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郡主虽然封号只是郡主,但是食亲王和公主邑。公主已经是一品了,到了亲王便是超品,随便按照哪一个算,都超过娘娘的品级了。”秦锦笑了笑,松松的一耸肩,“所以,见面点头即可。若是想让我下跪请安,等你当了皇后再说。”
秦锦一言就戳在了夏烟的心头上,顿时将夏烟的心给戳的血淋淋的。
“大胆秦锦!”夏烟脸都气歪了。
她本就是被忠义侯给养歪了的,当姑娘的时候就飞扬跋扈,不可一世。现在当了贵妃,宫里除了萧呈言和太后,还没人敢这么当着她的面下了她的面子,尤其她身后还跟着一群平日里马屁拍的好的宫妃,秦锦这么不给面子,当真是要将夏烟给逼疯了。
夏烟气的大吼一声,秦锦稍稍的一皱眉,“看来夏烟你在宫里这么多年,规矩也是没学好,宫里最忌讳的便是大省喧哗,是谁给你这个胆子在这里鬼叫鬼叫的?”秦锦曼声说道。
秦锦这么一说,夏烟真的是要被气死的节奏。
倒地是谁不懂规矩?她这贵妃怎么说也是代管六宫事务,秦锦倒好,一回来不光不行礼,还将她数落了一遍。
“来人!将泰和郡主拿下!”她发了疯一样赤红着眼,对身后的太监说道。
落雪稍稍的靠近了一点秦锦,冷冷的看着听了夏烟的话,围过来的太监。
她可不管这里是什么地方,反正宗主说过要尽心尽力的保护夫人,谁敢过来动手,她就弄死谁!
那些太监还没等沾了秦锦的衣服,就被落下三下五除二的给放倒在地。
看着躺倒一片哀声不断的太监,落雪还稍稍的愣了一下,“这么不济事?我还当宫里的人多能耐呢。”
她只是稍稍的吐槽了一下,却是让秦锦忍不住噗的一下笑喷了出来。
“好了,不管他们了。咱们走吧。”秦锦拢了一下落雪的手臂,转过身去想要带着大家离开。
夏烟这下是真的疯了。
“秦锦你当真这世上就没人能治的了你?”夏烟气的指着秦锦骂道。“你那个什么夫君萧衍如今已经是戴罪之身,只待秋后问斩,你一扫把星,出生就克死自己的爹娘,到了现在又克自己的夫君。你即便再嚣张,都有老天来收你!”
秦锦猛然停住了脚步,回眸,眼底浅浅的笑意已经不再,目光之中透着一种彻骨的寒气。
她转身。一步步的走向了夏烟。
夏烟本来戳到了秦锦的痛处,骂的挺解恨的,但是还没高兴几下子,就见秦锦一脸阴霾的朝她走来,那气势竟是好像完全将她压住一样。
“你待如何?”夏烟不肯承认自己在秦锦的逼视下之下已经有了几分心虚的意思,她愣是梗着脖子瞪着秦锦,“你还想打人不成?”
只要秦锦敢动手,她就叫侍卫抓人。
这是在皇宫,是她的地盘。不过不知道为何,夏烟总有一种被秦锦看得心里发毛的感觉。
“你给我听好了。”秦锦走到了夏烟的面前。
之前她年纪比夏烟小,个子也比她矮,但是如今秦锦已经二十岁,身量都已经张开,在边境上,萧衍怕她身子骨弱,容易生病,所以都叮嘱厨房上每天都给她备着牛羊奶。换着花样的给她做着,这些年牛羊乳吃下来,秦锦的身高猛窜了一下,如今已经是比夏烟尚高出小半个头来。
这番居高临下的一逼视,顿时让夏烟不光是气势还是旁的上面都矮了下去。
“你要怎么样?”夏烟知道自己气势渐弱,努力的克制着,问道。
“咱们走着瞧!”秦锦忽然朝她一呲牙,略带威胁的一眯眼。“你可千万要福寿延绵的好好的活着,不然我会少了很多乐趣的!”
谁的夫君短命,以后就有分晓!
“你胆敢威胁本宫!”夏烟瞪着大眼珠子问道。
哎呦,还听出来了,不算太不可救药。
“哪里哪里。”秦锦皮笑肉不笑的说道,“只是祝福娘娘而已。好了,本郡主也没多少时间在这里和娘娘耽误了,太后召见,娘娘,少陪了。”
说完秦锦再度转身,带着自己的人潇洒而去。
夏烟愣愣的看着秦记的背影消失在花丛之后。这才稍稍的缓过神来。
她的眉头瞬间落下,不由重重的跺了一下脚,该死的!秦锦以下犯上,她明明可以叫人拿了她的。还有秦锦纵容自己的侍女在宫里行凶伤人,亦是大罪!怎么她刚刚就没想起来。
以前被秦锦压制都成了习惯了,夏烟现在回过神来,她都已经是皇贵妃了,还怕那丫头片子作甚!
