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文夫人急怒攻心,竟然一病不起,从此瘫痪在床上。而怜儿,得到宇文泰的喜爱,封为侍妾,从此就在宇文泰身边伺候。老爷跟丫鬟私通,害得原配瘫痪,对世家大族来说,是一桩丑闻,宇文老夫人气得半死,但怕传出去有爱宇文泰的声誉,怕好事者拿此事做文章,就将怜儿改名碧痕,说是自己娘家侄孙女,因为原配夫人瘫痪无法伺候老爷,就将娘家侄孙女许配给宇文泰,而对外称怜儿已经暴毙,将怜儿的所有痕迹一并抹去。由于碧痕是冯府送过去的,宇文老夫人也恨上了冯府,不跟冯府来往,绝口不提此事。
前两年宇文老夫人过世了,这两家才开始走动。大夫人没想到因为碧痕的事情导致两家有裂痕,让大老爷在朝中得不到宇文泰的提拔,心里也是极为恼怒,迁怒于冯远征,认为此事由他而起。冯远征长期驻守边疆,他的女儿冯浅便成为了大夫人的眼中钉,不好明面上欺负冯浅,就在暗中使手段刁难、折磨冯浅。
而碧痕,成为宇文泰的侍妾之后,对其身份以及过往之事也是极力遮掩,对知情者勒令封口。因此卫风再如何打探,费了多少精力,都无法打探到自己的妹妹霍澜,竟然摇身一变,成为了宇文泰的侍妾碧痕。
回去的路上,晴朗的天空忽然飘来一团乌云,毫无预兆地,就下起雨来。huye.org 红尘小说网
街道上的人被这个突如其来的大雨弄得极为狼狈,东奔西走。
杜鹃却撑起油伞,遮在冯浅头上,两人得以步履悠闲。
李静就狼狈些,不得不翻起宽大的衣袖,挡在头上,快步向前疾行。
杜鹃不由得庆幸道:“幸好今日出门时,小姐提醒我带伞子,早早做了准备,否则此刻可就淋成落汤鸡了。”
冯浅淡淡道:“无论做什么事情,都得思虑周到,早做准备,我不喜欢‘意外’。”
李静听见,回头望了冯浅一眼。
两日后,冯浅收来自绛云馆的口信,卫风邀请她到绛云馆喝茶。等她来到的时候,卫风早已经在原来的厢房等着。
冯浅瞧见卫风的脸色,不如先前那样风轻云淡、闲情逸致,反而眉头有一丝阴郁,就知道,卫风肯定见过了碧痕。
碧痕这个人,冯浅在十年前和她相处过几天,就大致知道,她是一个心思机敏的人。一个遭遇家破人亡、遭受非人折磨的小女孩,能在那种环境下生存下来,要么失心疯,要么学会察言观色、处事圆滑、狡黠敏锐。
否则,她就不会在在宇文夫人面前表现得心灵手巧,好让宇文夫人看中,收为丫鬟,也不会在宇文泰喝了点酒后,靠近宇文泰,让宇文泰色迷心窍。而事情结束后,知道宇文夫人会怒不可遏,恨不得杀了她,她不去求宇文泰收她为妾室,反而在宇文夫人面前戳破此事,气病宇文夫人,自己趁机上位,做了妾室。妾室可比丫鬟更有地位身份。
卫风怀着激动的心情去找碧痕,结果碧痕拒绝不见,说他找错人了,当年的霍澜已经死于流寇刀下,她也没有哥哥,哥哥已经死了。卫风听得心如刀绞,却又无可奈可。
“卫少主,见过碧痕没有?可确定是令妹了?”冯浅开声问。
“见过了……”卫风脸色不自然,他不想在这方面说下去,“冯小姐,你所托之事,本馆接了,但是有一点,你如何能保证绛云馆在此事不受牵连?要知道,冯小姐所造消息,风险极大,一不小心,绛云馆有可能不保。”
冯浅道:“少馆主,我当然知道此事非同小可,一旦追查下去,不仅绛云馆有难,将军府也受牵连,咱们同一条船上,我既然能豁得出,卫少主何必还举棋不定?”
