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人站在第三级台阶上。面前,便是那花香飘溢的玫瑰庭院。清风吹打着鲜艳的玫瑰花瓣摇曳在空中;白净的大理石板上,是落英铺成的暗红色地毯。像是为了欢迎所到之人铺设,然而夜里迷路的人们又怎能安心踏上。
“走出这个庭院……我们就能离开惑园了吗?”露西轻声问道。
“不知…..道呢,”小川木讷道,“希望…..吧。”
“是这样……吧?”她又转过头来,看向月想,“darling?”
“呃……”
是这样吗?
他也不知道。
但和他们一样。
他又何曾不想离开这里。离开这个被黑暗笼罩的,时刻与不详和死兆相伴的地方。然而……
没有找到窗儿的话。
一切的离开都将毫无意义。
“希望吧。”他稍提一嘴道,“我们走吧。”
话音刚落,他便第一个踏进了玫瑰庭院中。
美丽而安静的庭院。若是没有那萧索的风声,没有那诡异的石像,没有那黑夜的滤镜,定是雅致而恬静的感觉吧。
他看了看身后。伙伴们都慢慢跟了上来。等到队伍完整后,宗雀在最后排的位置说道“由billy和我一头一尾,控制前行的速度。大家注意保持步调一致,不要愣神,更不要慌乱。”众人点了点头。
没有人沉醉于越发浓烈的花香中。也没有人细赏两旁的景致,没人细听清风的吟作声。诺大的庭院就像迎面而去的过客。所有人都将目光集中在那尽头的缺口处。
他们顺利走到了庭院中心位置。那断臂天使身上的纹理已经清晰可见了;身旁,漫天的花瓣如同要将他们包围。风声越来越诡异,花香味就像要溶蚀掉他们的每一个细胞。
他们渐渐紧张起来。尤其是领头的月想,前行的速度明显放慢了。
“在干什么呢,月想?”队尾的宗雀不安地督促道,“按刚才的速度走啊,为什么…..”
“大、大家,”这时,小川突然插话道,“我知道这样提一嘴不合适,但是大川、大川他……..”
众人忙向大川看去。只见落在他身上的花瓣竟在慢慢钻进他的肌肤,而他本人的眼球开始逐渐翻白……
“别、别慌!继续走!”宗雀忙说道,然后又隔远着对前列的大川问道,“还能坚持吗,大川?”
“快、快……”眼泪慢慢渗出他的眼睛,“我快要顶不住了。快、快
一点!”
“别快!月想!”宗雀连忙对领头的月想道,“别听他的!正常前进!”
“可是……”月想转过头去,声音发颤着答复道,“这叫我怎么向前啊?”
只见不仅仅是大川。小川,露西,甚至月想自己都能感觉得到,有东西在钻进自己的体内。是花瓣吗?眼睛看起来是的,但是心里却能感觉得到……
莫名的情愫。正在洗涤自己的所有情绪。包括紧张,包括疑惑,甚至包括所有所有的慌乱。那不详仿若已经如此接近了,但全身却丝毫没有拒绝它的力气。
这就是……洗涤吗?
“大家!不要迷糊啊!”宗雀就快要吼出来,“坚持、坚持住!清醒一点,不、不要……”
然后她的声音也消失了。
一切都归寂于安静之中。话语声。咳嗽声。风声。脚步声。衣物的摩擦声。花瓣的落地声。所有的声音,都听不见了。
从未如此的宁静过。虽然还带着丝丝的不安与疑惑。但是那样的宁静,如同将所有多余的情绪埋葬了。
月想看到的,是绵延无尽的花海。虽然没有声音,却仿若能听见所有色彩从自己耳畔流过。
他伸出手来,向那地平线尽头的光线抓去。只见那些光如散落的羽毛般落在他的掌心上。然后,给他以无限的温暖与宽慰。
想要在这里睡去。
想要就这样,去寻找那片最为温柔的梦乡。
然而又贪恋。
贪恋这场无声的花雨。
贪恋于这一切都归寂了的地方。
即便是梦里……
也没有这样心安的地方吧?
月想沉醉着,忘我着,翩跹着,呼吸着。
直到手中的那些光羽渐渐变绿。
直到那绿光又重新点亮的视野。
他如又苏醒了般地向它们看去。
只见那些光羽骤然飘向了空中。然后激荡起最为热烈,最富生命力的颜色。
光亮吞噬了花瓣,吞噬了空间,吞噬了他梦寐以求的温柔乡。
所有的情绪如同涌泉般又流入他的心中。他渐渐想起了,他还在的地方,他要做的事,以及他的决心。
他猛然惊醒,然后拿出“荨窗”,向那些光亮伸去。
“荨窗”吸收了绿光。吸收了那悬浮于天际的颜色。
那之后,他猛地挥动“荨窗”,将空间的残隙彻底摧毁。他又回到了玫瑰庭院中。
身后,血红色的花瓣已经埋没了露西,大川和小川。他们就像花瓣砌成的雕像,流着血红的泪伫立在已不见白色的地板上。
他忙向身旁看去。只见花瓣还在飘落,甚至源源不断地朝他飞来。他赶紧拿出“荨窗”向它们挥去,勉强抵挡住了一波来袭—
等下。
心头。突然涌上一种不安的感觉。
小林姐呢?
她去哪儿了?
他向四周望去。却根本不见她的踪影。
不安。隐隐的不安。
他看着变成花雕的三人,还有他们脚下的那滩如同血迹般的花毯。如同被血水浸染过后的花毯。
一种极其不安的感觉。
不可能。
宗雀姐她怎么可能……
月想久久地呆站着,然后再也忍受不住情绪,宣泄着向袭来的洪荒般的花瓣雨挥去—
一波,
又一波。
永远没有尽头。
如同挑战风车和巨人。
肆意地挥动着,全然不顾身上的伤口和疲惫。
直到彻底没了力气。
他倒在了地上。
感觉得到,花瓣又浸入了他的肌肤。
感觉得到,那种宁静的感觉又开始装填心宇。
所有的不安,恐惧,害怕,迷惘,又开始被彻底的空无所埋葬。
他无可奈何地接受着。
然后渐渐地,欣然地接受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