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六章 机关算尽尝恶果 英雄一世空悲切

但听房内一阵凌乱的响动,之后便是一阵沉默,一丝声响也无。司徒艳凝神细听,娇面荡漾着灿烂的笑意。

司徒艳与如烟相视一笑,随即向房内看去。房门虚掩着,隐约可见屋中有几道影影绰绰的人影。

“慕容庄主,别来无恙啊!柳家小姐请你出来可好?”如烟漫不经心地说着,拉着司徒烟向后退了两丈,凝神看着房门。

足足过了一刻钟,慕容尘才自房中走出。此际,慕容尘已没了颓废,悠荡着一只衣袖,神色却异常沉静。慕容尘缓步来到二女身前不足一丈远近,停住身形。而慕容仁、李霸天、慕容艳等亦随之相继走出,面上带着无比的惊惧。

慕容尘看一眼身前的二女,本能地转头四顾。却见房屋两侧及房顶站着几个苗条身影,各守一方。凭借多年经验,自各个女子身上发出的气息,绝非是一般武林人物所能拥有的功力。慕容尘的心一下子沉重得如同坠上千斤铁砣,已是万念俱灰。烈阳门众女之武功早已领教,即便双臂齐全,也恐非敌手,又何况众女一同而来。今日,恐怕已是难逃厄运。

渐渐地,慕容尘双目之中充满道道血丝。见到司徒艳与如烟,顿时,冲天的恨意、后悔与不甘一齐涌上心头。既然离开此处,又何必回返。自此,慕容尘心中方才明了聪明反被聪明误。zuqi.org 葡萄小说网

慕容尘愈想愈悲愤,阴恻恻地道:“贱人,老夫在此,你又待如何?”

如烟娇笑一声,看了看众人,笑道:“小女并非要拿庄主如何,只是奉我家老爷之命将庄主留下,一起叙叙旧!至于我家老爷如何想,小女一概不知!”

慕容尘面色青白,恨声道:“你这贱人,未论婚配,又未经媒妁定约便口口声声地叫老爷,当真是奸夫淫妇,犹自大言不惭。老夫既然被困,我等亦非易于之辈,孰生孰死还未见个真章!”

“咯咯。”如烟笑得更是轻松,揶揄道:“小女本不欲与你这奸狡伪善之人谈论礼常。只是昔年庄主所赐伤痕,却令小女时时不敢忘记。按理,小女与我家老爷与你无冤无仇,而你却处心积虑,不择手段,狡诈阴险,非要置我家老爷于死地!而今却在此以正人君子自居,真是滑天下之大稽,令人耻笑!”

如烟刚刚说罢,司徒艳接口道:“小女真是可叹庄主之心,如今之势尚言真章。到底是年岁已大,人老昏聩,记性不好。我家老爷不屑与你过招,遂命我姐妹前来相召慕容庄主。非是小女夸口,即便你四肢健全,恐怕也是万难逃出生天!”

“住口!”慕容尘怒喝一声:“你这狼心狗肺的贱人!不为几大山庄着想也还罢了,而今却是为虎作伥,与楚天狗贼狼狈为奸。天下最毒莫过妇人心!”

司徒艳听罢,面上丝毫未见气恼,仍自笑道:“慕容庄主真是老当益壮,恪守礼法。如论阴狠,天下莫过慕容庄主。几大庄派为一己、一派、一门之私,大动干戈,图谋天下。近些年来,江湖上掀起的无边血腥究其根源,俱都是你等这般阴狠狡诈之辈所致。”

“哈哈!”慕容尘桀桀狂笑,狠戾道:“到底是大家之贱人,开口便言天下。不错,如非掌控天下,江湖又怎能太平!天幻宫又怎会称雄一方,安如泰山。从古至今,莫不是胜者王侯,败者寇。”

说到此处,狠狠地看一眼如烟,又道:“似你等背宗忘典、寡廉鲜耻、银欲滔天的贱人,理当斩尽杀绝,方消我恨!”