“既然冯小姐有良策善后,那我就放心了。”顿了顿,卫风说,“冯小姐要造的信息,其实我已经造好了,也传到了宫中,过不了多久,冯小姐就能得到想要的结果。”
冯浅心头微微一惊,她知道绛云馆有本事,可没想到本事这么大,消息传达这么快,并且直达宫中。她原本还想着起码要十日八日的时间。想必绛云馆里在宫中有安插的眼线,这绛云馆的水还真深哪。
“有劳卫少主了,今日匆忙,不曾把银票带在身,改日定必把银票奉上。”
“这个本少主倒不担心冯小姐会食言。”卫风脸色突然严肃起来,“冯小姐要我造这样的消息,就不怕我有一日,会拿此事作为交换,要冯府做危险之事,置冯府于风口浪尖之中?”
冯浅淡淡道:“多谢卫少主关心。真到了那一日再算,与其未来不确定的困局,不如先把眼前的事情解决了。”
卫风以为她会有什么后着,因为跟她相处下来,觉得她老谋深算,哪知道她居然是见步行步?
“如果卫少主无其他事务,本小姐就先行告退了。”冯浅对卫风嫣然一笑。
这一笑让卫风心跳加速,一个念头闪过,卫风说:“今日天清气朗,冯小姐如若有空,可否赏脸,与在下在江边走走,游船听曲?”
明显的邀约。
冯浅又是一笑道:“我本来是蠢笨之人,不通文墨,没什么雅兴,可能令卫少主失望了。”
冯浅走后,厢房后面的玄关门打开,林冽板着脸走出来。
“小侯爷。”卫风作礼道。
“你有空就想想如何跟你的妹妹打好关系,而不是想着跟冯浅约会!”林冽语气冷冽。
卫风眨了眨眼睛,满脑子的疑问,为何这位小侯爷突然变了脸色,不喜欢他跟冯浅交往?
宫中,勤政殿。
已是亥时,周围万籁俱寂,但是殿内灯火通明。
书案上的奏折已经摞成高高的一叠,皇上坐在龙椅上,却看着眼前摊开的奏折,脸色阴沉,仿佛是一头暴怒的野兽,随时发出骇人的咆哮。李公公站立在一旁,大气也不敢透一下。
皇上的面前,跪着一个黑色锦服的侍卫。
“恒亲王真的处死了一个一模一样的护卫?”
“是,这个护卫被杀之后,被人从后门抬出去,抛尸城中乱葬岗。属下跟踪过去,发现这个护卫身上有虎头纹刺青,跟当年皇上南下江南时,刺杀皇上的是同一批人!”
皇上听完,脸上肌肉微微抽动,突然间手一扬,面前的奏折就飞了出去,“啪”地落在锦衣护卫脚下。
锦衣护卫低头看时,发现竟然是恒亲王上书的奏折,他要向皇上申请十万两银子,扩充恒亲王府。
“老十啊老十,朕以为当年你救朕,是出于兄弟之情,这么多年来,你嚣张跋扈,贪财贪色,还折磨那么多个王妃姫妾,多少个妃子姫妾的父亲都上书要求伸冤,念着你替朕挡了一箭,瞎了一只眼的份上,朕都按下了这些奏折,谁知道,所谓的兄弟之情,竟然是假的?”
皇上那字字句句中,是痛心、是怨恨,是愤怒。
他不是先帝嫡子,也非太子,不是正统,所以,他能坐上皇帝之位,是踏着他兄弟的尸体走上去的。虽然皇位大权在握,但心里多少不安,午夜梦回,总是有一丝害怕。他并非铁石心肠、冷血无情,只是为了皇位权势,不得不这样做。
因此,当他坐上皇位后,他特别渴望皇家亲情,希望剩下的兄弟手足,能够和睦相处,也希望自己的儿子们,兄友弟恭。
所以,当年下江南巡游时,遇到劫匪,恒亲王挺身而出,替他挡了一箭,瞎了一只眼,让他极为感动,原来他还有一个视他如手足的兄弟,原来,皇家之中,还有一丝亲情在。
这些年他包容、纵容恒亲王,对他的嚣张跋扈、残忍无道视若不见,很多受害姫妾的家人上书要求彻查死因,他都以“这是恒亲王的家事”为由按下不管,对于恒亲王的无度索取,也宽容至极,基本上都满足。为什么啊,就为了恒亲王的奋不顾身,兄弟情深啊!
