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难产

永福大道上,一辆马车正以极慢的速度滚轮而过。

马车装饰华贵,车厢前头挂着一块手掌般大小的檀木牌,上面用金色墨汁写着一个“离”字。路人们见到这辆马车后都会自觉地让到大道的两边,等到马车走出一段距离后再继续朝前走。

此刻,车厢里面传来了一阵阵的笑声,是女人的。

看着自己妻子笑得前仰后合的样子,王宴不禁有些担心,他想制止妻子,却又不敢,最后不得已,小心翼翼地说道:“年年,你如此大笑法,恐是对腹中胎儿不好......”

陈年年这才慢慢停了下来,抹着眼角笑出的泪珠道:“相公,你看到了吗?她那副怕得浑身要死的样子?”

“嗯,看到了。”王宴想起刚才那副场景,也觉得心中舒坦了不少。

五个月之前吴采琴给自己下**害得自己差点命丧黄泉,夫妻两人如胶似漆却因为一串加了麝香的链子一直得不了自己的孩儿,光光这两件事,就已经足够让吴采琴下大狱了。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皇上却一直按着两人,不让他们一报心中的仇恨。

今天这个小小的复仇计划,自然是妻子想出来的。皇上只说了不能追究此事,也没说不能搞搞小动作吧?

当然,今天那串项链里面自然是没有麝香的,那只不过真的是一条价值不菲的翡翠项链而已。关键是那样子,是按照吴采琴送给年年那条一比一复原的。

之前,他们俩夫妻还担心这法子会不会有效果,但是没想到做了坏事的人原来真的会心虚成这样。

“儿子,你看到没?恶人会有恶报!”陈年年稍微弯了弯腰,把脸凑近流风的脸,随后快活地在儿子玲珑的鼻子上轻刮了一下。

流风知道自己的这位养母正是春风得意时,于是配合着母亲,开怀地大笑起来。

陈年年一愣,没想到一向早熟的儿子居然会发出这种孩童纯真无邪的笑声,顿时觉得快乐流满了整个身体。

接着,车厢外面赶车的马夫就听到车厢里面一家三**发出如铜铃般的笑声。马夫先是无奈地摇了摇头,接着嘴角也跟着泛起笑意来。

在吴采琴的婚礼之后,离岛上再没发生任何可以震动人心的大事儿。街头酒肆里面谈论的也不过是一些陈年八卦了。时光就这样平平淡淡地过去,不知不觉地在吃饭、睡觉中流逝。

又是四个月的时光过去了。

王府内

一个女人撕心裂肺的喊叫声正穿破云霄,这女子正是陈年年。屋外,王宴正焦灼地踱着步子。

这时从屋子里面走出来一个丫鬟,手里端着的盆里面装着满满的血水。

王宴一看到满盆的血水,心直直地拎了起来,他一把攥住丫鬟问道:“太子妃怎么样了?怎么这么多血?她平时说话都缺力气,怎么这会子叫这么大声?”

那丫鬟被自家少爷问得七荤八素的,紧张得放下铜盆,直朝着太子磕头:“产婆说胎儿很大,太子妃恐怕,恐怕......”

“恐怕什么?你快说!”王宴急得不顾平日里面的斯文,朝着丫鬟怒吼了起来。

丫鬟吓了一个激灵,支支吾吾地说道:“恐怕,恐怕会比人家多吃一些苦头。”

王宴听到这话,只觉得心一沉,踏了步子就要往屋子里面冲。却不料被一群守门的丫鬟给拦住了,丫鬟们苦苦相劝,说的都是那些血腥之气男子沾染不得的这种老俗套的理由。

“别废话,我一定要进去陪她!都给我让开!”王宴一怒之下居然把挡着的丫鬟都给推开了。

“宴儿!”孔氏满脸忧色地从里屋里头走了出来。

“母亲,年年怎么样了?”王宴抓着孔氏的肩膀焦急地问道。

“快去把候着的张大夫请来,年年恐怕是情况要不妙呀!出了好多血,我看产婆都有些慌了阵脚了。”孔氏深知女人生孩子就是过鬼门关,当年自己生王宴的时候也差点去阎王爷那里报道。

王宴听了这话,立刻就转身去找前头候着的张大夫。

不消片刻功夫,张之达就拎着医药箱忧心忡忡地走进了屋子里面。同时趁乱溜进去的还有流风,此时的他刚满2周岁,已经从一个需要人抱的小小娃娃长成了一个会自己到处跑的小娃娃。

张之达远远地朝陈年年拘了一礼:“太子妃,老夫多有得罪了。”

此刻最着急的便是孔氏了,她拉着张大夫就往床前冲:“哎呀,张大夫,生死攸关时刻了,还管这些繁文缛节做什么!”

