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二章 千般算计付流水

李元锦跟家里人说了一声,慢慢悠悠的走出了清平城,然后再御剑而起,向着瀚京城方向而来,一路上饱览山河美景,不知道何其快意。

他现在的御剑速度比起之前不知道快了多少,霖水国不过半甲之地,他优哉游哉,大半天也就到了。进到瀚京城边上的时候,已经是夜半时分,李元锦本来也是打算趁着夜色去见见张越,问问关于龙门观的事情,但是却看见张越挺枪贯甲,骑马带人从家中出去,直往城中内宫而去,李元锦心中好奇,就隐匿了身形,悄悄地跟在了后面。

在城门楼前的一通喊话,李元锦已经知道了事情原委,原来是四皇子作乱犯上,想要谋取皇位,城楼上那个身穿兜帽的人一出现,李元锦和张越瞬间就知道了幕后主使者是谁。

之后眼见张越束手就擒,被人以绳子钓上城楼,带进内宫去了,李元锦依然悄悄的跟在后面,在大殿的一处角落里潜藏着,听到张越一番夹枪带棒的讽刺话,还在暗暗为他叫好。但是眼见周地和孙秧已经起了杀心,他再也不能藏了,直接开口显出了身形。

李元锦慢慢从阴影之中走了出来,张越上上下下的看了一遭,这才张口惊呼道:“元锦,真的是你?”

就连孙劭和孙瑛和都震惊不已,孙劭几近失仪,哈哈大笑道:“爱卿,真的是你?可是知道朕有了危难,特意前来护驾的?”

李元锦赶紧上前,将两件衣服递给孙瑛,由他给孙劭披在身上,自己穿上一件。这时候李元锦才打了抱拳施礼,笑着说道:“圣上,我此番回来,只是偶然遇到此事,并不是特意来救驾的,请圣上恕罪。”

孙劭笑着说道:“无妨无妨,即便不是刻意前来,但是你能在危难之间出现在这里,朕已经足够欣喜了。”

接着他又对着张越说道:“张爱卿忠勇无双,更是难能可贵。”

孙秧看着施施然走出来的李元锦,好像压根都没把他放下心上,满心不悦的说道:“就算多了一个人,又能如何?国师和他的几位师弟均是神仙中人,莫非害怕你不成。李元锦,你赶紧跪下奉我为王,还能留下一条小命!”

李元锦向孙劭告罪一声,接着回头笑问道:“哦,四皇子认识我?我记得我们好像从没打过交道,甚至连一句话都没有说过?”

孙秧冷笑道:“那一年中秋佳节,父王设宴群臣,你和张大人中途离席,是父王亲自将你们寻回,太子孙瑛为你们斟酒对饮,那时节,你们二人,就恍若这殿前明珠一般灿人眼目,我怎么会不认识?”

李元锦笑道:“早知道那夜西南角上,那盏仙鹤衔芝顶花灯前坐的是四皇子,真应该去好好结交一番,请教一下五谷教的事务。”

孙秧眼神一凛,冷冷地说道:“你记得我?”

周地轻轻笑道:“圣上,这位李元锦李大人,其实与我一般,也是一个修道之人,更兼他天资聪颖记忆超群,记得圣上并不稀奇。”

李元锦摇头道:“其实我的记性也不怎么好,就比如我记得,在五谷教的时候,教主你可是有头发的,就连在沙口山被我刺了几剑的时候,头发也是有的。怎的现在突然就变得比这灯烛还要亮了,适才摘下兜帽的时候,这金殿之中都亮了很多呢,这不才害得我再也藏不住,只能现身出来了。”

张越阴阳怪气的接道:“我也觉得教主大人的头有些太亮了,要不教主大人你把兜帽重新戴上,或是咱们熄一些殿上的灯火,不然我总觉得有些晃眼睛呢。”

李元锦佯装嗔怒道:“哎,阿越,你怎么能这么说呢,许是教主大人觉得自己可以做这辉耀天下的指路明灯,才刻意去整治了这么一个发式的。”

张越也啧啧出声,“这么一颗光亮的脑袋,要是放在我的书房里,一年要省下多少灯烛钱呢。”

二人在这一唱一和,如同说书一般逗弄着周地,就连孙劭听到之后都是笑骂道:“张大人,你这是点指朕给你的俸禄,不够你熬油点灯的吗?”

