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瑞瑞呢?”皇帝也不逼徐永睿,只是又看向了徐云瑞:“你怎么看?”
徐云瑞没皮没脸道:“哇!儿臣也被永明说得心驰神往起来!不若、不若父皇就把永安军给了儿臣!儿臣也想为守护大庆江山做出一二贡献呢!”
徐永明翻了个白眼。
皇帝无奈地吐了口气,神情看上去有些不大愉快:“这些事情你倒是来劲……朕听说,受赏完毕,东城军已经被东城军都尉带回方州了……永安军呢?怎么还没动静?如今还驻在都城北郊!京畿营也不管管!你这样、可是坏了规矩。”
徐云瑞连忙讨饶:“哎呀父皇!儿臣这也是头一回管这个事情呢!可能是疏漏了……儿臣本来是想,永州多远呀!儿臣如今带着京畿营,在王都附近有不少校场,索性就让永安军留下了……永安军穷啊,永州外头,连个像样的军营都没有,他们住得都还是帐子呢!”
他顿了顿,又笑道:“京畿营的人也情有可原,哪有自己人说自己人的呢?”
徐永明阴阳怪气道:“怎么永安军还没给三皇兄,就成了皇兄的自己人了?”
徐云瑞露出了一个乖巧的笑容:“永明这可就是误会皇兄了……皇兄的意思是……都是父皇的人。”
徐永明没由得被他堵了一句,心下又懊恼起来。
若是陆氏或是王梨梨在此处,大概又要愤恨这小孩记吃不记打了。
皇帝轻哼了一声:“好话坏话倒是都让你一个人说了……罢了,这一次是你沾了永明的光,知道了?”
徐云瑞不明白皇帝为什么要说这一句,但他本也不是会纠结这些事情的人,随随便便地应了一声——
左右那永安军已经是自己的了,嘴上让徐永明占点便宜,那便就占点便宜吧。
父子几人又在御书房里待了好一会儿,话题才终于从鲁山贼寇上扯去了别处。
“再过两天是千昕的百日宴,”徐永贤笑嘻嘻道:“如今府上真是乱成一团,唉……本想今日结束后找永明和永宸去吃酒,给你们接风洗尘的……罢了,等到百日宴上,你们记得来,我多开些好酒,把今天的一起补了。”
这话大家也是一听而过,若非必要,徐永明和徐云瑞向来不会出现在同一酒席上。
徐永明是不屑与徐云瑞为伍。
徐云瑞是觉得,自己家里什么没有,非得去别人家吃一顿,还受徐永明的气,那不是有病么?
不过这一次,徐千昕的百日宴,他们两个都是推脱不掉的。
这一辈的皇子们成亲都不早,也不知怎么的,竟是一个皇孙也没能成活的。
大皇子徐永旭的夫人倒是曾经怀过一胎,没想到孩子没了,夫人也受不了打击,过了几个月,跟着一起去了。
他之后的几位皇子,至今都不曾听到有什么音讯。
徐永明姑且不论,徐永熙到如今也没有个一儿半女的,大家都觉奇怪。
想起了徐永熙,徐云瑞忍不住开口问道:“父皇,怎么没见到永熙?”
皇帝叹了口气:“贤妃最近的身体不好,永熙在近前侍疾,朕就没有叫他过来了。”
徐云瑞点了点头,这是别人的家事,他也不好多问。
徐永旭又把话头转回了徐千昕身上:“永宸和永明都不在都城,故而之前洗三也没见到,千昕可好看了,又白又胖,软乎乎的……说起来,倒是和永宸小时候有几分相似。”
徐永贤也笑了起来:“是啊是啊,三皇弟小时候和千昕一样,哪儿哪儿都是软乎乎圆嘟嘟的,摸上去也舒服。”
徐云瑞不禁黑了脸。
这两位皇兄,在这些事情上,向来是不给他面子的。
也不止这两位皇兄——
皇帝也哈哈大笑,拍了拍扶手道:“是极是极!千昕长得可爱,瑞瑞,你见了也一定会喜欢的。”
徐永贤非嫡非长,虽说是他的嫡长子,按理来说,皇帝也没有那么上心的。
可谁叫这是千字辈的第一胎呢?
徐云瑞好奇道:“是个乾元小子么?”
徐永旭点了点头:“不是坤泽,大夫摸了摸骨,说大概是个乾元小子……精神可好了,见谁都笑,听说不爱睡觉,嬷嬷每次刚哄完,他就又睁开眼睛,咿咿呀呀地不知在说什么。”
徐永贤叹了口气:“这小子是真的胖,比瑞瑞小时候还要胖,音儿生他可是废了好大的工夫,我站在产房外,光是听音儿哭都觉得揪心极了……唉!这可真是!你都不知道,他有足足八斤重,连接生的产婆和大夫都吓了一跳呢。”
徐云瑞虽然改了名字,但他身边的人常有改不过口的时候。
皇帝和长阳公主倒是无所谓,他们本就是徐云瑞的长辈,几个皇子却都是很注意的,这会儿徐永贤说漏了嘴,徐云瑞倒也不怎么在意。
“八斤重?”徐云瑞吓了一跳,那这个小子的个头的确是大了些,若是再重一点,产妇怕就危险了:“皇嫂如今的身体可还好啊?”
