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集命录 (.)”!
登云阙端坐在高楼之上,神色平静的看着下面二人的撕斗,倒是不知何时登上楼中的后辛,站在栏杆边上抱着手臂往下看,啧啧出奇道:“啧啧啧,没想到这世间真有能和你那混账徒弟伯仲之间的奇才。”
“第一次见到他们的时候,我就知道这师徒二人不简单,万万没想到这徒弟竟然还是一个‘剑鞘’。喂,登云阙,你不担心柴真金那混小子输给这个韩新符吗?”
登云阙平静地说道:“很早之前,我就已经和他说过了,若是同境相争败于他人,就算是他死了,我也不会多看一眼。”
后辛撇嘴道:“如此良材,你倒是舍得,换了任何一个宗门得徒若此,都恨不得将他高高的供起来。不过那位闻循也和你一般奇怪,不肯和我打架,倒是舍得将徒弟送去生死之斗。”
登云阙问道:“这对师徒你顷刻之间就已经提了两次,怎么,你和他们很熟吗?”
后辛摇头道:“我与他们从未见过,只是凑巧前后脚进了启登城,那位闻循不肯和我打架,我邀他来旁观我和你的打斗他也不肯,原来是一门心思要和你来做对的。”
登云阙笑道:“闻循?闻名而来,循利而至,他这名字倒是起的直白。还有你,与我打斗竟然还敢让陌生人前来观战,也不怕鹬蚌相争渔翁得利?真是个疯女人。”
校场之中,柴真金和韩新符的身形再度碰撞交错,拳剑相交之间,二人距离拉开,再度显现出了身姿。
韩新符依旧立在原地,只是周身三丈之内的土地上,土石翻涌一片狼藉,散碎着片片的剑刃碎片。立在他身周的四柄和手上的一柄长剑,此时已经全部破碎,无一幸免。
这几柄剑,都是蒋置大搜全城收购来的,三柄下品和一柄上品的宝器,以及自家师父拣选出来,灌注了剑意的凡兵。只是第一轮的交手,就被柴真金以一对双拳悉数砸断。
不光如此,那柄大的出奇的巨剑之上,也被柴真金锤出了几道大大的裂隙。而一身白衣的柴真金退回原地,身上不染纤尘,气不长出面不改色,满面的从容不迫。
场外爆发出一阵阵的欢呼之声,只是场中二人充耳不闻。当下情形,韩新符一味防守,只是断了几柄剑而已,而柴真金一通强攻未能破防,但是也无半点损耗,二人之间的胜负还未见半分端倪。
二人刚一分开,一个闪身立刻又交手在一起,只是这一次出动出手的却换成了韩新符。只见他右手向前一挥,身后的那柄巨剑就随势而动,迎着柴真金当头斩下。
这柄巨剑长三丈宽六尺,身形虽巨但是速度却一点也不慢,手至既剑至,否则韩新符也不可能凭它左右支吾,挡下柴真金那么多拳。
韩新符一剑斩下,柴真金也不闪不避,反而大笑一声道:“来得好,正好给我松松筋骨!”
说罢双手握拳,交叉举过头顶,架住了劲风呼啸,势大力沉的巨剑,整个身子往下微微一沉,双脚岔开膝盖微曲,将巨剑浑厚的力道完全吃了下来。
“好重的力道!”柴真金张口突出一口闷气,进而哈哈大笑道,“舒服,舒服,这一剑下来,瞬间感觉筋骨打开了不少。小哥儿,我可要来真的了!”
说完话,柴真金收敛笑容,微躬的身子猛然挺直,从脚趾处起,传出一声紧赶一声的骨节爆响,顺脚腕,过膝盖,通腰胯,而后沿着脊骨一路往上,直通天庭!
