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辞笔断交

第六章 辞笔断交

李望龙拉着李元锦,二人一路穿门过院来到正屋,李望龙赶紧喊人沏茶备饭。转头招呼李元锦坐下,“李兄被歹人所擒,肯定是没有吃饭,且稍坐片刻,饮过这杯茶,就可以吃饭了。”

李元锦赶紧又起身感谢,“李兄救了我,我却如此叨扰府上,真是惭愧。等我回去后,定要带上父亲上门致谢。”

李望龙却是哈哈一笑:“举手之劳何足挂齿啊,何况李兄是远近闻名的读书种子,能结交你我才是有幸。不过我有一个小小的要求,咱们在这李兄长李兄短的,实在是拗口别扭。咱们就直接名字相称,你叫我望龙,我叫你元锦,可好?”

李元锦赶紧回答:“好,其实这样叫我也难受的很,您看着比我年长几岁,我就叫您一声望龙兄了。”

李望龙高兴着应了,口中也称元锦贤弟。

两人正说着话呢,门外走进来一个穿着绿色水裙的年轻姑娘,手里端着茶盘,进门给两个人分别奉了一杯茶。

李望龙指着这位姑娘说道:“元锦,这位是与我从小一起长大的碧菡姑娘,与我最是亲近不过。我们名义上是主仆,其实她就如我的姊妹一般,日常起居,无微不至。”

李元锦赶紧起身行礼,能让主人家专门介绍的丫鬟,关系肯定非同寻常,说不定已经...自己刚才被人所救,礼数自然要周到些。

碧菡也欠身施了个万福,嘴里轻声说道:“李公子多礼,我只是一个丫鬟,可受不起。”转头又对李望龙说,“少爷,酒菜还在准备,您与李公子稍候片刻。”

李望龙点了点头,碧菡就出去了。李元锦渴了一天,赶紧端起杯子喝茶,李望龙见状笑了笑,把自己那杯茶也递了过去,李元锦也不推辞,告罪一声,喝了下去。

少顷,酒菜齐备,两人坐上了桌,李元锦年龄尚小不会饮酒,李望龙也不劝,慢慢自斟自饮。李元锦则埋头吃饭,不时地放下筷子回几句话。

吃过了饭,李望龙说道:“元锦贤弟,这会天色晚了,你先去休息,明日一早,咱们再促膝长谈。”说罢就让碧菡将李元锦带去偏房休息。

李元锦施礼告辞,碧菡将他带到侧厢一间屋子里。李元锦奔劳了一天,与碧菡道了声谢,等她走后躺下立时就睡着了。

碧菡将李元锦带到房内,自己又回到了李望龙这边,“龙侯,那李元锦就是你方才你感应到的大气运之人?看着就是一个文弱书生,我们为什么不干脆夺了他的气运,反正这深山老林,而且还有现成的替罪羊。”

李望龙叹了口气道:“我又何尝不想直接夺了他的气运呢,虽然伤人性命会让气运流散大半,但是我们也能落到不少。”

碧菡眼里闪过一丝杀气,“那我现在就去绑过来让龙侯杀了他,然后把他丢回山祠之中。”

李望龙伸手制止了她,“且慢。刚才我在山祠中只感应到气运,回来之后仔细感受才发现,这就是十四年前那股一闪而没的气运。这么大一股气运突然消失,又在我们眼皮子底下藏了十四年,李元锦肯定是有高人相助,而且是我们惹不起的高人。”

李望龙伸手捧住碧菡的脸,深情的看着她,“莲花,我们当年从老爷的池子里私奔逃走,在此处假死化形,老爷肯定是知道的。只不过我借机得了神位供奉,老爷不与我们计较罢了。我们现在虽然勉强得了自由身,但是这世间还是有太多的人我们惹不起的存在。气运虽好,也要能镇压的住才是自己的,否则就是招灾之根,惹祸之源啊。”

“能够为李元锦遮掩气运丝毫不漏,而且一过就是十四年,这样的人物最低也是和老爷一般的,我们如何能惹得起。他设下如此伏线,但人却不在这里,肯定是有所图。我们贸然动手,若是被他查出什么蛛丝马迹,必然是难逃一死,甚至想死都难。”

碧菡伸手搂住李望龙,靠在他肩上柔柔的说:“当年亏得你带我一起跑了出来,我才没有再做那被人赏玩,随意采摘的荷花。我现在只一心盼着你能修炼有成,早日化龙,我们两个才能真的有一丝立身之本。如果这股气运真的那么棘手,我全听你的,不要就是了。”

李望龙搂着碧菡,伸手抚着她的秀发说:“不是不想要,而是不敢啊。如他背后这种大人物,我们只能巴结奉承,盼着今日举动能跟他们有一丝善缘,稍有不轨之心,必然是大祸临头。”

