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位风姿绰约的妇人盈盈走来,身边跟着两个丫头和一个嬷嬷,嘴边挂着亲和的微笑。
姜烟笑问:“母亲怎的得空来了?铺子近来可好?”
她眼中带笑,问道:“润本高着呢,怎么?阿峣来了,母亲就不能来了?”
“母亲自是可以来,烟儿没有旁的意思。”
崔诗儿走到姜峣身边,手放在了他肩上,笑道:“阿峣,又来找姐姐说话了?你的功课可是做完了?”
“回母亲,先生布置的课业都已经完成了,也给先生查过了。”
“好……也快科举考了,即使做完了功课,也该在书房内温习一下,别总来缠着你姐姐,这会儿子,让我与你姐姐说会儿话。”
“是,母亲,我这便离开。”姜峣起身,并吩咐道:“小丫,把桌上的东西带下去,待会儿香云来上茶。”
“是,大公子。”香云走开。
“是,大公子。”小丫应声,开始收拾桌上的茶水。
吩咐完,姜峣便往书房的方向离开了。
崔诗儿坐在姜峣原来的位置,轻和地看着姜烟,摸着她的手,道:“烟儿,母亲也没想到,就这么快,你便是要嫁人了,仿佛一切都是在梦中一样。”
姜烟垂下眼,也不知道该回些什么,干脆就不说了。
可能是因为记忆缺失的原因,可能是她小时候并未在她身旁的原因,她感觉不到她们之间的感情。
血缘的关系,亲近的关系,仍然抵不过十几年的养育之情。
在她最需要她的时候,她并不在身边,爱她的,养她的,都是霍老将军一家,可无奈,谋逆罪,无人能抗,也无人能抵。
军械供敌,千万黄金,等等等等。
举家抄斩,没有牵连好友以及他人,已是对得起他多年为大越的贡献。
当时,父亲是公布了她的真实身份,才救出她的性命,她真正的母亲顺带一个同胞弟弟入府。
见姜烟不回话,崔诗儿便继续道:“仲景将军十六从军,在西山常年征战,挡黎国,灭梁军,护了我大越疆土,守了万万子民的心,是受得住万人敬仰的,他年纪轻轻便有此番作为,爱慕之人必不可少,往后,烟儿可要记住,相府不会倒,你定能稳住将军夫人的地位,有些事便睁只眼闭只眼,莫要将自己陷入泥潭之中了。”
“母亲的意思是说,他若妻妾成群,即使她们欺负到我头上来了,也要因为将军,我便就只能忍气吞声吗?”
崔诗儿摇摇头,否定道:“不是的,情之一字,既可令人所向披靡,亦可令人身败名裂,这情,只有守在自己心里,才终究是自己的,最后就不会受到伤害,母亲希望烟儿能好好的,不要让自己受了委屈。”
“母亲,烟儿连爱慕一人的权利都没有吗?你心有我,我心有你,恩爱和睦,不才是夫妻相处之道吗?”
“相敬如宾便是恩爱和睦,高山流水,琴瑟和鸣,知音何处能觅得?”
“可是母亲,你难道不爱父亲吗?那为何要与他成亲?你们并不是家族婚姻。”
崔诗儿这次并没有马上回答,她沉默了很久,久到姜烟差点觉得她压根没有听到自己在问什么。
“这不重要,所谓爱,可不是一句话就能说清楚的,别人的一句爱我,便就一定是真的吗?可能是真心实意,也可能是玩笑意味,也有可能是带着目的性的,什么都是可以骗人的,心,一定不能给他人。”
呵,若真是如此,这样的婚姻,那就是两个戏子,带着无情的心,摆着有情的脸,在台上演得生动,却始终是感动别人,蹉跎自己。
“什么……都可以骗人的……”姜烟喃喃道,声音很轻,只有她自己才听得到。
那么,你们也一直在骗我吗?
落水高热,识人不清,无关紧要……
这些看似破绽百出的事,又仿佛顺利成章,好像一切本该就是这样。
可她不信!
身处其中,方知其道!
那种感受,那种体会,说不清,也道不明。
最后一次,这是最后一次,如果……如果能得到真正她想要的答案……
她忽而抬眸,清亮的眼睛直直地盯着崔诗儿,询问道:“母亲,有个问题,我从前一直都在问,现在,我想问另外一个问题,可否?”
因为之前那个问题,她应该已经有了答案。
“问吧,母亲若是知道答案,定会回答你。”
“我是不是……忘了什么事?一些可能很重要的事。”
崔诗儿看起来有些惊讶,问道:“你忘了什么事?”
她蹙眉想了一下,又道:“那次落水后,你发了场高热,医士说你可能醒来后,会不大认得人,可能是因为这个,缺失了些记忆。”
这个回答,也在她意料之中。
也是,她在期望着些什么?
