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生死时刻

大火烧得木头噼里啪啦地作响。

皇上的寝宫采取了中国人传统式的中轴线设计。众所周知,当今圣上是一个出了名的工作狂人。不同于离岛以往的君主办公休息分开的模式,王英直接将办公和休息两个功能合并在了一起。处于寝宫正中央的是办公区域,里面存放着很多书籍和奏章。西侧的屋子是帝后同寝之处,这屋子里面还摆放着一架皇后娘娘的织布机器,象征着农耕社会的男耕女织。

很不幸的是,这些在平常日子里面都具有美好象征意义的物件儿此刻都变成了火焰的狂欢乐园。

当流风进入到外屋的时候,满眼望去,一片狼藉。昔日里面熟悉温馨的画面早就不复存在,皆化作了断壁残垣,随着大火不断地消耗着自己最后的生命。

不知不觉间,流风的眼眶湿了。

这样大的火,这样浓烈的烟雾,里头的两位老人还能活下来吗?

流风不敢猜,也来不及去猜。

“当——”一根木头从屋顶上掉了下来,不偏不倚地就贴着流风的后背砸了下来。一时间,流风只觉得后背发出了一阵火辣辣的痛来。他伸手一摸,后背的衣服早就被这根带着火的木头烧掉了一片,背脊上的肉一碰就滋啦地疼。

他不敢再掉以轻心,擦干了眼角的泪水,踏着火寻找通往里屋的通道。

那扇连通里外屋的雕花木门紧紧地关闭着,一根烧得通红的长木竟斜插在门前,生生地焊死了这条通道。

流风摸了摸腰间有些发烫的太乙剑,嘴里喃喃道:“好兄弟,今日你得帮我一把。”说完,他心神一凝,剑出鞘,手腕之间力道一起,太乙剑已然在火光之中发出了寒人的光芒。

“剑之道,唯有手起刀落。趁敌人不备之时,将其一招毙命方才是好招。”流风的脑海里面想起了师傅王启的话。

只见流风纵身一跃,双手拎剑竟如同拎一把斧子一般,朝着木头中间猛地劈了下去。

接着,他的足尖便轻轻地点到了地面上;同样轰然落地的还有那根长木,只是,它已经被劈成了两截。

“皇孙!”他突然听到有人在喊自己。

流风转身一看,竟是卫达。

“卫达?你怎么进来了?这里太危险了!”大火之中,流风只能朝着卫达大喊,才能保证他听清楚了自己的话。但是一阵烟雾马上就闯进了喉头,惹得他一阵好咳。

“今日这样的大祸,卫达已是死罪!”这样的情景之下,卫达竟仍然要下跪告罪。

流风忍不住朝这迂腐的古人翻了一个白眼,大声地喊道:“别他妈的搞这套虚头巴脑的东西了,赶紧的,咱俩一起冲进去救人吧!”

说完,他又是一阵咳嗽。流风感到嗓子里面一阵黏糊糊的,难受得要命。

卫达听了流风的话也不再多说什么,立刻就用自己的身体撞开了木门。

流风有些不敢看里面的情景,他以前当医生的时候就最怕接触到烧伤病人,更何况里面现在躺的是自己至亲的亲人。

但是现实还是必须得面对的。

他不得不按下心中的恐惧踏入了房中。

怎么会这样?

流风被眼前的场面惊呆了。

尽管外面火光滔天,但是这里屋之中却是一片宁静。火在这里似乎失去了它耀武扬威的资本,屋子里面的一切都是完好无损的,只有一些轻微的烟雾的味道。

流风和卫达错愕地互相对望了一眼,有些不敢相信自己所看到的一切。

“先把门给关上。”流风几乎是出于自己的下意识而说出这句话的。

卫达的心底似乎也有了一些感觉,立马就反身关上了门。

屋内,皇上正伏在书桌前一动也不动;皇后则睡在床上也没有发出其他的声响。眼前的这一幕是如此地诡异!

“祖父?祖父?祖父?”流风试探性地连叫了三声,但未见祖父有丝毫的反应。他回过头来与卫达对视了一眼,他几乎不费吹灰之力就瞧出了卫达眼中的绝望和惊恐;其实,现在的他也镇定不到哪里去。

屋子里面这两位生死未卜的老夫妇不仅仅是自己的亲人,更是整座离岛上身份最尊贵的人。如果他们离世了,那必将引起离岛上的一次政治地震......

流风快步走到祖父身边,想把他扶起来,但是没料到刚刚一着力,祖父就如同一摊烂泥一般滑了下来。

好重!

流风一个趔趄,差点摔倒在地上了。

“卫达,快来帮忙!”流风花了吃奶的劲儿搀扶着祖父,努力维持着他的平衡。

呆怔在原地的卫达这才反应了过来,连忙跑到两人的身边,帮忙搀扶住了岛主。但是当他的手感受到岛主那股往下坠的力量时,心里瞬间凉了半截,一个不妙的念头开始在心里面萌芽:活人会像一摊烂泥一样一直往下掉吗?完了,完了,完了......