“呵呵,慕容庄主怎地这大火气!枉自被江湖中人称为八绝书生。老六,八绝是些什么来着?哦,乃是书绝、剑绝、扇绝、画绝、诗绝、琴绝、棋绝、酒绝!可唯独少了计绝与心绝。如你少些贪欲,多些善心;少些阴损,多谢大度,便不会有今日之事。常言道:自作孽,不可活啊!”司徒艳语气看似平缓,但却是讥讽有加,一副训责口吻。

慕容盛捂着前胸,眼中仍是惊恐。看着两个天仙似的美人,若在平日,早便色心大动。但此际看来,那如花的笑靥,好似夺命的砒霜。愈看愈觉得恐惧,死亡的阴影正一步步向自己走来。

而李霸天目中仍时不时地泛着仇恨,昔日纵横江湖的功力折损殆尽,心境亦随之改变不少。尽管仍好似毅然不惧,但已没了往日的霸气与雄风。内心绞痛,处在任人宰割的地步又能如何,枉自逞口舌之能早已无任何用处。听着慕容尘等人相互讥讽,如在往日或许插上几句,但此时看来,却是颓然无语,一副漠然凄凉之色。

慕容艳面色青白,本已羸弱的身躯,轻轻颤抖着。眼望眼前两个绝世美女,心中百感交集。几大庄派中人,虽不经常走动,但各庄派中家事均清楚得很。虽未见过二女,却也听闻得极多。眼见昔日表面上尚有些礼仪上尊重的柳家庄与天幻宫小姐,如今已成死敌,世事怎会变得如此快速!真是难以琢磨!心中愈来愈感到悲伤,神情极为落寞沮丧。

管家慕容仁亦是战战兢兢,惶恐不安。随在众人身后,好似失魂,不知今日之事将是何种结局。

慕容尘未再言语,只怒视着二女。偶尔瞥一眼站在远处的秦素素、如雪与华玲玲。慕容尘纵横江湖数十年,眼见五女气势,心中已然明了,自己功力已无法与眼前任意一位美女相抗。郑家庄的血腥与惨烈场面又浮上心头,司徒艳与如雪出手之快,下手之狠,好似嗜血的女魔。连郑天刚都已在如雪穿心指下骨断筋折。想到此,已是万念俱灰。

“哈哈哈。”一阵朗声大笑,划过整个武侯府,钻入每个人的耳际。众人正自惊愕之际 ,两条颀长修伟的身影便在瞬间到了空场。慕容尘骇然一惊,这笑声、身影太过熟悉,每次听闻都毫无例外地掀起遍地血腥。而慕容艳看罢,娇躯剧烈一震,几乎把持不住,晃了几晃,面上已无一丝血色。

楚天与祁刚双双落地,不带任何生息。二人站定身形,两双神目扫视一圈众人。随即,楚天凝视慕容尘,不屑地道:“你等素以武林正义自居。而今,却在标榜正义的江湖中无处安身,成为丧家之犬。你这老贼几次三番言说要杀楚某,不想今日主客易位,前后易势,老贼又将如何?”

慕容尘面目狰狞,口中凄厉地道:“小贼,你血腥满手,人神共愤,今日就是死,亦要杀了你这狗贼!”

楚天摇摇头,有些轻蔑地道:“慕容老贼,此时尚自装腔作势,真令人惊讶。面对成百上千人马,楚某尚且不惧,又岂会被你几句虚言吓住。今日,楚某问你将要怎个死法?”

慕容尘目中充血,眼中喷火。见到楚天这毁庄灭派的仇人,仇恨的火焰已在瞬间填满胸膛。几欲要立时将其擒杀,只是力有不逮。不由尖厉吼道:“小贼,休呈口舌之能,不杀你老夫誓不为人!”

“哈哈哈。”楚天一阵大笑:“我真可怜你这老贼,面对此间情势,却仍要困兽犹斗。也不为你手下留个视死如归的榜样,唉!真令人失望!”

慕容尘已气得七窍生烟,指着楚天,满脸涨红,却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楚天一见,轻松地笑道:“与你多言,有辱我口。也罢,楚某这便送你归西!”

楚天说罢,转头对祁刚道:“祁护法,此贼屡次围剿本门主,处心积虑,阴狠毒辣,极尽蛊惑之能事。煽动唆使他人参与围剿本门主,以致造成遍地血腥,生灵涂炭。如此奸恶之人,该当何罪?”

祁刚面无表情,朗声道:“禀门主,如此大罪,该乱刀分尸,千刀万剐!”