随着他骨节舒展,柴真金的身高竟然再度拔高几寸,只见他吐气开声,双臂猛然向上一顶,就将那柄巨剑直接撑开,巨剑骤然翻转,竟然反向着韩新符压了下来。
柴真金脚下猛然一蹬,双拳收在腹侧,低伏着身子好似发情的公牛一般,朝着韩新符狠狠的撞了过去。只要能够近身三尺,他收在腹侧的双拳就会像公牛顶角一般探出,直击来人。
巨剑倒转而下,韩新符没有丝毫慌张,单手往前一伸就止住了巨剑下落的趋势,而后手腕翻转,巨大的长剑也跟着横向转身,朝着柴真金的腰腹之间斩了过去。
柴真金若不止步,必然会撞上巨剑锋刃,但是他却丝毫没有收敛前冲势头的意思,纵身一跃踏在剑刃之上,将巨大的长剑一脚跺进了地里,脚踩长剑,继续狂冲而至。
近身三尺,柴真金双拳并出,如同公牛顶角,所向披靡!
韩新符并不闪避,左右双手一挽,两柄长剑便分握手中,一柄是寻常军中制式长剑,一并则是晁先生借出的法宝。
万斩血刃,长剑放歌,被韩新符双手并持,迎着柴真金的顶角双拳狠狠斩下!
轰然巨响声中,韩新符和柴真金的身子一起倒飞了出去,双脚落地之后犁出深深的沟壑。原地只剩下一阵狂暴无比的爆炸声响,和漫天乱飞的长剑碎屑。
韩新符嘴角溢出一丝血迹,万斩血刃和长剑放歌齐齐崩碎,他也被反震出了些许伤势。只是柴真金也未曾好受了半分,双拳之间鲜血淋漓,拳面之上掀起皮肉,几可见骨。
此等伤势,柴真金浑然不觉,伸手从袖子里扯出两块白布裹住拳头,一边笑嘻嘻的开口道:“你多剑啊。”
韩新符将手中的残存剑柄扔开,义正辞严的说道:“你变着法儿骂人可不行。”
柴真金笑道:“我是问你还有多少剑,你非要想偏了我也没办法。”
韩新符心念一动,身边再度出现一黑一红两柄长剑,望着柴真金笑道:“定然会让柴小将军满意。”
长剑笔墨,烽火台,两柄上品灵器。
韩新符伸手握住黑剑笔墨,朝着柴真金轻轻一挥,剑尖好似笔尖一般,竟然甩出一股漆黑墨水,散成无数墨点,迎着柴真金飞了过去。
柴真金一边叫嚷着“我这可是白衣服,你居然用脏水泼我”,一边闪身让开那些墨点,但见那些墨点落地之后,立刻就将地面染成一片漆黑。
墨点漫天飞舞,柴真金一个不查,还是被一点墨迹粘在了他的衣袖之上,那团墨渍立刻扩散开来,变成了铜钱大小的一块黑斑。
韩新符将手中长剑笔墨提起,朝着柴真金轻轻一指,那些已经落在了地上的墨点骤然从土石里钻了出来,好似燕子回巢一般,朝着柴真金齐齐涌了过去。
长剑笔墨,原本是一位元婴剑修的佩剑,那位剑修崇文,多年祭炼,便养成了笔墨剑的神通,点墨沾身,便有无数墨渍蜂拥而上,每一点都是这位剑修的一招剑势。
剑修佩剑祭炼的神通,原本除了自己,和自己亲手传下的人,别人是无法使用的,但是韩新符身份特殊,乃是一位罕见“剑鞘”,世间长剑入了他手,与本人使用也无甚差别。
无数墨点蜂拥而上,每一滴都透着一股森然的剑意,柴真金不敢小觑,只能尽力闪避躲开。只是这墨点纷繁而至,哪是那么好躲的,不一会,就有三点墨渍落在身上,让他结结实实的吃了三剑。
一剑肩头,一剑大腿,一剑后背,将柴真金身上的衣服划开,丝丝血迹从中透出,顷刻间就染红了他的衣服。
柴真金吃痛怒吼,竟然不再闪避,而是掉头朝向韩新符冲了过来,韩新符挥剑引动,将无数墨点挪到了柴真金的面前阻拦。但是柴真金发起狠来,双臂将头一抱,从层层墨点之中直接撞了出来!