张之达放下药箱,按照老规矩,望闻问切四件套快速地走了一遍,又在身边产婆处问了大致情况。完成之后,他有条不紊地从药箱里面拿出了备好的催生药交给了身边的孔氏:“皇后娘娘,这是催生药。现在产妇已是疲弱无力,精气大耗,所以才会出这么多血。当下,先把这幅催生药快快煎好,即刻就给产妇服下。快,快,快,一定要快!”

“好好好。”孔氏拿了药就往外冲,顺道叫上了身边的丫鬟。为了保住他们母子两个,孔氏顾不得自己的尊贵身份了,决心自己去厨房里面煎药。

很快,一碗黑乎乎的催生药就被端了过来。为了能让儿媳妇马上能喝上,孔氏特地命几个丫鬟在隆冬里持着蒲扇扇温了药汁。

催生药喝下,陈年年倒是来了力气。但是无奈肚中的胎儿仿若是哪吒再世,一直不肯下来。这可把大家,包括张之达给急得额头直冒冷汗。

张之达甚至偷偷把孔氏叫到一边,悄声地说可能挺不过去了,可能要准备后事。

里屋里陈年年撕心裂肺的叫声不绝于耳,孔氏急得直在外屋转圈。之前被孔氏赶出屋外的王宴实在是忍不住了,直接推门而入。

他和母亲的视线在空中相遇,顿时,王宴就明白了事态的严重性。

王宴再也顾不上那些劳什子祖宗理由了,他直接冲进了里屋,看到床上痛苦得蜷缩成一圈的妻子,他的心几乎快碎成千块万块。

“张大夫,就没有别的法子了吗?她看上去好痛苦!”王宴半跪在床边的地上,手里捏着妻子的手,双眼凄绝地望着站在一旁着急的张之达。

张之达为难地咂着嘴:“这,这,这,哎......实在是有些过了时机。”

众人听了这话都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谁也没想到平日里温柔可人的太子妃真的会在生孩子这个关口上栽倒。

“张大夫,何不考虑让母亲换种姿势?”这时,流风从一众愁眉苦脸、杂乱无章的人群中钻了出来,一双乌黑的眼睛中闪着晶亮的光。

张之达望着只有小半人高的流风,再度愣住了。如果他没记错的话,眼前的孩童不过才两岁大小,为何说话办事全然不像他这个年纪该有的样子?

流风也知道自己这回是语出惊人了,但是为了母亲的性命,他顾不得张之达的反应,加快语速说道:“按照牛顿万有引力的说法,母亲这样子躺在床上不动对于生产而言只会百害而无一利。我觉得,母亲应该站起来,依靠重力的力量渡过这场难关。”

“什么?牛顿是何物?重力又是何物?”张之达只觉得满脑子都装满了疑惑。

流风看了一眼床上痛苦不堪的养母,知道可以耗费的时间不多了,他朝张之达行了一礼,说道:“张大夫,小子多有冒犯了。请张大夫试想一下,一颗苹果树,如果让它横躺在地上,比起原来直立在土中,哪种更容易让上面的果子掉下来呢?”

“那自然是直立在土中了。”张之达几乎是脱口而出。

流风又朝张之达鞠了一躬,说道:“那便是了。”

张之达瞬间瞠目结舌,过了小一会儿,才呆呆地冒出两个字来:“神童......”

“张大夫过奖了,不如让母亲站起来生产吧?”流风也顾不上四周投来的惊惧、惊喜、震惊的目光了,他现在只想让养母距离死神远一些。

想到死神,他忍不住环顾了一圈四周,幸好,那个穿着黑色长袍的年轻男子没有出现。

这下,张之达反应了过来:“对,让太子妃站着生!”

接着,按照他的指示,几个吓得六魂无主的产婆们手忙脚乱地拿来了厚厚的蚕丝被垫在地上。放完被子后,大家又小心翼翼地把太子妃扶起来。

其实,大家心里都没底,不知道这样做是对是错。

但是谁也没想到,原本难产的太子妃在站起来后,用了两三阵力气,胎儿尖尖的头便露了出来。

一个跪在地上的产婆惊喜地叫道:“出来了!出来了!头出来了!快拿帕子来!”

还没等接生的帕子拿到位,就听得产婆呀地大叫一声:“来不及了!”

接着,就是一阵响亮的啼哭声。

就这样,在一阵手忙脚乱之中,王家的嫡皇孙出世了。

王宴心疼地把妻子抱上了床,掖好了被子,用手抚摸着她汗湿的头发,柔声道:“年年,真是辛苦你了。”

陈年年无力回应丈夫,只是虚弱地闭着眼睛休息。她想,自己这应该是闯过了一个鬼门关,多亏了小流风。或许,他是上苍派来拯救自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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