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偏偏阻拦不得,真是难受、愤恨啊!
早知道冯远征会如此叛逆,当初她就应该找个机会,把他弄死了,也不至于如今,受这等羞辱痛苦!
二夫人也是痛苦难受啊,没了冯远征这个摇钱树,以后的冯府,可就捉襟见肘了。
加上到时刘媚娘嫁进来,跟自己平起平坐,日子过得哪里有奔头?日日都是煎熬啊!
冯远文没想到冯远征这般绝情,他既愤怒又憎恨,一怒之下,就把通过西院的那条小路封了:“既然冯远征决定分家,那就是不当咱们是自家兄弟,如此绝情,何须来往?以后老死不相来往!”
二夫人骂道:“说得倒听,你可知道现在府里还有多少银子?老死不相往来,老死不相往来,咱们缺了银子,还不是得去向冯远征求助?”
“老子哪怕乞讨,都不向他求助!”冯远文气哼哼地说。
“老爷真有骨气,就应该在仕途上钻研琢磨,早日升迁,何至于现在还在清水衙门里,做个不大不小的官员,拿个不够养家活口的俸禄,需要我不时从娘家补贴!”二夫人挖苦他。
冯远文脸一热,怒道:“我俸禄再怎么低,也是清贵人家,身份地位摆在这里,你一个商贾之家,居然趾高气扬?如此尖酸刻薄,连刘媚娘半分都做不到!”
二夫人一听,气得要死,说:“刘媚娘还没过门,老爷就已经嫌弃我了是不是?好啊,有本事,你现在就拿出一千两银子来!”
“你要一千两银子作什么?”
“上次祠堂失火尽毁,需要重建,现在定了在原址重建,这里得支出一千两!本来可以重库房里支取,哪知道三叔坚决分家,把皇上赐的银子都分走了,库房银子吃紧!”
冯远文道:“库房再吃紧,不是还有街上的铺子收租吗?郊区的庄子不是有收成吗?”
二夫人冷笑道:“老爷不曾当过家,只知道伸手要钱,哪里知道这钱来得不易!街上那三家铺子,都只出不进!郊区的庄子,近几个月干旱,收成比去年减半了,折损的银子可足足少了一大半。去年还有五千两,今年只有两千两!眼下朗儿年纪到了,该给他说婚事了,聘礼也要一大笔!请问,这钱从哪里来!”
冯远文听完,想了想,说:“滢儿也该到说婆家的时候吧?”
二夫人目光一跳:“老爷可有看好的人家?”
冯远文说:“暂时没有,但是会留意。要是给滢说了一户富贵人家,只怕,到时聘礼都拿得手软了吧?”他抬头看向远方,一边思考一边说,“听说西乡有一户大户人家,姓潘的,家有良田千顷,京城里还有数个卖茶叶丝绸的铺子,富得很。听说府上有一个独生子,滢儿嫁过去,必定有花不光的钱财,到时就可以拿钱回来府里花了。”
二夫人道:“西乡潘姓人家?家里买丝绸茶叶的?我听说过,不过他家里的独子,生得丑陋,尖嘴猴腮,腿还是瘸的,这样的人,怎么能陪衬滢儿?不可以!”
“有什么不可以?有钱就行了。再说,滢儿闹了出收买劫匪劫持刘媚娘的事情,闹得名声尽毁,现在有人家肯要她就不错了,还想攀附高门大户?”
二夫人还想说什么,冯远文已经听不进去,摆摆手,态度坚决。
***
西院。
冯浅站在一旁,指挥着仆人,把从库房里搬出来的箱子,一一摆放好。
冯溯在旁边,有些惊讶地说:“没想到,这些年皇上赏赐了这么多东西。”
冯浅道:“倘若不分家,这些东西就要充公了,而我们这一房想要,还得经过老夫人的同意、二夫人的点头才可以。”
“这些是父亲用性命换来的赏赐,居然还要他们同意点头,太过分了!”