道道剑势落在他手臂肩头之上,将他的衣服直接撕烂,这时候韩新符才看到,这些剑势虽然将柴真金打的鲜血淋漓,但是却无一剑能够入肉半寸,都只是一些看着骇人的皮外伤而已。
柴真金顶着剑势冲了过来,双臂并不放下,直接抱头撞向了韩新符,韩新符伸手握住另外一柄烽火台,将剑横在身前,剑身之上阵阵浓烟铺开,将他的身形完全笼罩在了其中。
长剑烽火台,也是一柄剑修遗物,只是这剑却不是以锋刃出彩,而是重在守御,阵阵浓烟散开护住身形,外面的人不见里面,但是里面的人却能看看清外面的一切。
一时之间,柴真金面前就不见了韩新符的影子,而韩新符却再度挥剑,又将无数墨点甩出,自浓烟之中飞向柴真金。
柴真金将心一横,直接迎着那些墨点冲了上去,在浓烟之前猛然止步侧身,将右手肘竖起,狠狠的撞在了阵阵浓烟之上。
宁挨十拳,不挨一肘。
柴真金的肘尖点在浓烟之上,一声轰然巨响,将漫天浓烟直接震散,浓烟之中飞出来的点点墨渍也被他一肘悉数撞碎,巨大的力道直接穿过浓雾,重重的撞在了校场边上的大阵之上。
大阵一阵剧烈摇晃,被打中的地方居然出现了丝丝裂隙,将外面的人吓的层层后退,立刻就有守在外面以防万一的人冲上前来,以自身真气和无数宝石修补裂隙。
浓烟溃散,但是仍有丝丝残余,韩新符依然能藏身其中。柴真金却不给他半分继续藏身的可能,侧向的身子顺势一转,左腿便带着呼啸风声扫向了残存的浓烟。
又是一声炸响,残存的浓烟轰然消散,韩新符的身子从浓烟之中侧向飞出,笔墨和烽火台都被他竖在身侧挡住柴真金的扫腿,却还是被他一脚踢飞,重重的撞在了大阵之上!
韩新符身子贴在大阵之上,还不等他缓缓滑下,柴真金一个健步又跟了上来,抬起左腿膝盖,狠狠的撞向了韩新符的胸口!
顷刻之间,被四处追赶的柴真金就一举扳回了颓势,直接开始压着韩新符打了。
宁挨三肘,不挨一膝!
韩新符竖起手中双剑,直直的刺向了柴真金的膝盖,若刺向别处,柴真金双手闲置,肯定会将长剑抓住,就只能攻向他的膝盖,想要以此将他逼退。
岂料柴真金竟然不闪不避,将那一口绵长真气悉数调起,凝聚在膝盖之上,正面迎上了韩新符的双剑。
长剑狠狠刺在了柴真金的膝盖之上,剑身骤然弯曲成弧,而后从中崩断成几十节,柴真金的膝盖就裹挟着这几十节断剑,重重的撞在了韩新符的胸口之上!
韩新符身子猛然弯曲如弓,口中吐出一口鲜血,右手却猛然向前一挥,一柄不知何时被他握住的断剑,就这么直直的滑向了柴真金的咽喉。
柴真金早有防备,一击击中立刻收势后退,身子一仰让开了韩新符的断剑。这柄剑虽然残破,但是上面的森森剑意比起之前的那些剑都要厚重的多,柴真金敢于肉身硬抗那些剑,却独独不敢让它沾上分毫。
因为对这剑的忌惮,虽然打的韩新符将身后的大阵都震开一个大窟窿,但是柴真金的那一膝力道也未能全部打出,若是招式用尽的话,韩新符此时必然是胸骨尽碎,五内如焚了。
柴真金身子后退,却骤然感觉身后飓风呼啸,刚才只顾着防备韩新符手中的断剑,却没有注意到身后的攻势。此时全力后退,正好就撞在了韩新符的后手之上,吃了个结结实实。
那柄巨剑在韩新符操纵之下,好似攻城的撞车一般,狠狠的撞在了柴真金的后背上,将他的身子撞得反弓而起,而后骤然前扑,也是一口鲜血吐了出来。
柴真金前扑的位置,正好是韩新符所在的地方,韩新符右手前刺,那柄断剑再度指向了柴真金的胸口!
场中局势再度翻转,一波三折,令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满心激荡的看着场中的两人!
