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这,张五月深吸了一口气。
“老师,是不是……”
“五月,咱们也去休息吧!”李佳颖笑着打断他的话,说完,也快步走出会议室,向自己的房间走去。
张五月快步跟上老师,他明白老师话里的意思。
在这种环境里,最好不要猜测军方的意图,因为这是国家机密!人家吴进年都没有明说,猜测只能徒增无趣,反而于国家、个人都不利!
再说,如果问路北极顺利的话,到时候在北极极点就会真相大白,现在有什么好猜测的呢?
见老师直接进了房间,张五月正要开锁进门,却听老师叫一声“五月”,他立即知道是老师有话要说。
“老师,您还有什么安排?”来到李佳颖房间,张五月关好门,轻声问道。
李佳颖指着椅子,示意他坐下,而自己则坐在只能容纳一人睡觉的小床上。没办法,这船上房间空间太小,只有区区六个平米。
“你是不是想到了什么?”李佳颖看着他,表情凝重。
“是的老师。我觉得吴将军能那么说,说明军方已经确定那个不明物体的存在……”提起这个,张五月顿时来了兴致。
“老师有个想法,如果你真心喜欢小晴,我希望你现在立即退出科考队!”
未等他说完,李佳颖直接打断他的话。
张五月“噌”的站起身来,诧异地看着老师:“老师,这和小晴有什么关系?”
是啊,这根本没道理和小晴扯上关系啊!
李佳颖叹口气,凝视着张五月的眼睛,又指指那把崭新的木质椅子,示意他坐下。
“我知道你对未知世界的追求和渴望比我还重!但这次不同,先不说北极极点的环境有多恶劣,就这次任务而言,就存在着极大的危险性。我不希望小晴的一生有遗憾……”
这番话,语气凝重,语重心长。
“老师,我也不希望您和周叔、小晴中的任何人发生意外!您既然知道有危险,我怎么能坐视不管?还有,无论如何,我得把您安全带回家!”
张五月同样没等她说完。
“我知道你的心意,但是,我真不想让小晴的一生有任何遗憾,你懂不懂?”说着,情绪竟然激动起来。
“老师,您的意思我岂能不懂?但是,我也清楚,如果我没把您带回去,小晴这辈子都不会理我!”
李佳颖看着他坚毅的眼神,知道这小子的犟脾气又来了。但听完这番话,心里莫名无比感动。
“你小子,这次有军方的保护,难道他们还不如你了?你这也太高估自己了吧!”李佳颖笑着说。
“老师,都到这个份上了,我不去也得去啊!我还想着如果这次我抢在老师前头,把学术独吞的话,我就能扬名立万了!”
张五月听着多少有些尴尬,挠挠后脑勺,只能说出这个理由来应付老师。
“五月,你是老师看着长大的,要去也可以,但你无论如何要听老师的话!”
李佳颖只好无奈的摇摇头,知道这小子是在胡说,看来他是铁了心要去的,只好再次神情凝重地嘱咐一大堆诸如遇到危险保命要紧的话,还要他即便是看到老师有危险也要第一时间跑到安全区域,不要管她。
但是张五月是什么样的人她又不是不清楚,注定这些话随后就会被他当做耳旁风。
张五月郑重的点点头,但心里莫名泛起一股不安感来:以前很多次的科研,老师都表现的很兴奋,这一次为什么这么反常慎重?
难道那不明物体真的有危险?
