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王万志

虽然没有明确的证据,可温衡就是觉得王万志此人十分可疑。可他作为王氏的侄子,既然可以随意出入袁家的内宅,可见王氏对他十分信任。如今自己的手上没有证据,而王万志对他又明显抱有很深的敌意。所以温衡便决定先与王氏告辞离开,待出门之后再和曹斌商议对策。

临走时,王氏还特意嘱咐温衡,无论有任何风险都请务必告知于她。温衡恭敬点头同意,在这个男尊女卑的社会当中,温衡向来敬重那些有主见的女子。

不过他也很想知道,如果最后他能证明王万志才是幕后的真凶时,在女儿和侄子之间王氏又会做出什么样的选择。

随着车夫的一声吆喝,曹斌的马车缓缓开动。看着温衡一脸的若有所思,曹斌忍不住出言问道:“想什么呢,这么认真?我叫你三遍都听不见吗?”

温衡听他这么一说,赶忙抬头看向曹斌:“啊?你叫我了?”

“真是怪了,怎么蚊子就不咬你呢?”曹斌轻轻叹了口气,指着自己脸上的蚊子包对温衡抱怨:“我记得你有止痒的药膏?”

温衡闻言呵呵一笑,解下腰间的香囊递给曹斌:“这是我家的独门秘方,趋避蚊虫有奇效。至于药膏我倒是没有带在身上,不如你先送我回去,我到家之后再给你找。”

曹斌接过香囊之后便毫不客气的挂在了自己身上:“放心,你就算不给我药膏我也一样会送你回去。诶,你在袁家发现什么了没有?”

温衡轻轻挑开车帘,看着袁府门前伫立着的瘦长身影越来越小,他的嘴角便不自觉的翘了起来。

“虽然只是一些猜测,不过我还是很想告诉你,也许你们看到的一切都是假的。”

曹斌闻言啧了一声:“带你去见袁杰的人是我,替你背黑锅的人也是我,怎么,如今查案有了线索,你竟不肯告诉我吗?”

曹斌的话中满是嗔怪,山羊胡子更是撅起来老高。温衡见状不由苦笑,连忙向他解释:“袁杰毕竟是一州的通判,没证据的事情我怎么敢随便乱说,我这不是正在找证据吗,你放心,只要我手里有了证据,肯定第一个告诉你老兄。”

曹斌闻言仍不满意,兀自说出了自己的看法:“宪司的人怎么看我不知道,不过以我今天的所见来看,袁家的人对崔凯并没有半分好感,根本不可能有人会选择跟他私奔,只怕是有人栽赃给他的也说不定。”

温衡一听便来了兴趣,他一手托腮便手肘支在矮桌之上,做出一副专心聆听的样子看向曹斌:“那你觉得他们当中谁最有嫌疑呢?”

曹斌沉着脸想了片刻,终于仔细措辞说道:“我觉得宪司的说法很有道理,很可能就是那个婢女青莲暗中与人串通一气,用计劫走了红芙之后有在城外把他残忍杀害,而城里这边则有崔凯用来定罪伏法。这么一想,这可是一条一箭三雕的绝好计策。”

温衡闻言眨了眨眼:“怎么个一箭三雕?”

曹斌捋着胡须悠悠解释:“青莲和奸夫杀死红芙之后既可以谋求红芙身上的财物,又有崔凯在后面顶罪,运气好的话还能误了红芙的清白,你要之后,很多下人得了主人的恩典之后并不都会感恩戴德,有些人会逐渐生出叛逆的心思,觉得是主人挡了他们的路,得势之后往往会对自己的恩人实行报复,这样的狼心狗肺之徒数不胜数!”

曹斌的推断虽然没有切实以的证据,却也符合人性的推断。温衡并没有出言解释,而是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

“我看王夫人对她的侄子似乎十分信任,不过我之前怎么从没听过他的名字呀,他是才来洛阳不久吗?”

曹斌看了温衡一眼,见他像是随口问问便把所知的说了出来:“我只知道他是随他一起来的洛阳,小的时候曾在袁家住过一段时间,后来他父亲去巩义做官,他就被送到了嵩阳书院读书,所以在洛阳城里名声不显。”

温衡哦了一声做恍然状:“原来是嵩阳书院的学子,难怪我没听过他的名字。”

曹斌瞥了温衡一眼,悠悠说道:“不过是输给过罗源两次,你总不至于把他的所有学生一起都给记恨了吧?”

温衡闻言眉眼弯弯着笑而不语。

马车行至清风楼前缓缓停下,温衡便把曹斌请到了楼上,他一边给曹斌翻找药膏一边问他有没有听过一本名叫《槐风集》的书。

曹斌捋须沉吟半晌才轻轻摇头表示不知:“听着倒像是一本风花雪月的诗集,不定是哪个小作坊出的,你问这个干嘛?”

温衡正好找到了药膏,递给曹斌的同时他解释说道:“我在红芙小姐的枕边瞧见了一本《槐风集》,也是瞧着眼生才来问你的,想不到你竟然也不知道。没事儿,一会儿我去找高星辰问问,他应该知道。”

曹斌拿了药膏,打开之后轻轻一闻,立时便被一股十分浓烈的樟脑味道熏得直闭眼。

“这药膏既能驱蚊又能止痒,不过我这也不多了,你可得省着点儿用。”

曹斌对此很是不屑:“你就不能多做些吗,这样的好东西拿出去卖的话,你怕是能赚个盆满钵满,干嘛非要抠抠索索的不肯上进。”

温衡嘴角微微一翘:“我又不缺钱,这些小钱还是留给我师傅去赚吧。”

曹斌轻呵了一声起身告辞。他走之后,温衡便把谢峰给喊了过来。

“谢峰先检查过温衡的身上,确认他并没有缺少零件之后才总算是松了口气:“你怎么去了这么久才回来,是不是周肖又为难你了?”