周地对此毫无反应,就只是微笑看着,但是孙秧却不乐意了。现在掌控整个局势的可是他孙秧,这些人居然还敢在他面前谈笑风生,何其放肆?他准许了吗?!

孙秧大喝一声,“李元锦,休要放肆,居然敢取笑我当朝国师,其罪当诛!今夜,你们几个人全都要死在这里!”

李元锦收敛了笑意,看着孙秧问道:“四皇子,我有一事问你,甘霖府清平城的龙门观,是你要将它拆除夷平的?”

孙秧听到这话,满脸疑惑,什么清平城龙门观,他听都没听过,区区一个道观,与他竞争天下有什么关系?

李元锦心中了然,笑着转头说道:“那就是你想要做此事了,教主大人?”

周地倒也不推脱,开口承认道:“正是。那观中有你父母塑像,拆之如同挖坟抛骨,你屡次坏我好事,但是却又袅无音讯,我就只能以这样的方式,来夷平我心中的愤懑了。”

李元锦笑道:“那这一下,咱们可就是不死不休了。”

周地哈哈大笑道:“李元锦,你未免太狂妄了,三年之前我的境界已经高过了你,只是一时不察中了你的诡计,这才被你打伤。这两年我来勤加修习,现在已经是龙门之境,就连我的四位师弟,也个个都是玉身后期,你一个人,凭什么跟我们斗?来人!”

在他话音落下,除了之前压着张越的那个人之外,门口又出现了三个人,迈步走入殿中,在周地面前一字排开。

张越默不作声,直接站到了李元锦身前,以行动告诉周地,咱们是两个人。

李元锦笑着按在张越的肩膀上,将他轻轻推到一旁,笑着说道:“阿越,你照顾一下圣上和太子,我来陪他们玩玩。”

张越眉头微皱,但还是听从了李元锦的话,李元锦背负双手,缓步向前,直接走到了那四个人三步之外,笑着开口道:“你们还不动手?”

四个人面色一怒,大吼一声,伸手从长袍之中抽出各色兵器,齐齐向着李元锦攻了过来。离他最近的一个人,手握一把长刀,一步上前,向着李元锦当头砍来。

周地是佛门修煅精的人,这几位师弟也不例外,那人一刀斩下,在空中带出刺耳的破空之声,就连他面前的空处都出现了一道刀芒的残影,好像虚空都给他劈开了一样。

那人手中的刀也不是凡物,乃是万千信徒信念汇聚而来,所谓精诚所至金石为开,这种兵器取得就是精诚之意,一刀下去,开山劈石,削金断玉,无物不破。

李元锦面对这迅猛的一刀,不慌不忙的微微侧身,这刀就从他身前寸许处砍了下去。但是修道之人的刀怎么可能只有刀刃有伤害呢,即便是擦身而过,那充沛的刀意,已经裹挟着大量的真气,撞在了李元锦的胸口之上。

但是那人惊异的是,李元锦对此跟本无动于衷,只是胸前的衣服微微震荡了一下,那道刀意就被消散无形,他正准备出声警示其他人,却看见李元锦对他轻轻一笑,瞬间喉咙剧痛,再也说不出话了。

其余三个人连带着旁边的周地,只看见李元锦闪身躲开了那一刀,然后并起右手食指了无名指,如出剑一般,刺进了那个人的喉咙。那个人捂着喉咙倒了下去,李元锦的剑气已经顺着剑指冲进了他的体内,瞬间将他的五脏六腑全部刺伤,再无救治可能。