柴真金被巨剑击中,而后又强压着撞向了韩新符手中的断剑,形势一片危机。人在半空的他猛然拧转狼腰,舒展猿背,将身子从巨剑之前硬生生转到了巨剑边上。
而后以肩肘猛然一撞巨剑,借着反震之势从韩新符身前退开,但是依然被韩新符手中的断剑划中肩头,如同刀豆腐一般,剌开了一个深深的口子。
柴真金退开数十丈远,转身用手捂住了自己肩头的伤口,先以真气强行逼出了里面的森然剑意,而后再以手指将错开的皮肉拢在一起,以真气暂时收束住伤口。
韩新符则从大阵之上轻轻滑落,一手握剑一手捂着胸口,以真气将错位的脏腑缓缓挪回原位,这才算是顺了一口气,显得不那么憋闷了。
两个人紧紧的盯着对方,几乎是在同一时间收拾好了自己的伤势,而后哈哈一笑,两个身影一起前冲,再度于场中厮打在了一起。
韩新符前前后后已经出了十几柄剑,但是无一例外都被柴真金震碎成了十几截。而今手上的这半截断剑,反倒是让柴真金不敢硬撼锋芒,频频躲避,再也不以双拳去与剑锋硬拼了。
韩新符一剑逼开了柴真金,自己也顺势往后退了几丈,再度张开右臂猛然一挥,身后的那柄巨剑,裹挟无穷威势,朝着柴真金砸了过去。
柴真金站在原地轻轻吐气,双腿微开呈坐马之势,双拳收在腹部两侧,而后右手出拳,正正的迎上了韩新符挥砍来的巨剑!
这一次,柴真金出手的拳罡足有丈许粗细,与巨剑正正的撞在了一起,但是拳罡之中还裹挟了一点极其锋锐的拳劲,如同刀尖一般,直接刺进了韩新符的巨剑之中。
“哗啦”声响,那柄早就伤痕累累的巨剑,终于也是不堪重负,被柴真金的拳意一催,骤然崩散开来。
但是那崩散而开的剑刃,却化成了数千把明晃晃的长剑,好似一道涌流一般,朝着柴真金冲刷了过去!
是那满城铁匠大兴一月铸炼的三千把新剑,被韩新符凝练成了一柄大的夸张的巨剑,就是为了等候这个时机,杀柴真金一个凑手不及!
无数长剑飞卷而至,瞬间就将柴真金淹没其中,无数金铁厮磨之声传来,谁也不知道柴真金在这剑刃洪流之中究竟如何,是生是死。
韩新符不敢怠慢,扬起手中断剑欺身而至,剑锋所指之处,就是这剑刃洪流之中,浪潮最为激荡的地方!
一线金光,从无数剑刃之中骤然透出,而后又有数道金光激荡,一团灿烂光芒从三千剑刃之中显现,瞬间将三千剑刃悉数崩碎,而后一道金光裹挟着一个人影,一拳砸向了韩新符迎面而来的剑势!
爆裂华光四下飞散,将所有人的眼睛都微微刺痛,不由得侧目避开。校场之中,韩新符手中残存的半截仙剑刺中了柴真金的拳头,却被其上的无量金光拦住,寸寸消磨,剥啄成粉。
韩新符被柴真金一拳震退,双腿在地上划出数十丈长的一道沟壑,手中长剑只剩下剑柄,但是还不等他扔出去,剑柄就已经在他手中碎成粉末,自指间飞散。
柴真金发髻崩碎长发披散,身上衣服被三千剑刃条条撕碎,赤身露体的站在场中,引得周围的姑娘小姐们一阵阵的娇呼,拼命捂住了眼睛,却又从指缝间去偷看。
其实看也看不到什么,一条三寸许粗细的金龙,从柴真金的脊柱之中探出,龙尾一甩缠在他腰间挡住要害,龙身躬起攀在他肩头之上,龙头却顺着他的右臂伸出,与他拳头并在一处。
后辛看着场中的柴真金,骤然惊呼道:“难怪你说他同境之中必然无敌,原来竟然是因为这个?!”
登云阙微微一笑,淡然的说道:“否则我收他为徒做什么?”
柴真金一拳打退了韩新符,却并没有趁胜追击,看着韩新符,轻轻地开口问道:“打断你三千多剑,终于,你没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