“现在分家了,咱们想要什么就要什么。”
冯浅等大家都把东西搬好入库了,让杜鹃把他们叫过来。
冯浅说:“如今三房就跟大房、二房正式分家。大家就在三房里,需要勤奋做事,认真工作,万不可怠慢偷懒,更不可以欺上瞒上,奴大欺主。只要是忠心耿耿的,三老爷并不会亏待你们。从今日起,你们的每人的月例,都在原来的基础上,再加一两银子,人人有份。做得好的,还有额外的打赏。”
此言一出,众人喜气洋洋的。
在府上做事的,谁不想银子拿得多多的?
冯浅掠过一抹淡淡的笑意。
想人忠心勤快,银子是少不了。
以前她一直想父亲跟大房二房分家,但是父亲极为孝顺,对冯老夫人顺从。她无计可施。
刚好无意中发现冯滢想坏刘媚娘的名节,就借着此事,把江姨娘的事情翻出来,好让父亲知道,谁才是他的生身母亲。
父亲重视孝道,看重亲情,最不能忍受的就是欺骗和算计。
现在父亲认清了冯老夫人的自私、阴毒,算计,那种敬重顺从的亲情荡然无存。
虽然还是会按礼节,时不时去荣福堂请安问候,但是想像从前那样嘘寒问暖、事事处处想着冯老夫人,那是不可能的。
冯浅也终于明白,为什么当初冯老夫人会把自己养废。
不是亲孙女,谁会花心思栽培?甚至还想着怎么样神不知鬼不觉地算计与打压。
冯老夫人一辈子都戴着冯老将军打造的牡丹花玉簪,说明她对冯老将军情深入骨,那么,她是无法跟别的女人分享自己丈夫的。
冯老夫人可以不喜欢、讨厌江姨娘,但不应该害死江姨娘,还把她的儿子、自己的父亲拿过来,养在自己膝下,强行抹去父亲关于江姨娘的记忆,使得父亲以为自己的生身母亲就是冯老夫人!
夺子杀母,实在可恨!
她已经被赐婚给漠北王子,不日将远赴漠北,只怕此生未必有机会再踏入故土一步。
所以,她要在远嫁之前,为父亲扫清一切障碍。
漠北王子,漠北王子,这到底是一个怎么样的人?
冯浅虽然没有去过漠北,但听说过,漠北那边的,为人粗狂,不通文墨,都是马背上的民族,虽然挂着一个王子的头衔,没准就是一个胡子拉渣、沧桑老迈、粗鲁无趣的人!
冯浅虽然对于漠北王子没有丝毫的憧憬与幻想,但若是跟这样的人生活一辈子,时时刻刻都是一种折磨与煎熬。
记得前朝有一位宗室公主,曾远嫁漠北,面对着跟繁华温柔的中土不一样的环境,加上语言不通、饮食不同,漠北王爷性格暴躁阴戾,玩弄这位公主花样特别多,这位公主一年不到就被折磨死了,据说是谷道破裂而死。传回京城,很多人都叹息,这样一位如花似玉的公主,等于是小绵羊进了狼群,很快就成为狼的囊中之物,很是凄惨。
让她嫁去漠北,下场跟前朝公主无疑,估计到时连尸骨都不能回归故土,直接埋在了大漠荒原上,太后可真恨她!
冯浅绝不嫁给漠北王子,绝不想远离故土亲人!
但抗旨不嫁,死罪一条,还会株连九族。
该怎么办?
冯浅的目光越过那一堵青砖围墙,看着高远的天空上,低垂的乌云,心头沉沉如巨石压着。
***
京郊的一条驿道上,两旁的树木上叶子已经落光,剩下光秃秃的枝丫。
天空上的大雁,以人字型,向南方飞去。
突然之间,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响,夹杂着马的嘶鸣声,从远处传来。
很快,这群人马就奔至近前。
这群人身着黑色紧身服,外面还披着黑色长披风,足打长胡人的马靴,腰佩弯刀,头发披散,脸色黝黑,五官轮廓粗狂大气,跟京城的温润俊秀截然相反,加上服饰怪异,头大一看就知道不是本朝人。
为首的一个男子,大约二十岁年纪,身形颀长高大,身穿灰暗色胡人粗布衣裳,头发编成鞭子,散落在身后,脸上皮肤粗粝,有很多细微的坑洼,双目如鹰,张望之间,极有威势。
“王子,到了这个驿站,前面五十里,就是大齐的京城了。”一个头浓眉大眼、高鼻阔口的随从说。
“好!”男子的声音沙哑低沉,听着十分沧桑。
“王子,小人还打探到,北魏议和的队伍,听说这次北魏议和,由北魏的仲文太子带队,也于今日到达大齐。”
男人目光中掠过一抹阴冷,像是想了什么往事,冷冷说:“很好。漠北与北魏一起到大齐,一个议和,一个迎亲,可真热闹!”