等两个人稳住了王英后,流风这才腾出手来,他鼓起勇气把手指伸到祖父的鼻子下面探了探。

卫达看到流风这个动作的时候感觉自己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里面,他很期待答案,但是又很不期待答案。

“还有吗?”卫达发觉自己说话的声音都是颤抖的。

流风拧着眉探了一会儿。

卫达看着主子脸上凝重的表情,顿时心如死灰。鼻息需要探这么久吗?看来,事情已经发展到最坏的那一步了。这时候,他想起了刚才在后花园里面被自己搜到的那个刺客。此时此刻,他巴不得把这个该死的畜生碎尸万段、挫骨扬灰!

“是?”卫达不敢说出那个字,那不是自己一个侍卫该说的字。

流风挑了挑眉,长长地呼出了一口气说道:“老人家鼻息很平稳,脉象也很稳。我猜测他是中了某种**,让他陷入了深度睡眠中,一时间无法唤醒。”

“啊?”卫达听了这话,一时间竟然反应不过来。

“你先扶住祖父,我得去瞧瞧祖母。”流风没有空多解释什么,也没有时间去照顾卫达的反应。外面大火烧断木头的声音不断地传入耳中,屋子里面的烟雾也比先前浓了许多,他一定要尽快带着两位老人家离开这个危机四伏的火场。

他跑到床边,也是如同先前那样探了祖母的鼻息,搭了她的脉搏,确认她也只是被迷晕了后,深深地舒了一口气。

流风心想,至少人都还没死,至少不算太坏。

就在这时,门口突然出来一声巨响,惹得人一阵心慌。

还没等到流风和卫达反应过来,又是轰地一声,那扇门终于支撑不住了,轰然倒塌了。大火裹挟着浓烟直往屋子里面蹿,似乎有一种不把整个世界烧毁就不罢休的架势。

“卫达!快找路,咱俩一人一个,带他们闯出去!”流风冲着卫达大喊道。

“好!”卫达的眼睛里面聚起了光,心中燃起满满的使命感。是的,今天一定要把岛主和夫人带出去,不能让离岛的百姓们陷入群龙无首的乱局之中!

卫达把浸湿的衣服整件罩在了皇上的身上,随后一把把他背了起来,嘴里轻声地念道:“皇上,卫达一定把您安全地带出去。”说完,他便使出了全身的力气拼命地朝着屋外那个有光的地方跑去......

屋子的外围已经紧紧地围了一层宫人,他们虽然不敢像流风和卫达那样冒死冲进大火里面救人,但是也是拼了命地在灭火。

在王宴的指挥下,宫人们围住屋子的四个角列成了四排队伍。最外围的几人负责轮流去后厨、后花园取水,取完水后一个个地往下传递,传给距离火最近的那个人用来灭火。

但是无奈火势实在太大了,纵使是出动了大半个离宫的力量,还是无法让这大火变小一点。大家的心都如同被架在这火上烤一样,难受、担心、害怕几乎成为了所有人现在共有的情绪。

“母亲,祖父祖母还有希望吗?”王蓁靠在陈年年的怀中,望着那漫天的火光问道。

“住嘴!”陈年年板起脸,低声地呵斥了女儿:“你祖父祖母吉人自有天相,你在这里胡说八道什么?!”

王蓁平日里虽是伶牙俐齿的,但到底还是未经世事的娇小姐,原本心里就怕得要命,再被母亲这一顿怒斥,直吓得哇哇大哭起来。

她一边哭着,一边上气不接下气地说道:“我不过是担心,担心,他们。我不想见不到他们,还有大哥,冲进去了半天也,也不见出来,我不想见不到他,我还想,还想让他再教我剑法。”

王蓁这一哭,惹得现场的宫人们也都纷纷落下泪来。

悲伤的气氛如同一首哀歌,紧紧地萦绕在这火场的上空。

“卫达!是卫达!”就在这时,一个宫人兴奋地大叫了起来。他指着火光里面冲出来的一个身影激动地语无伦次起来。

大家都顾不上手里的活了,立马朝着卫达飞奔而去。

“皇上,是皇上!卫达背着皇上冲出来了!”他们冲到卫达身边看到了他的背上背着昏睡的皇上,顿时觉得心中的阴郁之气一扫而光,有一种主心骨又回来了的感觉,竟不约而同地跪倒在地山呼万岁起来。

卫达看到了围住自己的众人,心里那根紧绷的弦终于松了下来。不知为何,他觉得身上的肉似乎在发出滋滋啦啦的响声,紧接着,剧烈的疼痛感朝自己袭来。他一条好汉子竟然有些承受不住了,身子开始发软发虚。

“皇上,皇上......”说完这几个字,他就看到眼前的世界瞬间翻了个面,漆黑的天空出现在了眼前,还有那滔天的火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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