温衡轻轻摇了摇头:“周肖什么都没说,过些日子我会再去一次,我找你过来是有别的事情,你帮我查查袁杰的侄子王万志是什么底细。”

“王万志?”谢峰的眼中闪出寒意:“这人也和周肖有关?”

温衡呵呵一笑:“那倒没有,我查他是有别的事情,你只管照做便好,记得,查的越仔细约好。”

谢峰狐疑着点了点头,正欲越窗出去的时候却被温衡一把拉住了脖领:“有门不走你偏要翻窗干嘛!没看窗台的油漆都被你给踩花了吗!”

谢峰干笑着吐了吐舌头:“我这不是最近心法小有所成,总想着找机会多用一用吗。好啦好啦,我自己会走,你不用一直扯着我的领子,让外人看见了我会很没面子的。”

温衡闻言松开了手,和谢峰一起走出了清风楼。

谢峰一怔:“你不用送我这么远吧?”

温衡冲旁边的书肆努了努嘴:“谁要送你,我是要去找高星辰的。”

谢峰闻言咧了咧嘴:“我的天,他那里整天都是臭烘烘的,待得久了人都会变傻!”

温衡抬手作势欲打:“你懂什么,那叫书香!”

谢峰灵巧的闪身躲开,临走还不忘冲温衡做了个鬼脸:“书香书香,我看是夜香的香吧!”

话音未落,人已经消失在了人群之中。温衡暗暗摇了摇头,却对这个有辱斯文的莽撞少年毫无办法。

暗骂了一声有辱斯文,无可奈何的温衡苦笑着走进了隔壁家的沧溟书肆。才一进门便闻见一股积攒多年的陈腐味道,木料、纸张还有墨汁的味道混合着霉味十分刺鼻,不由令温衡想起谢峰刚才的那个比喻、

温衡被呛的轻咳了两声,正要说话时,却忽然听见身后传来一声悠悠的叹息。温衡循声回头看去,便见两丈高的书架上面架着一张梯子,一个愁眉苦脸的书生正在梯子顶端摇头叹息。他的手里拿着几册古老的书卷,而书架高处的位置上正有几个空档,书生拿着书卷眼望空档,似乎是自己的身高不足以让他把书卷塞回原来的位置。

温衡一见马上笑了,来到梯子下面向上问道:“要不要我帮你啊?”

愁眉苦脸的书生低头一看,看见来人是温衡也并不高兴:“不可不可,你又不知道它们应该放在哪里,还是我自己想办法吧。”

梯子高约一丈,即便书生已经站在顶端伸长了手臂,却仍与最上面的一排书架相隔足有半臂的距离,虽然距离相差不多,可对着书生来说却像是天堑鸿沟般的难以逾越。

温衡看的不由皱眉:“这梯子明显不够高啊,你是怎么把书给拿下来的?”

“唉……”书生长长的叹了口气,拍了拍身下的木梯说道:“原本是够的,可这梯子下面的一截糟了,被我锯掉之后就不够高了。”

温衡闻言点了点头,转身去外面搬了几块青砖回来:“老高你先下来,等我把梯子垫高之后你再上去不就够得到了。”

高星辰闻言眼睛一亮,二话不说爬下梯子,跟温衡一起在梯子下面垫上了青砖,再次爬上顶端的时候他便刚好够得到先前的空档。

“今天你先这么凑合凑合,回头我找木匠过来再给你重新打一张梯子。”

高星辰听后只是轻轻点了点头:“如此也好,诶,你今天怎么有空找我来了?”

温衡呵呵一笑,直截了当的说明了来意:“我想问问你有没有听过一本名叫《槐风集》的书。”

“唉……”

又是一声幽幽长叹,高星辰用一种不胜其扰的神情看向温衡,用一种落第八十几次的老夫子才会有的苍凉语气对温衡说道:“槐花结子桐叶焦,单飞越鸟啼青霄。单看名字就知道是本矫情的书,多读四书五经才是正理,找那劳什子的槐风集作甚。”

温衡的眼角一阵抽搐,只好耐着性子给他解释:“这书其实是和一桩命案有关,事关重大,还请你务必帮我查查。”

高星辰却又叹了口气:具物昔未改,斯人今已亡。隐侯有遗咏,落简尚馀芳。世人早晚都有一死,与其纠结这些因果,倒不如喝杯茶读书才是正事。”

温衡闻言不禁蹙眉:“如果那槐风集的作者确实就和命案有关,你会愿意看见杀人凶手的诗词文章流传于世?”

高星辰抬眼看了看温衡:“读书人也是人,也有三分火气,惹得书生冲冠一怒,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也不是不能接受的事情。”

温衡又说:“死者是个无辜的女子也无所谓吗?”

高星辰脸上的愁苦更加深刻:“自古红颜多薄命,奸雄恶少皆封侯。世道如此,不查也罢。”

“你!”

温衡实在很想打高星辰一顿,拳头攥了几下却始终无法对着一个丧鬼下手,于是便故意揶揄他道:“废话这么多,我看你就是不知道吧?回头我就找人把你这沧溟书肆的招牌摘了。”

“唉,睹物洛阳陌,怀人吴御亭。寄言垂天翼,早晚起沧溟。我爹就留给我这么个书肆,若不是他,我早就上吊死了,我若是死了也不至于遇到你这样的麻烦朋友。”

嘴里虽在抱怨个没完,可高星辰的手上却开始在一卷目录上面翻了起来,不多时便指着其中一行对温衡说道:“槐风集是嵩阳书院自行刊印的,大约是书院学子的作品。”

听到嵩阳书院的时候,温衡的脑子里突然闪出王万志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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