

于是在心中,他补上了最后一句。

我那永恒的王者,您是正确的。

视野彻底消失了。

九州之中,无论是九州的土地还是寰宇之外。

那些生灵察觉到了。

有什么东西彻底的逝去了,消失在了历史的长河之中。

一位尊者步入了永恒的寂灭。

厮杀的祖们彻底的失神。

他们甚至不敢相信自己的感觉。

污秽的源头,曾经带领着他们化为席卷九州巨浪的尊者死去了?!

但这感觉做不了假的。

尊者们是滋养污秽的源头,他们的身躯之中流淌着这充满怨恨憎恶的力量,这让九州绝望的力量。

可现在,污秽失去了自己的一份烙印。

独属于目尊的烙印消失了。

不,实际上,属于耳尊的烙印也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崭新的,更为强大的烙印,强大到足以支配他们的身躯。

更加的诡异,更加的令人绝望的力量,正在加剧侵蚀他们最后神智。

是尊者们吗?

他们不禁猜测。

尊者与尊者之间将会爆发一场战争。

这是所有污秽者的共识。

但这前提不是九州的毁灭吗?

这一场战争提前了?

他们心中涌出这个可怕的猜测。

伴随着这一猜测,祖与祖之间顷刻划分阵营。

即便是曾经的神庭,他们也属于不同的派系,追随着不同的尊者。

在这一刻,他们已然成为了彼此的敌人。

飘着雪,古老的山岳之上飘荡着弥漫尘世的雪。

但不同于以往的洁白。

其中掺杂着如宝石一般的殷红。

那是来自君王的血。

风雪之中,狰狞无比的眸子正注视着他们。

古老的山脉被重塑了地形。

无数强悍的生灵嘶吼着,他们同样隐藏在风雪之中厮杀。

已然忘却了血的涌动,忘却了何为疼痛,只有麻木能够让他们暂时的抵抗污秽对心神的蛊惑。

古树的枝桠垂在地面之上匍匐,无比庞然,让污秽者记起了曾经。

同样的庞然的一颗树。

上撑着一方统领世界的神,下扎根幽冥。

但是那棵树的根被啃食了。

被如蝼蚁一般的污秽者们啃噬。

他们至今也无法忘记那古树发出的哀鸣,支撑着整个‘神界’的树木倒塌,惨烈的厮杀声在树梢之上响彻而后销声匿迹。

神圣的光辉蒙上了尘,上面屹立着让他们损失惨重的所谓的神灵的尸骸。

最后是他们胜了,那盘旋的壁垒被污秽者伐倒,成为了尊者们的座椅,神灵的骸骨成为了他们的战利品。

为什么世界总是喜欢这些庞然无比树木?

污秽者们怒吼,但随即被风雪之中抬起的虬龙巨根掩埋。

咆哮声响彻风雪。

君王?!

他们抬头,是一只苍白的猛兽。

血如注,却丝毫不影响利爪将他们的身躯撕碎。

祖呢?!

他们仰望,试图寻找将这君王压制的祖们。

然而却不见了踪迹。

极北的雷霆轰鸣,电光闪耀天地,冰层之上的裂纹蔓延到了无可再深的渊中。

整片整片的大陆被剥离脱落,而后被漆黑的海洋吞没。

此刻雷鸣千万,天空倒扣着煮沸的海洋。

宛若降世,将整个冰层砸穿。

整片冰川都龟裂。

来自极北的怒吼埋葬了无数的污秽者,如浪潮一般的污秽者们在向后褪却,他们同样面临困境,祖消失了踪迹,君王得以施展自己的伟力。

在靠海的原野上,不灭的火焰布满疮痍的大地,熔岩在辽阔的视线之中铸造,铺上了一层尖锐的冷却熔岩,那上面仍旧燃着火焰。

愤怒的火焰。

大地之上,伫立着一苍白的身影,他的面宛若冷却的岩浆布满裂痕,那是面铠。

一位无冕君王的象征。

低垂的手臂撕裂圣与皇。

喷涌的气浪灼烧那些肮胀的尸骸,他注视着大地之上遥远的尽头。

祖离去了……

他不知道原因,是因为天上吗?

那静默的眼眸注视高天,那上面爆发了远比他所知的任何生灵都要强悍的气息。

他觉得,那气息有些熟悉……

若是从九州整个望去。

便能看见,无数的生灵被吞噬成为血食,也有无数的生灵奋起,将污秽的势头扼杀。

但此刻,步步紧压漆黑浪潮在此刻褪去。

狼狈的退去。

君王在他们身后绞杀这些污秽者。

他们哀嚎,却不见祖的身影。

祖将他们抛弃了!

他们不知道为什么,最为疯狂的祖在这个最好的时机消失了,但除去怒吼,他们只能仓皇地逃离君王们的领地。

草原上呼啸风暴的银月,雪域之中盛放冰晶的不死神凰,金色的古佛颂唱着极乐往生的经文,背负长江浪涛的玄武镇压无数,麒麟溅跃浪涛吞没无数尸骸,道君立古木压拢苍穹。

君王们赫然发现,祖在同一时刻不约而同地退去了。

“舌尊,发生了什么?”

“不可能!”

金色君王地右臂在疯狂咆哮。

目尊死了!?

目尊怎么会死!

那家伙怎么可能会死!

他无法相信这个事实,这个时间怎么可能会出现埋葬尊者的东西!?