一个欺骗你的人,又怎么会亲自将真相告诉你?
母亲啊……这便是最后的一次期望了,也是最后的一次询问了。
那些空余,就由她自己来弥补吧。
“难道这记忆中有很重要的事吗?是关于什么的?以前,好像没有听你提起过,小丫跟着你最久,若有要紧的事,她应该知道吧,你可有问过她?”
“问过了,她也不知道。”姜烟也没有表现得很急切,就好像是随意地问了一句。
有一个猜测,姜烟一直存在心底,从不敢相信,只觉得荒谬。
可渐渐地,她越来越觉得,那个猜测完全是对的,因为这一切,只有那个猜测才完全说得通。
但姜烟找不到他们的任何漏点,无论她问谁,都不行,就好像是她疯了一样。
“那可能是些不要紧的事,忘了便忘了吧,心里头装的事儿少,日子也过得轻松些。”
“我知道了……”姜烟顿了顿,道:“母亲今日来,说的便就是这些了吧?其实,陈嬷嬷前些日子就与我说过了,夫君纳妾是本就是顺理成章的事,我不该阻拦,也不应该心生妒忌,应理解包容,与妾室姐妹以待,共侍夫君,莫让夫君在外办公时,还要担心内宅事务。”
姜烟终于松了口,崔诗儿也稍稍放了心,她微微笑道:“烟儿,我知你向来知理懂事,但仲景将军是人中龙凤,他绝对不会驻足于此,你入了皇宫,应该也听了些消息,他不仅是大越的将军,亦是三皇子,是皇后所出,他兵权在手,是民心所向,又有如此身份,这东宫之争,势不可挡,你在夫家,可莫要委屈自己,相府的门会一直为你开着的,你父亲,也会在朝中助你们的。”
“好。”
“夫人、姑娘,请喝茶。”香云从房外走过来,为她们一一倒上茶水,茶杯上方还氤氲着一团团的白雾。
“我便不喝了,相爷方才与我说,想喝银耳羹,我得去厨房瞧瞧,烟儿早些睡啊。”
崔诗儿缓缓起身,抬脚向院子走去,才走到院中,就又停了下来,她头也没回地道:“烟儿这几日可莫要再胡闹了,三月后便是大婚之日,可容不得有半点差错,那时,皇上将会亲临主宴,皇后娘娘说不准也会前来,丞府千金的风范,应该在对的时间展示出来。”
姜烟当然知道,她的那条小道不会也不可能瞒得过这个宅子的主人。
他们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她也就每次都从那里出去,从那里回来。
她知道他们二人心知肚明,但她为什么不去坦明,方便行动?
因为,她一直都在等着,等崔诗儿把她揭出来,等她说这一句话。
她想知道的是,那些人看着她,究竟到了哪种程度?是只看她出没出府,还是看她去了哪里,或者去看她做了什么事。
或者,从头到尾,一直跟在她身边。
她与影竹联系,他们是否也知道?
她往驿站送信,是否也知道?
不过,这会儿说,实是无大用,她往后一直到成婚,也没想过再出府。
就算出去了,她能去哪?
秦舒姐姐不给消息,她也不能往那儿去,而且,这个节骨眼,风头紧。
“母亲,烟儿不明白,这是何意?烟儿这些天,日日在相府,给未来的夫君绣鸳鸯,哪里胡闹了?”
这话,她说的脸不红,气不喘,心跳也正常得很。
“闺阁小姐该去的,与不该去的地方,都有你在过的痕迹。”
“母亲既然都知道,那日后,烟儿可就从正门出入了,母亲觉得呢?”
一直在等的东西,即使没了价值,没了意义,也不能丢。
“自己拿主意。”
当日晚间,水桥偏殿便着了一场大火,烈火烧得半边天都亮堂了,硬是十几个宫女提着水桶,一起来来回回朝里头灌水,灌了好一会儿,才基本浇灭。
殿内的墙壁已被覆上夜的颜色,一时之间,竟不分伯仲。
外边的人仍然提着水桶,又试探性地往里面泼了一大桶水,等了好一会儿,再没瞧见火苗复燃,这才完全放心下来。
众人聚在一起,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然后一同往门里面看,这不看还好,一看,这大半夜的,一众人吓得魂都快丢了。
正面对着他们,在那大殿高座上,有一具烧得黑焦黑焦的人体端正地坐着,头微微往侧边垂着。
光看外貌,根本分不清男女。
这件事,一晚上就能传到当日所有在皇宫中的人耳里。
第二日,姜烟在房内醒来后,便听小丫与她说这个消息,她微惊道:“你说水桥偏殿走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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