旁边一个手持两只短棍的人一声暴喝,伸手将两只短棍首尾相接,瞬间就变成了一根长棍,向着李元锦当头打来。李元锦也不闪避,伸出剑指在头顶挡住那一棍,然后用起剑术之中的沾、缠剑势,剑指如剑一般带着棍子在他身前一道道的划圈,不管使棍那人如何用力抗拒,还是停不下来。

绕着圈的棍子不断地被李元锦带偏,那人眼见不成,直接右手用力一拽,长棍再次断成两截,他直接舍了上半截不要,抽身就要退后。李元锦哪里肯放他,直接进步欺身,扬起手中剑指直接向他刺去,那人紧忙架棍抵挡,宽大的袍袖却挡住了自己的视线,被李元锦暗中飞起一脚,直接踢在了丹田之上,整个人倒飞出去,贴在金殿柱子上缓缓滑下,眼见是气息全无,就此殒命了。

抬脚之时,李元锦伸出了左手,一样结成剑指,往后一档,架住了身后劈来的一把一尺多长的短刀,然后借着抬脚踹出之势,整个人在空中一翻,躲过了背后的斩向腰间的另一刀,直接翻转到了那个手持双手戒刀的人背后,伸出手掌,轻轻的抚了一下他的后背。

但是那人如遭雷击一般,整个人往前一扑,口中吐出万千点梅花,一下子扑倒在金殿白玉砖上,如同醉倒雪地一般,再也不动了。

李元锦抖手之间,连剑都没出,就已经杀掉了三个人,剩下的那一个手持一根降魔杵,站在李元锦面前,再也不敢妄动了。

台上的孙秧人已经傻了,整个人瘫倒了在了龙椅之上,周地也是面色铁青,眉头紧锁不知道在盘算些什么。不光是他们两个,台下的三人也都看傻了眼,孙劭和孙瑛才见过这四个人在内宫侍卫之中往来冲杀,如同狼入羊群一般,怎么现在,就如同狼群遇到了猛虎,眨眼之间就死了三个?

张越虽然知道李元锦是修道之人,但是之前和周地交手的时候,勉勉强强只能应付,怎得现在突然之间就开始手拿把攥,将他们玩弄于股掌之间了?

李元锦看着台上的周地,笑着说道:“教主,你这几位师弟好像提升并不大,要不你下来与我交交手?否则你们的计划,恐怕就要落空了。”

周地低头不语,孙瑛缩在龙椅之上胆战心惊,两个人都不接话,李元锦接着笑道:“二位莫非是在等外面的军士杀进来?凭他们那些人,恐怕是拦不住我的。”

正在说话之间,金殿外面传出一阵甲胄磨动的铮然之声,一个个火把也在门口来回闪动,门外的那些军士听到了周地的呼声,只比他的师弟们慢了半步,已经拥塞到了金殿门口。

孙秧猛然起身大笑道:“李元锦,你既然知道门外有人,还敢如此托大?朕手下还有武德司两千禁军,你一个人杀得完吗?若是你现在肯跪下,朕就将你封为并肩王,国中一切你我共享,二人无高低上下,就算是这龙椅,都可以一人一半来坐!”

他是真的忌惮了李元锦,只能以这种怀柔之势来安慰他,否则李元锦不管不顾,非要杀他的话,恐怕就算是周地都挡不住,更何况门外远远的两千禁军了。

李元锦笑道:“四皇子,到了这个时候了,你还要虚张声势做什么?两千禁军?就算是内宫城门易守难攻,但是光是你分出去把守四面宫门,就得少去最少大半之数,这殿外的军士,能有八百人,就已经是极限了。”

孙秧见他一语道破,色厉内荏的说道:“只有八百人又如何?你一个人,依然独木难支,只需一轮齐射,你就得被射成刺猬。门外的人已经要进来了,你只需要出手杀了孙瑛,你就是朕的并肩王。”

李元锦轻轻一笑,右臂挥动,从他袖中飞出了十二道剑气,在金殿门口列阵而立,头也不回的说道:“擅入金殿者,杀!”

