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启七年八月二十四日,崇祯帝登基大典正在准备。
司设监等衙门于中极殿设御座,于皇极殿设宝座。钦天监设定时鼓。
尚宝司设宝案于皇极殿,鸿胪寺设诏案于殿内东、设表案于丹陛上。教坊司设中和韶乐,悬而不作。锦衣卫设云盖、云盘于殿内东,别设云盘于承天门上,设云舆于午门外。鸿胪寺设宣读案于承天门上,西南向。
整个皇宫都动了起来,朱由检按照规定,身着衮冕带领四品以上官员到天坛、先农坛、太庙祭告天地祖宗,再进皇宫,拜见刘老太妃,此时登基大典才正式开始。
钟鼓声响,锦衣卫牵出了卤簿大驾,之所以用牵出,乃是因为,这是皇帝最高规格的座驾,竟然是由几头大象牵引的,也不知道这些大象平时养在哪里。
文武百官紧随其后,朱由检端坐轿内,十六个大汉抬着走在云龙阶石两边,朱由检正好从云龙阶石中间通过。
此时的朱由检才知道,原来这块石头,不是皇帝走的,而是坐轿子通过的。
估计这辈子,也只有登基的时候能享受这待遇。
中极殿,朱由检端坐在御座上,鸿胪寺官传旨百官免贺,让执事官引导百官就次依次行礼。
之后百官请新皇升殿,朱由检穿过皇极殿后门,端坐到皇极殿宝座上,锦衣卫挥动鸣鞭,打在地上啪啪作响。
鸿胪寺主持各官员按照官职大小,对朱由检行五拜三叩头礼。
拜完之后,百官到承天门外,这时,朱由检的即位诏才开始宣读。
朕以冲人统承鸿业,祖功宗德,惟祗服于典章;吏治民艰,将求宜于变通。毗尔中外文武之贤,赞予股肱耳目之用,光昭旧绪,愈茂新猷……
这时,整个登基仪式才算完成。
不过,上天似乎不肯让这个仪式就这么完成,万里无云,竟突然天雷滚滚,一道闪电更是打在殿门前方十米处。
这一突发情况,惊呆了在场的所有人。
百官们纷纷看向天空。
“这陛下刚登基,主何兆啊?”
“何兆,上天不满的征兆呗。”
“慎言,慎言。”
朱由检想了想,根据他九年制义务教育的学识,这是远方的云一道霹雳打了过来,可这话,不能当成解释说给下面的官员听啊,现在还是天人合一那一套,当皇帝的,做的不好,上天就会降下灾祸……
“晴天雷鸣,主何兆?”
“臣左副都御史杨维垣认为,这是上天警示陛下,将有兵兆,请陛下下罪己诏,以求上天宽恕。”
杨维垣这话一出口,下面的臣子顿时炸了锅,议论之声更大了,有的甚至引经据典暗搓搓的把朱由检和嘉靖帝等文臣中名声不好的皇帝类比起来。
看到这个场景,朱由检不由得暗叹一声,这不就是简简单单的远处起了乌云,这里离得太远看不见,但雷电打了过来吗?
但凡不是条九漏鱼,都知道的事实啊。
可是现在大明还是处于“天人合一”、“君权神授”的阶段,对天象的解读,直接对应到皇帝干的怎么样,什么日食、月食、洪水、蝗灾之类的更不用说了,那都是上天对皇帝的警示。
好家伙,崇祯帝上任第一天,屁股还没坐热乎,就有人pua他,让他下罪己诏。
现在他必须给这道雷一个官方解释,不然民心会有一点骚动。
同时也会有人拿着个做小动作,比如白莲教,反贼,后金之类的。
这一道雷,也把朱由检打醒了,这几天过的有点颓废,关键周王妃、田妃和袁妃都有点东西。
李自成、皇太极还没消灭呢,怎么可以如此颓废。
此时,朱由检想好了,新皇上任三把火,这第一把火,就烧向军事。
先把自己皇位坐稳再说别的。
不过现在不是考虑这个的时候,而是反pua的时候。
朱由检好生的看了一眼这个胆大妄言的左副都御史,心里默默的将他记在小黑本本上,也不想去想他到底是愚蠢呢,还是想给皇帝一个,我不是魏党那种只会拍马之辈。
“黄立极,你作为内阁首辅,百官之首,你来说。”
“新皇登极,本应大乐舞蹈以贺,但主上仁孝守制,神明自运,备韶乐而不作,上天垂悯,代设鼓乐,乃是吉兆。”黄立极毫不犹豫的将此兆定为吉兆。
朱由检好好看了看黄立极,点了点头道:
“此乃上天警示朕的兆头,大明开国已历二百六十年,朕观历代历史,国祚最长的,有两汉四百零五年、唐两百八十九年、两宋三百二十年,人有生老病死,王朝有生灭循环。朕,和诸臣,当勉力为国,续我大明。”
“黄立极,你来说说,为何王朝会生灭?”