当年,他曾派人查过刺客的身份,发现这些刺身身上带有虎头纹,显然是来自一个帮派组织,他震怒之下,派兵剿灭了这个组织。
没想到,近日收到密布,说恒亲王府上,突然多了一批陌生的护卫。眼下正是太子禁足、各个皇子争权夺位的剑拔弩张的时刻,皇上起了疑心,派大内密探监视、侦查,竟然发现恒亲王秘密处死了其中一个护卫,而这个护卫,身上带着虎头纹,这不就跟十年前刺杀自己的刺客一模一样吗?
皇上一瞬间就联想到,当年那批刺客,莫非就是恒亲王派的?
人一旦起了疑心,就会动摇信任,于是,很多往事就被翻出来,不断佐证这种怀疑。
各种怀疑积累起来,自然就会推倒原来的信任!
此刻的皇上,有巨大的震怒,有被玩弄的羞愤,有对人性阴暗的寒心!
他觉得自己就像一个笑话。
苦苦追寻那一丝亲情,没想到唯一的亲情居然是个骗局?
皇上颓然跌坐在龙椅上,脸色悲凉。
下一刻,他就想到,当年那些刺客如果是跟恒亲王有关,那恒亲王的目的不就是要他死?他死了,谁得得益?自然就是这个得到先皇看重的恒亲王了!
恒亲王当年可是深得先皇喜欢,当时北魏南齐和谈时,就派他作为主使者。因为担心此行凶险,出发前,先皇还抚摸他背说:“汝当努力,太子时常生病。”
当时的太子确实生病,先皇颇有微辞,觉得太子不堪大任,突然对恒亲王冒出这一句话,令人浮想联翩。
莫非这样,让恒亲王有了野心,动了谋朝篡位的念头?
皇上脸色变得铁青,眼里闪动着愤怒的火苗,他直起腰,声音冷肃:“派人盯着恒亲王,朕要看看,他能玩出什么花样!”
李公公一直微弓着腰,低头看着地下的青砖,对于眼前发生的一切,一副视若罔闻的样子,但是心里却轻轻叹息:秋天快到了,起风了,起风了,……
…….
勤政殿外,光王和大理寺卿蒋大夫并行着。
“殿下,刚才在朝上,恒亲王提出要扩建恒亲王府,申请十万两银子,被皇上驳回了,殿下看到皇上发怒的样子没有?下官可是头一次看到皇上对恒亲王发火。”蒋大人说。
光王说:“还真奇怪,平日里父皇对王叔所提的要求都是有求必应的,就算拒绝,也不会发那么大火,说王叔骄奢淫逸、贪图享乐、挥霍无度,说边境的将士正在浴血奋战,多少老百姓吃不饱,穿不暖,王叔居然好意思提出要十万两银子扩建恒亲王府,我确实也是头一次听见父皇用这么狠的话骂王叔。”
蒋大人突然站住脚步,有些疑惑:“莫非恒亲王做了什么事情得罪皇上不成?前年恒亲王要修改飞鸿堂,需要十五万两银子,皇上可是二话不说就同意了。殿下有没有打探到什么?”
光王摇摇头说:“蒋大人,我又不是千里眼顺风耳,哪里知道当中发生什么?不过,王最近不得父皇喜欢,倒是真的。”
“那殿下,近日最好少与恒亲王往来,免费惹麻烦上身。”
蒋大人与光王交往甚好。
光王点头道:“这个当然,本王平日甚少与恒亲王来往。眼下风头火势,本王更不会接触恒亲王。”
两人一边说一边走远了。
一旁的假山后面走出一个人来,墨靴玉带,相貌俊美,正是英王高琰。
他看着两人远去的背影,细细回味着这两人的对话,眉头紧皱:“父皇不喜王叔了?”
这可不是什么好苗头。
他平日里跟恒亲王交往甚密,如今皇上突然对恒亲王转变了态度,自己也得更加小心谨慎才行。
时间过得飞快,一转眼就到了七月十七,此日为吉日,适宜嫁娶。
恒亲王迎娶王妃也在这一天。
豫亲王鳏身多时,恒亲王府终于迎来了新的女主人,加上迎娶的是将军府里的嫡出三小姐,按理是一件兴高采烈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