不过现在回神过来,秦锦已经走远,她气的扯下了一把枝头上怒放的鲜花,揉碎了,狠狠的摔在了地上。
“娘娘。”身后的昭仪过来,“那泰和郡主实在是太嚣张了。”
她们在宫里都是凑在夏烟的眼前拍马屁的,秦锦在的时候,她们摄于秦锦的名气不敢吱声,现在过来一个个的落井下石。
“对啊。娘娘,她还当现在是两宫先太后都在世的吗?现在的太后是娘娘的亲姑母。”一个美人凑过来添油加醋说道,“正好那泰和郡主是去给太后请安了。娘娘不如干脆就去太后面前告她一状便是了。”
“是啊。太后娘娘那里,她若是还这么嚣张,即便是娘娘有容她之量,也不能让她在太后那边还这样放肆。”又有人随声附和。
夏烟现在都不太敢去太后那边,但是听了大家这么说就又觉得有道理。
之前自己的姑姑也是十分厌恶秦锦的。
正好!
夏烟的嘴角就稍稍的松了一些,不若适才崩的那么紧了。
去太后那边!
她马上迈着小碎步朝慈宁宫的方向而去。
秦锦等候在慈宁宫外,有人进去通传,她就顺便看了看周围的景色。
与她当年在宫里的时候一般无二,就连花园里的景泰蓝鼓凳都没更换。
只是住在里面的人却是换了。
秦锦在心底重重的叹息了一声。这次回来,她说什么也要去皇陵拜祭一下太皇太后和太后了。
“殿下,娘娘有请。”前去通传的嬷嬷行了出来,给秦锦屈膝行礼,随后打起了垂落在门口的珠帘,让了开来。
秦锦从容走进。
慈宁宫里的摆设也一如当年,只是桌子上铺着的绣花桌布都换了。
太后当年在这里的时候喜欢肃静,那些桌布上都绣着梅兰竹菊这类的雅物,而现任的夏太后却是喜欢富贵的东西。桌布上的绣样都变成了牡丹,芍药之类的国色天香了,色彩浓艳。
在里间的软椅上,夏太后正襟危坐。
秦锦低眉过来跪拜行礼。
“是泰和回来了。起来让哀家看看吧。”夏太后的声调之中藏着几分疲惫之意,语调淡淡的,倒是听起来比以前似乎性子转变了一些。
秦锦一进来就闻到这里弥漫着上好的檀木香气,她被搀扶着起身,目光沿着夏太后的裙摆一点点的朝上,待到看到夏太后的手的时候。就见她保养的极好的手上居然握着一串西瓜碧玺加绿翡翠的十八子佛珠。看那珠子油光水滑的,定是在手里不听的盘复才能盘出这样的水色来。
夏太后信佛了?
前世的夏太后可没这个爱好,盘着一串佛珠在手里。
等秦锦完全抬起头来的时候,夏太后也在上下的打量着她。
这些年边塞的日子,秦锦长大了,看起来比之前小姑娘的时候更加的沉稳。
她穿着郡主礼服,朝殿堂中央一站,不知道怎么的,就猛然会给人一种她十分可靠的感觉。
夏太后瞧着也有点心惊。当年那个眼底光芒让她看不透的小姑娘出去了五年的光景,怎么这气质上却凝炼的越来越成熟大气,看她这样子,倒真有几分一国之母的威仪。
想起当年自己的儿子吵着闹着要娶她,夏太后就觉得心口有点揪痛。
她还曾动过要弄死秦锦的心。却不想自己的一番举动反而成就了秦锦与萧衍的婚事。
当初那时候,她以为秦锦成亲了,总算是断了自己儿子的一个念想了。
但是现在回想起来,倒不如让秦锦当了皇后,那个夏烟虽然是自己的侄女,但是无论是气度还是风仪,都完全不能和秦锦相比。
更何况,现在夏太后最恨的便也是夏家了。
如果不是夏家,她的儿子又怎么会落到现在的境地。
许是看到了许久不见的姑娘,夏太后倒觉得自己的鼻子一阵阵的发酸。
她缓缓的抬起手来,朝秦锦招了招手,“过来,孩子,让舅母好好的看看你。”
秦锦……
这闹的是哪一出?
画风全乱了好不好!