科考船一路前行,也算顺利,至少在太平洋上航行的这段路途是没有遇到危险。
当然,这与季节和副热带高压有关,北半球的台风多集中在夏末秋初,所以三、四月份的北太平洋虽也有大风大浪,但比起台风来就如小巫见大巫一样。
4月3日,科考船到达楚科奇半岛。
因已进入多国临海,护送的驱逐舰已经折回。
国家层面出面与俄罗斯官方沟通,希望科考船能在楚科奇港口停留补给物资。
因楚科奇半岛东隔与美国阿拉斯加州相望、如今俄美关系紧张的缘故,俄方虽同意科考船在楚科奇半岛的港口短暂停留并进行补给,但船上所有人员不得下船到陆上活动。
在短暂停留的间隙,科学巨匠们都想到甲板上看看白令海峡的风光。不过只在甲板上转了半圈,就有后勤保障组的人来通知各位到会议室开会。
大家虽均感无奈,但也很快有组织的来到会议室。
吴进年先是表达了歉意,说辛辛苦苦在海上漂流了十几日,却不能让大家到陆上领略埃利格格特根湖风光和楚科奇民族风情,实在是抱歉的很;然后通知大家补给已经完成,可以继续行进。
张五月和在座的各位科学巨匠都明白:东有俄罗斯,西有美国,科考船在这两个超级大国的夹缝里多停留一刻,就会多一份泄密的危险。所以刚刚完成补给,吴进年就毫不犹豫下达命令起锚。
白令海峡,平均水深42米,最大水深52米,所以科考船在行进中异常小心,这也是海峡只有60多千米,却足足行驶了一天一夜的缘故。
这艘科考船太大了,水下雷达探测仪不时传来警告的声音,让吴进年也捏着一把汗。
4月5日凌晨6点,科考巨轮终于安全穿过白令海峡,进入楚科奇海域,也就是进入了北冰洋。大家能明显感觉到船速快了不少。
4月6日中午12时,已经又向北极极点突进了两百多公里,此时已经进入北极圈内,楚科奇海的暖流使巨轮更加快速,但也存在不少危险。
下午5时,房间里的广播传来通知,说是已经临近冰层,接下来就要进行破冰前行,船身会有颠簸,请大家不要惊慌。
张五月不以为然,北极科考,这都是常规动作,有什么好惊慌的呢?
不过,随即船身传来的“嚓嚓嚓”的响声,还是引起了他的好奇。赶紧爬起身来,透过房间的小窗户向外看去:冰雪覆盖的北冰洋竟然如此壮观,惊得他心里遐想无限。
下午7时36分,刚吃过晚饭不久,广播里再次传来通知,说根据气象卫星监测,今晚将有一股强气流从楚科奇海袭来,为保证全船人员安全,今晚至明天早上8点不再前行。
张五月心里不免有些失落,他已经对此次科考有些迫不及待了。无奈之下,只好前往空间狭小的健身房锻炼身体,这也是因为老师李佳颖在旁边监督,否则,待在房间看书才是他最喜欢的饭后生活。
北极已经进入极昼,但此地还没有出现日不落的情况,晚上11点多,黑夜还是如约而至。
张五月冲过热水澡,舒舒服服的躺在小床上,拿起一本书读了起来。这些年的坚持,使得他从不看电视、手机,也是老师李佳颖最欣慰的事情,常常称赞他是“学富五车”的大才子。
至于来自楚科奇海强气流造成的暴风雪是什么时候来的、又是什么时候退的,张五月浑然不知。
等他醒来已经是4月7日的清晨6点,温暖的阳光从两本书大小的窗户照射进来,配合巨轮供给的暖气,真是惬意至极。
张五月洗漱完毕,知道老师李佳颖这个时候早起床了。
来到李佳颖房间门前,正准备敲门,里面李佳颖却先开口道:“是五月吧?进来。”每天这个时候张五月都会准时来听她一天的工作安排,所以李佳颖习以为常,连他的脚步声也能准确听出来。
张五月推门进来,照常道一声“老师早!”然后给老师的水杯里倒满开水,泡上一杯热茶。
若在别人看来,肯定会说这小子在拍老师的马屁,但他们不知道的是:张五月这些年住在老师家、吃在老师家,给老师和周叔倒茶已经成了他的习惯。就连李佳颖也习惯了他的这种习惯,如果没有张五月倒得这杯热茶,反而感觉有些不习惯。
还有就是,李佳颖的丈夫周瑜海是商人,本想以张五月的聪明脑筋是想让他进军商海的,可这小子硬是喜欢科学,最终在老师李佳颖的坚持下,周瑜海也就放弃了这个想法。
“今天没有特别的事情安排,要不陪老师聊聊天?”李佳颖看看精神抖擞的张五月,自己神情也跟在很是轻松。
张五月当然十分乐意,以老师渊博的知识存量,聊天也只是聊专业领域的话题,对于张五月来说,这是老师在变相传授他知识。
“我们也不聊专业,就聊聊其他的吧!”