黄立极看了朱由检一眼,想了想,如果说末世之君都是昏君,不知道会不会触怒皇上,让新皇产生不好的联想;想了半天,只能说道:“陛下,这……皆是有定数,如汉高祖斩白蟒,白蟒将汉朝断为西汉和东汉……”
“一派胡言,我朝民间也有刘伯温的烧饼歌,难道也要遇顺则止吗?”原以为黄立极能接上话,没想到黄立极竟然这么不上道。
黄立极顿时跪了下来道:“陛下,此事本就不应当着这么多人说,恐流传出去对大明不利啊。”
阁臣李国普也跪了下来道:“陛下,刘伯温烧饼歌,据臣所知,乃正德朝才流传出来,本是江湖无稽之谈,不可当真。”
“好,李国普,你来说。”
李国普当即往前一步道:“臣以为,唐朝灭于牛李党争,武将做大。”
朱由检不由得点了点头,这才像话,扯到天道,这一套虽然对皇权巩固有利,但想到接下来三百年一次的小冰期,自然灾害将越来越多,这一套话术,会将每一次自然灾害都指向他朱由检是个昏君,那他还怎么混,下罪己诏都得下到手软。
历史上的崇祯帝,在位十七年间,就曾经六下罪己诏,可以说被忽悠瘸了。
现在换了人,这次,朕选择反向pua。
“李爱卿说的很不错,每个朝代都有它取死之道,晚唐党争,对国家元气损耗极大,武将做大,也是要注意的点;宋朝则是军事不行,几百年间,前后被金、辽、蒙人轮番打击。朕有中兴大明之心,各位文武可有此心?”
黄立极连忙带领群臣跪了下来,齐齐道:“臣等愿随圣上一道,中兴大明。”
态度是有了,朱由检想了想,今日之事,肯定会外传,既然要传,那朕就当场是抄一首诗,不,做一首诗吧。
既然你们pua朕,朕决定加大力度反击。
“九州生气恃风雷,万马齐喑究可哀。我劝天公重抖擞,不拘一格降人材。”
这首诗在这里,这时候吟出来,那可真叫一个酸爽。
这在在场的官员听来,晴天霹雳变成了九州生气恃风雷,满朝文武都在万马齐喑,朕祷告上天,给朕几个真正的人才,什么样的人才都行。
一旦这首诗广为流传,那就会形成共识,是大臣的错,不是皇帝的错。
黄立极等,听到这首诗,竟然听的满头是汗。
不过,这要是外面的书生听了去,那就不乏有人理解成,朝廷缺少真正的人才,皇帝都祈求上天了,我不就是皇上期望的那种人才吗?
关键是这首诗格局极大,气魄宏伟,一旦流传出去,必然是千古名句。
黄立极、施凤来等纷纷脸色大变,这不就相当于皇上说他们这届大臣不行吗,跪下道:“臣等惭愧,臣等万死。”
朱由检看到自己的成果,十分的开心,想让朕下罪己诏,没门,朕怎么可能有错,错的是你们。
“都平身吧,朕希望你们都能实心任事,勇于担当,朕也会做到赏罚得当。朕闻唐朝有一名臣,裴矩,当年跟随隋炀帝,是个十足的奸臣;后来跟了唐太宗李世民,竟然变成了名臣,你们都要向裴矩学习啊。”
这句话,也算是给跟随魏忠贤的人定了性,也相当于对他们说,朕给你们一个当裴矩的机会。
希望这样能稍稍安抚下阉党的心吧,也不至于到时候出了什么意外。
现在不用阉党,用谁呢?用东林党,那是嫌自己死的不够快,不过东林党也不能不用,是不能大用。
果然,下面靠巴结魏忠贤上位的官员们脸上都露出了轻松的神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