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仙阵中。
一棍齐天,伴随着金猿的狂笑,搅动元气之海,轰动阵势,组合成万象阵的大片阵法连番崩溃,显化出一界风采的大阵摇摇欲坠,似是随时都可能颠覆。
在阵眼多宝道人被楚牧镇压之后,万仙阵已是威能大衰,挡不住一道道流光的侵入,也挡不住一个个入阵之人的行动。
一道又一道流光裹挟着真灵飞上天空,其中有三清道脉的,有妖族的,有魔道的,也有截教中人的。
战争从来不是单方面的事情,这场大战不光是截教伤亡惨重,楚牧这一边也有不少人伤亡。
陌生的不说,熟悉的人,玉鼎宗的大剑师江青月和白雪池便死在了这一战中,太上长老林老也是奄奄一息。
还有不少熟悉的面孔,也阵亡在这一次的大战之中,被流光包裹着飞入造化玉碟之内。
凡是阵亡之存在,无论敌我,都被收拢了神魂乃至真灵,归入了造化玉碟。在造化玉碟大成的当下,无论身处何方,阵亡后,有神魂就收拢神魂,神魂不存就聚拢真灵,通通打包带走。
到了楚牧如今这一层次,目光已是不再局限于敌我,凡是这天下生灵,其力皆可为楚牧所用,只因他掌控造化玉碟,掌控天地万象,他即是天道。
当然,为了不让己方之人生怨,战败的敌人想要复活,都要排到下一次天地重开之后,己方部属则是可以提前安排。
阵法连番崩溃,连带着串联内外的黄河也开始不稳。鲲鹏舟振翅疾进,穿梭于九曲黄河阵的黑雾之中,两道紫色流光从后方追上,似是指引,又似协同,于鲲鹏舟一同深入大阵。
在万仙阵即将崩溃的当下,九曲黄河阵已是孤立无援,难以得到其他阵法的支持,没法在阻止鲲鹏舟的深入。
穿过重重黑雾笼罩的空间,眼前突然一清,原本遮天蔽日的黑天现出清明之色,就见前方滔滔黄河上立起一块孤岩,有一女子盘坐其上,膝横古琴,正在奏出一曲悲凉哀歌。
鲲鹏舟迅速靠近,一条怒龙突然从黄河之下昂起了遍体鳞伤的龙首,长长的龙躯在盘绕着孤岩,拱卫着那女子,同时有魁梧道人持镇海神鞭出现,合计二十四個海眼携带无穷元气出现在他身后。
“琅嬛······”
鲲鹏舟中飞出几道身影,为首的正是天云道三仙和萧忘情。
三仙中的长姐碧落仙子看着前方抚琴的女子,有些失神地唤了一声,而后收敛了多余的感情色彩,以平静地口吻淡淡说道:“截教已败,你······你们投降吧。”
“我等还未输!”潜龙君高高昂首,庞然龙躯逐渐从江下浮起,一道道狰狞的伤痕显露着惨烈和不甘。
然而盘坐孤岩的女子却是道:“我等······确实是输了。”
她的脸上带着难言的怅然,抬头望天,“多宝师兄败了,万仙阵失去了阵眼,我等已是无力回天了。”
兵对兵,将对将,王对王。
三清道脉对阵截教万仙,女娲亲赴万仙阵核心,与诛仙剑阵对抗,而楚牧则是找上了作为阵眼的多宝道人。
有万仙阵加持,可让多宝道人实力大增,有混沌青莲道体作为阵眼,便是女娲也难以在短时间内攻破诛仙剑阵,两者不失,可让万仙所布的诸阵勾连,威能大涨。
如此环环相扣,便组成了前所未有的大阵——万仙阵。