门外军士见到此景,自然是吓了一跳,谁人见过这种神仙的飞剑之术,据说能够取人首级于千里之外,何其恐怖?但是现在箭在弦上,自己已经做了叛军,若是就此畏缩不前,恐怕还是一个斩首株连的下场。

排头的几人在身后人的撺掇推搡之下,大喝一声挥舞着手中长刀冲进了金殿之中,但是只见剑光一闪,门外的人还没看清楚什么情况,那几个人就已经个个捂着喉咙心口,哀嚎着倒了下去。

他们身后的人立时就想要后退,但是大军一动,自然是全员要往前猛冲的,拥塞在这狭小的门口,几个人想要后退,如何能挡得住身后几百人的拥挤推搡,一时间不知道有多少人惊吼着被推进了门里,然后哀嚎着倒了下去。

李元锦的剑光片刻之间就斩杀了几十人的性命,门口尸堆一处,总算是能挡着后面的人被推进来了,泊伯的鲜血瞬间染红了一大片的地面,然后顺着门口台阶流了下去,将台阶染得又湿又滑,很多人立足不稳,直接摔到了下去。

门口的煊赫之声渐渐停住,孙秧脸上的笑容也慢慢收敛下去,取而代之的又是一脸的惊恐和不甘。自己眼见就要功成,只要熬到了明天早上,他就是霖水国新的国主,但是偏偏就在这个时候,却莫名出来一个人,将他的一切谋划全都打碎,付诸流水。

李元锦转过头看着他们,伸出右手摇了摇自己的剑指,笑着与二人致意。

孙秧面露癫狂,转头对着周地喊道:“国师,你快出手杀了他,只要杀了他,我们的谋划就成了!只要你杀了他,我拜你为并肩王,我让全国百姓,不分男女全部剃度,我将霖水国变成一片佛国,咱们两个共分王位,享神配极!好不好,好不好?”

周地依然默然无声,李元锦嗤笑道:“四皇子,你的王位莫非真就这么不堪一提,跟什么人都能分享的吗?不惜出卖全国百姓,也要坐在这把椅子上?”

孙秧转面向他,声嘶力竭的怒吼道:“你闭嘴!你懂什么?你何曾体会过时时担忧处处惊惶的感觉吗,你过过过了今日担忧明日,生怕一觉起来连头都没了的日子吗?你有什么资格说我?朕才是圣上,朕才是皇帝,你们都给我跪下!”

孙劭面有哀容,叹气说道:“千般算计付流水,万种辜孽一场空,秧儿,你还不醒悟吗?”

孙劭就这一步踏前,离开了张越的身边,场中立时惊变,那个手持降魔杵的师弟,骤然暴起,手中降魔杵直直的向着孙劭掷来,其势之威猛,只要击中,必然会将孙劭洞穿,立时身死!

李元锦急忙出手,闪身来到孙劭跟前,正准备将那降魔杵接下,就看见那人已经捏起了一个指印,满面怒容的喊道:“爆!”竟然直接将自己的法器引爆开来!

这一手李元锦无比熟悉,他也曾以此招式在筑洲一处山口力挫两位强敌,深知这种武器爆炸开来的巨大威力。急忙再唤出十二道剑气,在身前布成一个剑阵,将张越孙劭和孙瑛,全部都护了起来。

一震剧烈的爆炸声在金殿之中响起,降魔杵爆炸出来的万丈光华将李元锦几人全部罩住,巨大的威力震的李元锦的剑阵一阵晃动,但是依然难以突破。就在此时,周地突然动身,袍袖翻飞之间,他取出一根完整的九环锡杖,高高举起之后,却没有向着李元锦进攻,而是飞身向前,一杖砸向了李元锦布在门口的剑气之上。

李元锦分心护持其他人,门口的剑气没来得及顾上,被周地一杖砸开,瞬间就和仅剩的那位师弟逃出门口,几个起落就消失在了远方。

金殿之上,孙秧看着周地远遁的身影,瘫坐在龙椅之上,面如死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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