热闹两字从他嘴里吐出来,并没有任何嬉笑之意,反而带着一丝恨意。
另外一个高大的随从插话道:“不知道这次进京迎亲,大齐会把哪位公主嫁给王子?”
浓眉大眼的随从说:“王子,属下已经打探过,嫁给王子的是公主叫平宁公主,是太后的女儿。”
男人眉头一挑:“太后的女儿?太后何时有女儿?”
“属下并不清楚,还需再打探打探。”
“不用。无论大齐嫁什么公主,公主是丑是美,是高是矮,本王一概都不感兴趣。本王最想要的,并不是娶公主换漠北十年和平安平,而是漠北一世和平安宁!”
“王子,如何换来漠北一世和平安宁?我们漠北只是小国,兵马粮草都不足,一直在看着大齐和北魏脸色,否则也不会自降身份,成为大齐的附属,迎娶公主了。”浓眉大眼的随从问。
男子微微一冷笑道:“本王自有打算!这一次我回来,一定要让大齐天翻地覆!”
他的高高扬起马鞭,双目迸出锐利的光芒,“走!”
马鞭落下,狠狠地鞭打在马背上。马儿吃痛,嘶鸣一声,撒开四蹄向前奔跑。
后面的随从紧跟着,铁蹄纷踏,尘土飞扬,落日在尘土之中,越发的昏黄孤清。
***
北魏派太子作为使者进京议和、漠北派王子进京进贡,这两件事情撞在一起,成了大齐王朝的大事。
皇上决定举行盛大宴会,盛情款待两国使者代表。
一大早,皇宫里钟声就敲起来,京城远近皆能听见。
老百姓们都议论纷纷,充满了羡慕和向往。
毕竟是,外国使者进京,这可是难得一见的盛景,还有隐隐的优越感和自豪感。毕竟,大齐的国力摆在那里,只有强者,才会让人议和、进贡。
这一次大摆宴席,三品以上官员和家眷都能进宫。
冯浅已被封为平宁公主,加上已暗中赐婚给了漠北王子,自然就在宴请之列。
宴席放在了勤政殿的侧殿上,这可是皇上处理政务的地方。在这个地方摆宴席,显示了皇上对北魏和漠北的重视。
大殿上,宴席一溜地摆开,各位大臣官员、皇室成员,纷纷按排位进座。
殿外的奏乐响起,缓慢而悠扬,殿上的人窃窃私语,看起来,一片歌舞升平的太平盛世光景。
冯浅随着父亲哥哥进了大殿,在冯府的座位上落座。她素来不惜与人攀谈,落座后,就静静地坐着,偶尔喝一口茶。
突然之间,感觉到一道异样寒冷的光芒。她抬头看去,便看到一双冰冷的眼眸,充满了寒意,安乐公主正冷冷地看着她。
冯浅当作看不见她眼中的怨恨,微微一笑,站起来,礼貌地打着招呼:“安乐公主好。”
安乐公主禁足期已满,加上此次宴会盛大隆重,自然要出席。
安乐公主一进大殿,一眼就看到了冯浅,想起她走了狗屎运,被太后收为义女,封为平宁公主,还可以嫁给漠北王子,成为王妃。安公公主更是嫉恨得要命。
“呀,原来是冯小姐。”安乐公主身边的新城公主,天真烂漫,看见冯浅了,就连忙打招呼,忽然间,她好像想起了什么,捂着嘴巴吃吃笑道,“你如今被封为平宁公主,按辈分,我应该称你一句皇姑母了。”
冯浅连忙道:“这可折煞冯浅了,万万不可。臣女不过是得太后恩宠,封为义女,哪敢跟金尊玉贵的新城公主相提并论?”
新城公主笑道:“你莫要谦虚。先别说你是公主,就以你将成为漠北王妃,我们也理应向你行礼。”说完,她就向冯浅行个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