多宝道人得万仙阵加持,可谓是此阵中最强的一环,想要击败他那是难如登天。但他也是万仙阵最弱的一环,一旦他战败,万仙阵失了阵眼,就难以统合截教万仙之力,绝世大阵也将全面崩溃。
云霄仙子正是看透了这一点,才会承认失败。
她的目光落到那飞舞的流光之上,视线似乎看到了天穹之上的另外一人之身影。
那两道流光也是感应到了她的注视,合拢一变,显化出手持造化玉碟的道人身影。
“多宝道友确实是败了。”楚牧点头承认道。
这一承认,赵公明和潜龙君心中的支撑也倒塌了,明明还有余力,却已经失去了战意。他们最后的坚持,就被楚牧这轻轻一言给击垮了。
楚牧的出现,毫无疑问证明了多宝道人的战败。
“三位道友,请上造化玉碟。”
楚牧伸手,造化玉碟的虚影缓缓悬浮而起。
“道首······”碧落仙子面露不忍之色,就想恳求。
无论如何,她终究是和琅嬛天师徒一场,此刻忍不住想要请楚牧放对方一条生路。
“道友不必为我求情。”
孤岩上的女子出声劝止,道:“于我而言,琅嬛天那不到三十年的经历实在是太短暂了,短暂到无法在我的记忆中掀起波澜。自我觉醒过往以后,就已不再是琅嬛天,琅嬛天,已经死了······”
她拨动琴弦,浊浪滔滔,随着琴声卷起漩涡,可损仙腐神的浊煞之气在升腾,令得孤岩上的身影渐渐模糊。
“我终究是截教云霄,而非上清天云琅嬛天,求生,非我之愿,也非诸多同门之愿。”
猛然间,浊流逆卷,形成了接天水柱,那盘坐孤岩上的身影被浊浪彻底淹没,清越悲伤的琴音也在瞬间被浊流席卷之声中戛然而止。
云霄转世,前上清道脉天云道首席大弟子琅嬛天,自尽身亡。
一点灵光从浊流中飞出,被造化玉碟摄取着没入其中。
“接下来,便是你们了。”
楚牧面色不变,造化玉碟对向其余两者——赵公明和潜龙君。
目光所落之处,潜龙君那超过千里的蛟龙之躯竖起了片片龙鳞,一股大恐怖、大绝望席卷他的心灵。
哪怕眼前这只是一道连化身都算不上的投影,但那一种充斥天地的存在感还是让两者心中浮现出难言的恐惧。
那是对于未知,对于强大的敬畏。
“这是······圣人?你竟是成圣了?”赵公明难以置信地说道。
“准确来说,是真人,不过也可称之为圣人,最后的圣人。”楚牧意味深长地道。
此刻他的本体正在蜕变,已是踏出了最后一步,走入了那最后一个境界的大门,说他现在是圣人,倒也没错,反正只是一点时间问题罢了。
至于最后的圣人之说·······
自楚牧之后,圣人前头就要加一个前缀——“天道”了。
他们将被称之位天道圣人,天道在前,圣人在后,便是强大如圣人,也要受到天道的钳制。他将统治未来天地五十六亿年,以天道凌驾于圣人之上。
“闲话就莫要多说了。”
楚牧移步向前,造化玉碟的虚影散发出淡淡的光辉,“二位道友,请上造化玉碟。”
欺近的大恐怖令潜龙君和赵公明皆是出现本能的戒惧,但在当下,他们却是丝毫没有考虑过后退。
“只有死去的截教门人,没有求饶的截教门人。”
赵公明陡然长啸,飞身落到潜龙君头顶,手持神鞭,携无俦元气攻伐而至。
却见蛟龙腾空,矫矫不可直视,沛然元气之中显化出二十四个海眼,随着人龙一同震空攻杀,显露出无比的惨烈。
但是,无用!