徐永贤点了点头:“母妃找了几个经验丰富的老嬷嬷,养了一个多月,先前才在屋里哭唧唧地说想出来,百日宴就能见人了。”
皇室的规矩诸多,加上姜律大抵也不希望徐永贤看到自己粗胖丑陋的模样,这一个多月,徐永贤和姜律都只隔着房门说说话,倒是徐千昕被抱来抱去的,听说太后本来还想抱进永宁宫养,可还是太小了,怕小孩路上受风,这才作罢。
话题到了徐千昕的身上,气氛就变得活跃了些。
几人又坐了小半个时辰,徐永旭才带着几位皇弟与皇帝道别。
一出御书房,便见淑妃提着个食盒等在外间,是宫中夏天常见的款式,大概是做了什么冰粥糖水送来给皇帝。
徐永睿一见淑妃,显见就更萎靡不振了些许,在原地踱了几步,这才走到淑妃身边,小声道:“母妃。”
淑妃也不理他,只是看着一边的宫侍,直到里头通传请她进去,她这才带着小宫女走进了内室,全程都不曾与徐永睿说上一句话。
几人都觉尴尬。
徐永明还敢骂徐永安一句“上不得台面”,却是不敢骂徐永睿的,哪怕徐永睿比徐永安还要胆小怕事,他身后到底是有着吕家的支持。
从某些角度来说,吕家和王家都是南边颇具势力的武将,彼此之间也算有些合作,因而,徐永睿与徐永明的关系,一定是要比其他几位更亲近些的。
徐永旭是皇长子,只好硬着头皮道:“永睿,你是在这里等淑妃娘娘,还是同我们一起回去?”
几位皇兄都已经出宫开府了,徐永睿便是走,也只是回自己的宫殿。
他愣了愣,才小声道:“皇兄,你们先走吧……我在此处等一等母妃。”
徐永旭才点了点头,带着另外三人离开了御书房的地界。
等到要走出皇宫大门了,徐永明便也借口要向皇后请安,与徐云瑞三人分开了。
徐永明是皇后嫡子,出入宫廷远比其他皇子来得宽松,不过他未必是真的想见皇后娘娘,大概只是不想和徐云瑞几人一起行走。
徐永明一走,剩下三人也都放松了些。
徐永贤一边走,一边唏嘘道:“唉……永睿是个好孩子,怎么就成了现在这样呢?”
徐云瑞也搞不懂为什么,他迟疑道:“我记得小时候,永睿是个聪明活泼的性子才是啊。”
这话不假,徐永睿很小的时候的确是非常聪明的,他识文断字极快,三岁识千字五岁能背诗,就连徐云瑞也说过徐永睿是个“神童”。
小时了了,大未必佳。
徐云瑞只能用这一句话来解释徐永睿的变化了。
途径长安道的时候,徐云瑞突然看见了一边的小路上站着个粉衣宫侍同他招了招手。
“大皇兄、二皇兄……”徐云瑞停下了脚步:“我突然想起来还有些事情,你们先行回去吧?等千昕的百日宴见。”
徐永旭和徐永贤对视了一眼,他们都是聪明人,自然不会再多问有什么事,便都点了点头,与徐云瑞分开了。
那粉衣宫侍自然就是皇帝指给徐云瑞的那个中庸女性——
思妤。
“怎么突然这个时候来找我?”徐云瑞走进了小巷里,顺着那小道又走了一小会儿,拐进了一条地面凹凸不平、两侧狭窄逼仄的石板甬道中,平日里大概是走泔水车之类的小路,空气里弥漫着一股难以言喻的臭味。
思妤急道:“殿下,属下也是没有办法了!如今未央宫的情况紧急,皇后娘娘清醒的时间越来越短、昏睡的时间越来越长,连发病的次数都少了许多……红萍紧闭了宫门,属下几次想要出宫都不能够,这次听说您回到了都城,进宫面见圣上,这才想了个法子出来等您。”
徐云瑞见她神情紧张,皱着眉头道:“怎么了?是皇后不行了么?”
思妤点了点头:“红萍不敢找太医院的太医,一是不想让皇帝知道,二也是害怕安国公府发现,所以前几日从宫外找了个民间大夫来看病……”
思妤已经知道了,说明皇帝也已经知道了。
皇帝迟迟没有动作,要么还没有决定好如何处理此事,要么是已经有了决断,如今隐忍不发。
但安国公府……
也不知是不是……毫不知情。
思妤接着道:“那大夫虽是民间的……可却很有几分名望,不然红萍也不会冒着天大的危险请他进宫……他说、他说皇后娘娘,如今是因为体内五脏俱衰,根本药石无医……若是能活到落雪,就已经是天大的幸事了。”
现在正值盛夏,都城十一月就开始落雪,仔细算来,也只有四个月的寿命了。
徐云瑞的脸色有些阴沉。
陆佳汐死了,对他来说定然是有好处的——
可谁都知道,陆佳汐一死,不论是前朝还是后宫,定然是又是一番风起云涌。
大约是时间紧张,思妤又接着说道:“哦,还有一事!先前在祭祖大典前,剪了您礼服的那个名为纤纤的小丫头……”
“在狱中暴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