慕容尘气闷已极,惨吼道:“小贼,老夫杀了你!”说罢,瞪着一双血红的眼睛,羽扇倏出,直向楚天袭来。虽失去一臂,其速仍是迅若光电。

楚天身形未动,面上带着一丝笑意,紧紧盯着慕容尘。带着劲风的羽扇,离楚天尚有五尺左右时,却不知怎地慢了下来。而羽扇借着惯性又向前推进三尺之时,便已不动。再看慕容尘,身躯已渐渐**起来,眼神也从狠戾、愤怒、茫然直到失魂。旋即,身形静止,羽扇依然举在半空,生息皆无。

在场之人俱都惊得呆住。祁刚等人震惊于楚天神奇的功力,慕容盛等逍遥山庄几人不知慕容尘是死是活,乍见此无声的杀戮,心魂尽失,尽皆木立当场。

良久。

“爹爹!”慕容艳一声凄厉的喊叫,便向慕容尘静止的身体扑去。但未等到慕容尘身上,便被一股强悍的劲气阻挡在离慕容尘五尺左右。

祁刚听闻喊叫,顿时从惊愕中回过神来。见慕容艳如此,已大概明了慕容尘乃是被楚天封神所控。随即,大声道:“万勿喊叫,如你再接触慕容尘身体,你那狗爹爹便真的要归西了!”

慕容艳乍听之下,本是青白的面容已被怒火烧红,尖利地吼道:“楚天,你这杀人不眨眼的狗贼,小女与你拼了!”说罢,挥起宝剑,奋不顾身地向楚天扑来。楚天轻轻摇头,闪身飘过。慕容艳怒极之下,神志迷失,刹不住冲势,直奔祁刚而去。

祁刚眼见慕容艳宝剑刺来,不避不躲。在剑尖离身躯只有半尺左右之时,大手倏伸,快得肉眼难辨的瞬间,宝剑便已到了手中。接着反手一带,慕容艳已被大手抓住。

娇躯入手,软嫩轻柔。祁刚顿感不妥,急忙放手。慕容艳摇晃了几下,慢慢站定,神志也已回复。见慕容尘死一般的身形,愣一愣神。旋即,不由悲从中来,颓然坐地,抽泣起来。

而慕容盛等人几乎忘却了本能,仍呆呆地站在原处。眼神迷茫,好像只剩下了躯壳。

慕容艳抽泣了好一阵子,才慢慢稳定下来。双目之中悲戚感伤,凄楚可怜。眼望楚天,情急之下,也不再顾忌仇人在前,凄惨地道:“楚天,我愿承受千刀万剐之苦!只求你发发慈悲,放过我爹爹吧!”

楚天沉思,随即,冷冷地道:“逍遥庄屡次围剿于我,令楚某几乎小命不保。如非上天垂顾,而今又怎会与你等在此论及慈悲。以你父之狠毒,即便千刀万剐也难消我恨!”

慕容艳一听,芳心顿时凉了半截。望着楚天阴森的面容,恐怕这杀神绝难应允任何乞求,心中已无任何希望。

此际,楚天却开口道:“你父非但与我有着深仇大恨,又在围困楚某之际,不顾江湖道义,妄起杀意,累及如烟几乎断命荒山。即使我能放过,如烟如何能放过,唉!血债累累,绝不可活!”

慕容艳听到此处,又已嚎哭起来,哭声凄惨尖利,好不伤心。睁着泪眼,趴伏在地,磕着响头。仅几下,额头上便已冒出鲜血,甚是凄惨。几乎哀求地哭道:“柳小姐,我逍遥庄实在对你不起!所有罪孽均由我一人承当,求求你放过我爹爹吧!”

如烟见此情形,内心亦随之一阵悲戚。但看慕容尘那丑陋的面目,又是愤恨异常。弥留之际的向往与不舍,多少缠绵美满的日子都因慕容尘而差点毁灭。但看慕容艳如此凄绝,心中一时委决不下。沉静了片刻,慢慢道:“我即便答应放过你等,但亦不可全活。”

慕容艳乍听如烟话语,好似看到了一丝希望,忙哭求道:“柳小姐,只要放过爹爹,小女甘愿受死!”

如烟看一眼楚天与祁刚,面上虽仍是充满恨意,但已稍微转暖:“我与老爷恨不得将逍遥庄之人各个诛绝。但杀戮仅能快慰一时,却无法真正改变整个江湖,更无法改变人之恶念。而今,你父落在我手,虽小女顾念苍生,即使我不杀他,也是天理难容。”

慕容艳苦得已无眼泪,身子抽搐着,眼睛红肿,任谁见了,都会顿生恻隐之心。如烟不由心内黯然,凄然道:“怎生处置慕容尘,我心已乱,便请祁护法定夺!”