张五月听后多少有些吃惊:其他的话题老师可是从来不和他聊的,就连平时丈夫周瑜海公司的事她也从不插手,此刻听她说要聊其他,还真是破天荒、头一次!
“别紧张,就是随便说说,没什么严肃的事情。”
李佳颖看出张五月有些不解,笑着解释道。
“老师从不聊学术以外的话题,今天乍听,我实在有些惊讶。”张五月回过神来,搓搓双手,随后露出白森森的牙齿,咧嘴一笑。
李佳颖指着椅子,让他坐下,自己也端起张五月给她倒满茶水的杯子。
“出门之前,我听你周叔说公司出了点状况。当时并未在意,昨晚忽然想起,觉得有点过意不去,总感觉自己这些年忽略了你周叔的感情,不是个合格的太太。五月,你说我做的是不是有点过分?”
张五月“噌”的从椅子上站起身来,心里隐隐有点不好的预感:周叔在通海摸爬滚打了二十几年,从未在家里提及过公司及商业上的事情,这个时候说出现了状况,张五月判断,这个问题肯定不小!
“老师,您说周叔现在到底出了什么状况?”张五月急切的问道。
李佳颖有些盱眙,她其实是想听张五月对于自己的看法,哪知这小子第一反应是关心起丈夫周瑜海的状况来。
“也没多大问题,他只是那么淡淡的提了一下。好像是听他说从去年疫情开始,公司就出现了资金周转不开的状况,到现在还没有解决。”李佳颖没好气的道。
张五月“哎”了一声,坐下身去,神情显得非常凝重。
“老师,我有些话不知道您想不想听?”
李佳颖蹬了他一眼,还是没好气的说:“在老师这,你还跟我卖关子,是不是要讨打?”
“老师,在这件事情的处理上,的确是您做的不对!”
张五月直截了当的给出了自己的答案。
李佳颖“啊”了一声,显然张五月直接说她不对,她也是难以接受。
“说说看,我错在哪了?”
张五月组织组织语言,接着说:“我知道您只关心学术,于商业不屑一顾。但您和周叔是夫妻,从一开始你们就被绑在一起。这么说吧,您的态度其实关系着周叔的公司!”
“接着说下去!”
李佳颖突然来了兴趣,满脸期待道。
“其实从生活中的各个细节看,您就是周叔的全部!我也知道您很爱周叔,但是您却表现的不是很强烈。周叔是个学问很深的人,他把您和小晴当做他的全部,而您只把他当做家庭的一员。”
李佳颖仍然期待满满,说实话,这么多年她只把家当成了睡觉、吃饭的地方。
“为什么这么说?”
“周叔之所以在家里对您提及公司的状况不佳,是因为周叔已经支撑不住了!否则,他就不会说!”
李佳颖听了张五月的话,“噌”的站起身来,满脸惊诧的道:“不可能!这绝对不可能!五月,你能肯定他支撑不住了?可他为什么不对我明说?”
“因为周叔不想因为他的公司维持困难而影响到您对学术的追求!老师,您好好想一想,这些年来,周叔在家里有没有提起过他公司的情况?据我所知,他这还是头一次。根据我对周叔的了解,他能提及,我敢保证,就是他公司出现了不可扭转的局面!所以,我建议您赶紧给周叔打个电话……”
话还未说完,李佳颖已经转身出门,应该是找吴进年打电话去了。
张五月心里也是忐忑不安,老师和周叔对他恩重如山,如果周叔这个时候出现了状况,他无论如何也不能安心将科考进行下去。
大约半个小时后,李佳颖脸色有些难看的回到自己房间。眼角有泪痕,说明她刚才哭了;情绪还算稳定,和她冷静的作风没有出入。
这些无不说明:刚才张五月的判断没有错!
“老师,周叔和小晴还好吧?说实话,我也想他们了!等这次科考回去,我打算在家好好温习温习,顺便把毕业论文写了。”
张五月并没有急着印证自己的判断,而是说出他今后的学习打算。
李佳颖神情木讷的坐到小床上,只是机械式的点点头。
“你说的很对,他确实快要支撑不住了!我把这些年全部的积蓄将近一千万都给了他,还让他把房子抵押了,这才解决了困境。”良久,才说出这些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