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篙破空而至,眼见着就要刺在老者的后背上,却有一人影比竹篙更快,掠过老者头顶迎向了剩下的彩烟弹丸,几颗弹丸在他身上悉数炸开,层层烟雾立刻将他拢在了里面。
烟雾猛然炸开,一身陋衣的酸儒从中飞了出来,步伐踉跄的落在了船头,转身之时已是满口鲜血,竟然比挨了老者重重两拳的脚夫吐血更甚。
酸儒满眼怨恨,死死的盯着船尾,顾不上卖药郎中递到眼前的解药,厉声问道:“你又是谁?”
船后水中,一根竹篙立在水面上,只漏出五尺长短,撑船的艄公单脚脚尖轻轻踩着竹篙,十分稳当的蹲在上面,一手搭在曲起的膝盖上,乐呵呵的看着船头面色恨恨的三人。
艄公伸手掸璃头上尚在滴水的斗笠,笑嘻嘻的道:“你抢了老子吃饭的家伙,还要用来杀人,岂不是陷老子于不仁不义当中吗?传将出去,老子撑篙柳的名头,岂不是要被坏了?”
伏在孩子们身上的老者这时才艰难抬头,看着立在水中的艄公,沉声发问道:“侠士,敢问高姓大名?”
艄公起身站立在竹篙上,对着老者抱拳躬身道:“欧老,请恕在下未能及时出手。只因刘家兄弟三人武功高强,不以偷袭先伤一人,在下实在没把握能够取胜。”
老者双手护着孩子,只能微微点头致礼,艄公接着道:“在下柳洲乘,知晓了临济林家之事,特地来此为欧老帮手。欧老侠义之举在下钦佩万分,隔岸观火之罪还请容后再罚!”
柳州乘,老者心中迅速的过了一遍这个名字,想起来此人乃是近两年在甘石国武林中声名鹊起的一位新人,前后主动与人交手切磋了三十九场,其战绩足以让人任何一位武林名宿咋舌惊叹。
三十九场,并无胜败,皆是平手。
俗话文无第一,武无第二,但是这柳州乘却能每每在最后关头抽身而退,双手抱拳与对方笑言道:“承让承让,今日又是平手,与阁下切磋当真受益良多,柳州乘感激不尽。”
比武切磋,历来只有两种情况。一者是二人武功悬殊,数招之内便能分胜负,遇到出手不留情的人更是能见生死。再一者就是双方势均力敌,相互缠斗许久,最后互有灵犀同时撤手,才能勉强保证都不受伤。
“灵犀”一事最难,毕竟大家都是江湖人,谁先开了口,就等同于是向对方告饶了。名声事大,甚于命之,就只能以眼神行事,让围观的人都不知晓最为上佳,还等是对方机敏周到,愿意圆这个场子。
故此,即便是比武切磋双方不下死手,但是能够保证两个人都毫发无赡“平手”,纵观数百年江湖,都是少之又少。
更何况,这柳州乘挑战的人可是南海北各处都有,从二流的绿林好汉,到一流的江湖豪客,再到顶尖的门派高手,他始终能够游刃有余,进退自如的“平手”。
老者对柳州衬映像还算不错,能够打便大半个江湖都保持“平手”,明此人每次交手都十分轻松,武功自然不差。
行走江湖,能够保住自己有一条退路的人不少,但是能够给别人一步台阶来下的人却属实不多,次次“平手”,明他的武德也是极好的。
若来人真是柳州乘,确实有六七分的可能,是以侠义心肠来保住林公的子女的。
但是老者却没有就此完全相信他,抬手在自己的伤口附近连点封住了穴道止血后,还是一样四面戒备,就连那个已经呆若木鸡的少年都不曾松懈。
事关重大,这一路上经历的刺杀已经不下一掌之数,现在除了自己,老者任何人都不敢轻易相信。
柳州乘并没有在意老者的戒备,转头看向了站稳身形嘴角溢血的酸儒三人,酸儒面色恨恨,叱声问道:“柳老平,你也要来掺和这趟浑水吗?”
柳州乘行走江湖的平手记录为他赢得了不少名声,其中便有一个“柳承让”的雅号,享域武林。至于那些不喜欢他的人,则酸溜溜的戏称其为“柳老平”。
老是平手,沽名钓誉,是为“老平”。
柳州乘笑呵呵的道:“老子是撑篙人,这浑水不由我来荡开,还能是谁呢?”
完这话,柳州乘纵身跃起,双脚轻轻一夹竹篙,将其从河床里拔出来,稳稳落在船尾之后将竹篙一头接住,绝大部分依然顺着船身留在了水里。
柳州乘看向一脸惊恐的少年,微微摇头道:“刚才几次三番阻你上船,你非是不听,现在后悔也来不及了。哥你自求多福,我也不敢开口保你无事。”
酸儒微微皱眉,疑惑问道:“听你这话,莫非从一开始就知道我们的身份了?”
柳州乘冷哼一声,鄙夷的道:“就你们这三流的装扮,三流的演技,三流的套路,整个就是一下三滥。欧老早就看出来了,否则为何宁愿冒着孩子被马踢赡危险,也不和你们站在船头呢。”
酸儒、脚夫和郎中一阵沉默,还是想不明白自己是怎么给人瞧出破绽来的。
柳州乘抬手点指,恨铁不成刚的道:“就你这装束,装文人就装文人,弄件干净素洁的衣服就行了,非要画蛇添足打什么补丁?就算要打补丁,干嘛要打在肋下腰间,你以为你是倚楼接客的窑姐儿吗,衣服还能磨到肋下?”
勾栏粉寨的风尘女子,纤细的腰肢撑不住身子,每日都倚在栏杆上招呼那些往来的男子,肋下腰间可不就得在栏杆上磨来磨去,只是她们从来不会穿补丁衣服就是了。
完了酸儒,柳州乘又将手指向脚夫,撇嘴道:“你的装扮倒是没问题,脚上还专门换了双满是尘土的旧鞋,但你这鞋底却少有磨损。怎么,上流的轻功现在这么不值钱了,脚夫都能随便学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