楚天面上微露一丝异色,向祁刚点头道:“只因刑堂堂主未到,祁护法便承当刑堂职责,由你来判定如何处置慕容老贼等一干人吧!”

祁刚神色一紧,忙道:“门主,按我烈阳手段,与他等说了这些言语,已属法外施恩。依属下之意,不如各个诛绝,斩草除根,省得其东山再起。”

慕容艳等人一听,顿时面如死灰。慕容艳几乎是匍匐着向前爬行五尺多远,惨声求道:“请祁护法开恩啊,小女自知家父与你等仇冤甚深,即使死也难以消除你等恨意。小女愿代爹爹受过,求求你放过家父吧!”慕容艳哭得嗓子已经干哑,哭声撕心裂肺,听之甚是揪心。

正在此际,只见府外迅疾飘来一窈窕身影。转瞬间,便落在楚天等人身前,来人正是慕容馥。慕容馥乍看眼前形势,见慕容艳凄惨的情形,凄楚地看一眼楚天及如烟,嘴唇翕动几下,却始终未能开口。

楚天向其点点头,并向慕容艳努努嘴。顿时,慕容馥眼泪簌簌而下。缓步走到慕容艳身前,抽泣道:“大姐,妹妹来看你了!”

慕容艳乍见慕容馥,既被亲情所感,又好似看到了希望,激动得忙将慕容馥搂在怀中。顿时,姐妹俩抱在一起,嚎啕大哭。

过了好一阵,姐妹俩才渐渐停止哭泣,慕容馥擦擦眼泪,柔和道:“大姐,几年不见,你都有些老了,这些时日可好吗?”

慕容艳泪眼朦胧,瞧了瞧楚天等人,悲伤道:“我与爹爹等人到处迁徙,寄人篱下,尽遭白眼,怎生会好!”

慕容馥听罢,眼泪又流了出来。慕容艳替慕容馥擦去眼泪,幽幽道:“几年不见,妹妹好似变了个人。以前在山庄,不论谁死谁活,均不放在妹妹心上。可怜姐姐日日不得安宁,担惊受怕,既要应对其他山庄,又要时时提防......”说到此处,看一眼楚天,闭口不语。

转而又凄然道:“妹妹,爹爹虽非你亲生父亲,但也养育你十几年,而今,我与爹爹等遭难,妹妹替姐姐好生说说,求求楚天放过爹爹吧!姐姐愿以贱躯替爹爹赎命,你看可好?”

慕容馥面色一沉,叹口气道:“大姐,慕容尘虽养育了我十几年,也是怕丑事外露之故。在山庄这多年,尤其是妹妹渐趋懂事以后,时常感到慕容尘隐含要杀我之意。妹妹只能任性而为,尽力装做胡作非为。想起这几年间,慕容尘到处剿杀老爷,如烟姐姐也差些殒命,你让妹妹怎么说!妹妹只为姐姐求情,至于其他人,妹妹确是难以开口!”

慕容艳听罢,期待的眼神充满无限的失落与失望。本已干涸的眼泪又已涌出,抽泣颤抖,悲泣万分,看得慕容馥亦不由随之又掉下眼泪。

楚天看着俩姐妹,心中亦不禁隐约生出一丝怜悯。看着慕容尘丑恶的面目,恨不得将其碎尸万段。一双大手紧紧攥着,暗自压抑心中的怒火。

良久。

楚天忽道:“祁护法,慕容堂主与慕容尘这老贼虽非亲生之子。但亦养育其多年,本门主虽说狠辣无情,亦不能如这老贼一般不念亲情。你想个法子,既能照顾慕容堂主了却亲情之忧,又能使这老贼不能再行与我等为敌,只在世上苟延残喘,如此可好?”

祁刚听罢,沉思片刻,道:“既然门主如此说,属下倒有个法子!”

“请说!”

“门主,不如将慕容尘等废去武功,禁止离开此地!仅维持其必要生计之需。逍遥山庄一切生意及各地秘密堂口,尽数造册,收归烈阳门下,你看可好?”

楚天轻笑,道:“祁护法心思缜密,想得很是周全。便依你意思,照此办理。”

祁刚又道:“门主,其他几人如何处置?”

楚天扫视慕容盛、李霸天等人,看得慕容盛浑身发抖。李霸天一副待宰羔羊之颓然神情,眼中虽没有恐惧,但其落寞之态却是显而易见。

“不论有无武功,均点破气海。彻底断去回复之念,以便我等安心。”楚天静静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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