秦锦当了那么久的太后,在夏太后的面前不会表露出自己真正的念头。所以她虽然是有点凌乱了,但是脸上还是一片从容。
这让夏太后看在眼中更是唏嘘。
她也是从年轻的时候过来的,她自问自己在秦锦这个年纪的时候却也做不到秦锦这般淡定。
夏太后知道秦锦忌讳自己,当初肃宗在世的时候,她和自己就不是那么的亲,只跟舅舅亲。不过这也不怪秦锦,当初的她一心想要扶持自己的侄女上位,对秦锦也是多有打压。
孩子的感情是最最纤细与细腻的,谁对他好,他心底比谁都明白。
所以即便是现在秦锦表现的吃惊一些,夏太后也不以为意,而秦锦如此的淡定从容,则更叫夏太后暗暗的吃惊。
荣宠喜怒不行于色,这才是一国皇后最该具备的基本素质。
这孩子能在这个年纪就做到这一点,实在是难能可贵了。
秦锦走到了夏太后的身侧,由着夏太后拉起了她的手。
“舅母这些年的风采依旧。”秦锦微微的笑着说道。
“你还是和小时候一样,嘴甜。”夏太后拉着秦锦的手,让她在自己的身侧坐下,秦锦不敢僭越,便坐在了她脚边的紫檀木踏步上。小的时候,她就常常坐在这里,只是那时候抱着她喊心肝儿宝贝的人却不是这个夏太后。
“哀家看到你就能想起你小时候的样子。”夏太后今日真的是思潮起伏了。
她当皇后的时候就知道自己有朝一日会坐在太后的位置上,但是真的做到这个位置上了,她现在越来越茫然。
这个皇宫,她付出了大半辈子的心血,她的青春。她全部的热情都消磨在这片看起来富贵无比的风景之中。可是现在留下的又是什么。
肃宗在世的时候,心思就不在她的身上,她心心念念苦苦的守着这个位置,为的难道真的是夏家的荣宠?可笑。
她之前觉得夏家的荣宠是她带来的,但是现在她明白,她也不过就是一个棋子。只是她身在棋局之中犹不自知,以为自己才是下棋的人。
可悲。
她这辈子,得不到丈夫的喜爱,又被自己的族人与父亲当成了棋子。现在她的儿子也被摆弄在这棋局之中,每天看着儿子那种模样,哪一个做母亲的不心如刀割。这是夏家做下的孽……亦是她种下的苦果。早知道现在会是这个结局,她到宁愿嫁给一个寻常的男子,不求富贵泼天,但求一家人相爱相守,和乐安康。
她年轻的时候傻,但是眼前的这个姑娘却是不傻。
秦锦想着法逃离的地方,她年轻的时候却一头撞了进来。
夏太后居然落泪了。
秦锦感觉到自己的手背上一凉。凝眸一看,赫然是一滴眼泪不经意间垂落在自己的手背上,秦锦更加的有点懵圈了。
“舅母。”秦锦轻轻的叫了夏太后一声。
她原本只是觉得人家夏太后都哭了,她这个做小辈的也绷不起什么脸来对着人家黑脸黑口的,所以叫的时候刻意的将声音放柔。
哪里知道她这一叫出声来,夏太后更是哭的厉害。
秦锦猝不及防的被夏太后弯下腰一把揽住了肩膀,秦锦……
她记得自己和夏太后不是这么熟捻的……
秦锦被夏太后揽在怀里,努力的回想了一下上一世的情景。好像后来夏太后对她的态度也是转变过来的,不知道怎么就变的比较柔和了。
前世的时候她也是苦思不得其解。后来看到了夏太后对小皇子的宠爱,秦锦便以为自己是沾了小皇子的光了……
对了,怎么萧文筝这一世还没露面?前世的这个时候,萧文筝已经记在她的名下了,是正经的嫡皇长子。
既然现在萧文筝都还没被带回宫里来,那夏太后对她的态度转变就一定不可能是因为萧文筝了。
许是她寂寞了吧。秦锦心思转了几转,最终还是伸出手来,轻轻的回抱了夏太后。
她瘦了许多,之前坐在那边还不觉得,但是这一抱入手里,秦锦却也有点微微的讶异。
宽大的黑底织金色牡丹的华服之下,是一副羸弱的躯体,抱在手里,如同枯骨一样。
秦锦暗自的心惊,夏太后这是病了吗?
这厢她们正抱在一起的时候,就听到殿门外传来了隐约的喧哗声。
夏烟跟在秦锦的后脚赶了过来,见到秦锦的侍女就站在殿外,她那气就不打一处来,尤其是对落雪。
“原来狗真的都在这里。”夏烟吃过落雪的亏,那张嘴也是毫无顾忌,见到落雪就冷笑一声。
落雪得了秦锦的叮嘱,在宫里不能乱来,她充耳不闻夏烟挑衅的言语,只是微微的垂着眼眉,任由夏烟在一边说什么,她都巍然不动。
夏烟见落雪眼皮都不动一下,心底也不知道是该得意还是该更加的激愤,只是稍稍的瞪了她两眼。左右就是一个奴才,等她主人倒了,夏烟可以慢慢炮制她。
“本宫要见太后娘娘。”夏烟冷哼了一声,对立在门口的管事太监说道。
“娘娘,太后娘娘正在见客。”慈宁宫的管事太监低眉说道,“还请娘娘稍候。待老奴进去禀告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