迎着那从天而落的庞然巨影,楚牧不动如山,自有一道又一道的道则出现在天地之间。道则如柱如锁,接连天地,镇压乾坤,前后四十九道道则光柱一一出现,赵公明与潜龙君就如飞入蛛网的虫豸,凝滞半空。
随后,第五十道则出现,绝对的圆满形成了绝对的封锁,大衍五十之数让截天一线的截教都无法施为,只因那一线生机也被楚牧握在掌中。
“我之意志,通贯万象,天地之间,我无处不在,哪怕只是一道投影,也非是你可以对抗的。”
楚牧静静看着那全力挣扎的人与龙,徐徐道:“天道之下,皆为蝼蚁。”
话音甫落,大衍五十之数的道则齐齐震动,庞大的龙躯,内含海量元气的海眼齐齐开始崩溃,前后不过三息时间,潜龙君那超过千里的蛟龙之躯便已经化作了齑粉,赵公明的护身定海珠也被打回了原形。
他本人露出了一丝惨笑,然后瞬间成飞灰。
两道真灵被摄取着投入造化玉碟之内,九曲黄河阵也在同时缓缓散去。
“结束了,”萧忘情轻叹道,“道首已至不可测的境界,截教已是一败涂地。”
他看到了万千流光升上天空,每一道流光都代表这一道真灵,代表着一人阵亡。他看到了道气、佛光、妖云、魔流一同冲向最中心的大阵,甚至看到一尊大钟震破了四座剑门,侵入了内中。
大战,要结束了。
“琅嬛天之真灵已被我所收容。”
楚牧看向碧落仙子,淡淡道:“下一世,就让她继续当琅嬛天吧。”
“谢道首。”碧落仙子闻言,长拜道。
“不必言谢,这是你应得的。”
楚牧微微点头,这投影便化作流光,一同飞向空中。
在那天穹之中,苍茫如天地,浩瀚如宇宙的身影正在逐步呈现,诸天万界的信息涌入他的体内,被他逐步掌握,万界元气充盈着他的身躯,让他蜕变。
“我道已成。”
那无穷无尽的信息,是证道必将面对的门槛,若是无法从其中保持独立清醒,就将道化成天地的一环。
通贯万象的意志,则是绝对的必须,否则无法驾驭天地玄黄之力,反倒会被力量所压垮。
楚牧已然具备了这两项条件,造化玉碟助他梳理信息,天道之轮助他掌控万象,而最后那足以融纳宇宙洪荒的身躯,则是他开化天地的根基。
“轰!”
天道玄光自那苍茫身躯之中向外扩散,辐射诸天,接引万界,无垠太虚都被玄光覆盖,化为了一体,无所不知,无所不能的感觉充盈于身心。
要说唯一有例外的,就是天玄界之外的那颗混沌巨卵了。
通达万象的意志触碰到了这片还未占领的区域,也在同时刺激到了内中的存在,混沌之气所化的巨卵开始崩塌,大片大片的壳体碎裂开来,从中逐渐浮现出伟岸的身躯。
肌体发肤,都是元始之道的显化,动弹间衍生出无穷无尽的大道,天地万象皆由此中出,他即是万象之源,是天地之始。
在楚牧那通达万象的意志刺激之下,元始天尊开始加速觉醒,正好赶在楚牧证道将要结束之际复活。
这自然也是元始天尊早就算计好的结果,无论如何,他都不会以一颗蛋的身份去面对楚牧这位强敌。
“轰——”
混沌巨卵彻底崩溃,内中的伟岸身躯走出,那完美的道身有着堪比盘古之躯的强悍和极致的圆满,是同样彰显大道之极的肉身。
虽是盘古元神所化,但已经从这方天地中毕业的元始天尊,却是早已不再局限于肉身元神之别,这元始之躯是不逊色于盘古之躯的完美肉身,是绝对契合其道的身躯。
伴随着这一位古老天尊的出世,天地间出现另一股无形的意志,在和楚牧争夺着万象的控制权,与楚牧的意志互相碰撞。
圣人之间的碰撞,首先就是以意志开始,意志通达万象的他们,只要生出敌意,那万象就会随其而变,开始互相攻伐。
这便是圣人!
他们的意志即是天意,但凡动念,便是命中注定。甚至连一个不经意的念头,都可能引发未来变化,造就一段不朽的传奇。
两者意志互相碰撞,虚空扭曲,聚拢而来的万界也随之转变了轨迹。就在这时,一把长达万里的巨斧突然出现,从混沌巨卵中走出的伟岸身影下意识地一接,就要一斧劈出。
“轰!”
虚空之中突然引发了一阵狂澜,刚刚出世的元始天尊差一点就要一斧劈出,好在关键时刻险险收回了力量。
“哼。”
他冷哼着将巨斧抛开,看着那把巨斧散化成三道宝光,飞入楚牧的体内。
“可惜了,我这以彼之道还施彼身的法子没能阴到你。”楚牧惋惜叹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