……

死寂的星空之中,这里的一切都被卷入了毁灭。

绵延千万的战场不余任何的东西。

空荡荡的,比一张白纸还要干净。

透过夜空仰望,那一片在也无星光,只剩下真正的死寂。

在这虚无的寰宇之中,一切的不可思议的神迹消退。

只剩下一位君王的心脏跳动的声音。

睁眸,其中是不曾熄灭的金色烛火与摇曳莲花。

“醒了?”

一位穿着一席黑裙的女子轻声问询。

无形,她感觉到了世界颤动的停止,于是出了混幽界中查看情况。

尊者已然彻底的寂灭。

只剩下一双虚幻的眼眸映射整片寰宇。

“目尊呢?”

“死了。”

“死了?一位尊者,就这样陨落了?”

“虽然不知道怎么回事,可能是湮灭在了那股力量之下。”

楚君清醒了过来。

那一双虚幻的眼似乎找到了主人,他们向着君王飞奔而来。

火焰燃烧,狂风呼啸,想要将那虚幻的眼眸阻拦。

但无用,跨越了时间与空间,那双眼眸不能被任何东西阻拦。

安静的融入了君王的眼。

金烛燃烧,莲花摇曳,将那虚幻的眸吞噬。

心脏在跃动,泵出神奥无比的符文。

清凉流淌过君王的眼,如山间的清泉。

楚君心有余悸的感受着自己跃动的心脏,里面流淌着他所不能理解的力量。

像是……

熔炉?

他突兀的想到了这个词语。

混沌融天诀……

到底是谁的传承?

心中闪过疑虑。

那股力量他很熟悉,就想死在玄黄之中锻造帮助火焰晋升帝炎的那股力量。

不过更加的可怖。

连一位尊者都陨落了。

“现在还是离开比较好,尊者们绝对会奔赴而来。”

无形出声提醒,现在看来,那股力量的出现与眼前的君王脱不了干系。

但君王此刻是虚弱的。

绝不足以让那力量再度降临。

尊者们要来了。

那几个家伙的气息,她很熟悉,毕竟同源……

指尖划过漆黑的空,撕裂出一条通道。

没有了目尊的阻拦,道则就是君王的玩物,很轻易的开辟了一条道路。

楚君穿梭在虚空乱流之中,向着九州的坐标前行。

……

“有战斗的痕迹。”

“就算是瞎子也能看出来。”

尊者们汇聚。

一次比一次少了。

尊者环视。

这一次,只有三位尊者相继赶到。

口尊,身尊,意尊三方对立。

他们很清楚,目尊的消失与他们无关。

但是平衡被打破了。

他们都感觉到了危机。

目尊寂灭了,舌尊不知所踪,耳尊在此刻还未赶来。

下一位是谁?

他们自己吗?

“那一只血虎的气息……”

意尊开口,战场的痕迹根本未经抹除。

但他们做不到回溯这里发生了什么。

一股无法言明的力量覆盖了这一切。

他们唯一能感觉到的,只有目尊的寂灭与那位君王的气息。

“他归来了?”

“没有。”

意尊极为肯定,这里没有王者的气息。

以身殉道是他们亲眼见证的悲剧。

生与死的界限早已分割清楚,王者再也不具备归来的资格与机会。

“目尊很虚弱。”

身尊开口,他从这寂灭之中窥视到了目尊无比的虚弱。

这几乎使得他们困惑,目尊究竟是干了什么才会虚弱到这种地步?

但即便如此,杀戮一位尊者也不是一位现世的君王能够做到的。

“我们之中有人在未来到达了路的尽头。”

口尊终于开口了。

惊动了其余两位尊者,这一句话不亚于在深水之中丢下炸弹。

有尊者到达了路的尽头,于是开始诛杀其余的尊者。

这件事情的可能性很大。

“当然,也有可能是那一位君王。”

祂补充道。

却越发的让人不安。

尊者们到达了路的尽头代表着九州的沉沦毁灭,但若是君王到达,代表的是九州的心生。

这是他们最不愿见到的,他们因为对九州的怨恨而生,如今却要亲眼见证者九州的新生?

那这数千万年的算什么?他们当初的沉沦又算什么?!

“不能拖下去了。”

身尊开口,即便这种可能性渺茫,但也不得不提防。

最好的手段,便是在君王尚且弱小之时将其诛杀。

“若真是他,一切不都是无用之功?”

意尊嗤笑,未来是不可更改的未来。

至于过程……重要吗?

唯一能窥视未来的目尊寂灭,谁也不知道究竟是谁抵达了。

祂确信抵达道路尽头的不是他。

知道了自己既定的灭亡,又何必挣扎?

此刻,意尊有些意兴阑珊。

愤恨这东西毫无意义,复仇已经成为了无法承担的奢侈品。

“难道就这样等着吗等着抵达道路尽头的人一一诛杀?”

“不会的,未来也是有办法更改的,最后的结局只回是诞生出一位超脱者,至于是谁,这不是很容易更改吗?”

诡谲的笑声响彻。

让尊者早已死去的内心泛起了波澜,因为那声太过诡异。

耳尊?

他们注视着那身影缓缓出现。

不对!不是他!

“来,让我将你们吞噬,养了你们这么久,也该到了结果的时候了。”

耳尊咧着嘴笑着,嘴角与耳根相接,分外诡异。

“你是?!”

“看出来了啊,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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