原来李望龙就是化身河水救人,被当年国主封为竞龙侯的那条灵鲤,半山腰的山祠也是他的,碧菡则是化为山林的那株荷花。

十四年前,无有先生逐气运而来,见其落在李元锦身上,才上门测算八字,留下平安符,为他遮掩气运。

李元锦的平安符被烧,原本遮蔽气运外泄被神像感应到,他才现身救人。

而他救人的本来目的,是为了夺取李元锦的气运,助其化龙。

李望龙,鲤望龙。

当初国主封他为竞龙侯,只是追逐真龙,却又不是真龙。一步之差,未能成龙,只能在此苦修百年,只是人间香火越来越少,他化龙便更是遥遥无期。

只是将人就回来之后,他才感觉到这件事情的不同寻常,打消了杀人夺运的念头,希冀着能和李元锦及其背后的人结一个善缘。

这边两人抱在一起唏嘘感慨,李元锦一概不知,奔逃了一天疲乏至极,正睡的香甜呢。只是不知道自己已经在一天之中,接连遇到两次生死大劫,而且是才出虎口,又如狼窝。

因气运被救,却也因气运险些被害。福之祸所依,祸兮福所伏。

此日清晨,李元锦被一阵微风吹醒,睁眼一看,自己居然睡在了一处干燥的草窝之中,可自己昨晚明明被李望龙救了,睡在了他别院的偏房啊,这又是怎么回事?

李元锦心中纳闷,感觉手里握着东西,摊开手掌一看,居然是一块儿画着彩漆的泥坯。李元锦略加思索,恍然大悟,原来昨夜竟是这灵鲤山竞龙侯显灵救了自己。

李元锦赶紧起身,也不知哪处才是山祠所在,便作了一个四方揖,口中念到:“感谢竞龙侯显圣相救,李元锦在此拜谢。回去之后,定然重新修葺山祠,重塑龙侯金身。”

行完了礼许完了愿,李元锦走出草窝,往前走了没多远,穿过一片茂密的树丛,就看见了进城的大路。原来自己已经被送到了山脚下,于是赶紧回头对着山上又行一礼,然后才顺着大路进城回家。

山祠里的几个人醒了以后,不见了李元锦,原来李元锦的地方躺着山祠里的神像,昨晚绑着李元锦的布条也结结实实的捆在神像身上。

四个人凑在一起一合计,这神像少说也有三五百斤重,根本不是一个人能搬的动的,那小子凭空不见,又有神像被绑在这里,莫非是这出山祠的神仙显灵救了他?

想到这里,四个人回头看了看躺在地上的神像,还被他们的布条五花大绑着呢。四个人赶紧跪在地上磕头不停,嘴里不停的念叨着无意冒犯,神仙莫怪的言语。

苟二尤其磕的使劲,额头上已经通红一片。没办法,昨天他还啐神像,说着不三不四的话来着,现在神仙显灵,他可不是怕的要尿裤子了。

四个人磕完头偷眼一看,地上的神像已经重新回到了原位,捆在神像上的布条则绑在了他们四个身上。四个人先是一愣,赶忙又把头磕的砰砰响,身上的布条才脱落下来。

四个人连滚带爬的跑到了山下,合计着此处怎么都不能待了,得罪了城里的大户,被官府缉拿事小,得罪了此地的山水神灵,那可是要倒霉一辈子的。

大哥、猴儿和三滩儿还好,本就是四处流窜的人,可苟二这会真真的是有家难回了。本来想的是收到绑金就灭口,自己还能安生的过日子,可现在倒好,彻底的回不去了。虽然穷的家徒四壁,但好歹也有片瓦在头啊。现在只能死心塌地的跟着大哥,一起出去闯一番事业了。

李元锦顺着大路往回走,过福安门回到家中。老院子看到小少爷回来了,喜不自胜,赶紧到院子里通报少爷。

李元锦的爷爷早些年已经去世了,按理来说老院子早该称李正成为老爷,只是多年叫少爷叫惯了,也就由着他这么叫了。

昨夜李元锦没有回家,派人去康家寻了也没找到,可急坏了一家子人,大大小小的出去找了大半夜也没见人影儿。这会看见他回来,众人悬着的心才放下。

母亲看到李元锦只穿着里衣回来了,忙问道:“元锦,你昨晚跑哪去了?担心死为娘了。你的外袍呢?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李元锦不敢跟母亲说实话,生怕她再急出病来,只能骗她道:“母亲,昨天刘先生去郡城了,让我去书塾照看一下。刘先生临走时给我留了一本孤本书籍,我看的入神了就没有回来,让母亲担心了。外衣是听说你们在找我,一路跑回来太热了,刚才在门口脱下来了。”

李元锦这些人倒确实经常在书塾过夜,只不过每次都会提前跟家里说一声,母亲也就这样被糊弄过去了。只是赵氏还是怪罪道:“不回来也不说一声,你想急死家里人啊。你怎么说也是读书人,怎么随便脱衣服呢,成何体统。”

李正成在旁边说:“夫人,既然元锦回来了,你就去歇着吧,昨晚都没有休息。你且睡着,过一会我去叫你用饭。”

送走了夫人,李正成让李元锦先去换了身衣服,才把他叫到书房里,看着他温和的问道:“说吧,昨晚到底去哪了?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这些话,骗的了母亲,可李正成是何等八面玲珑的人,怎么会骗的过他呢。什么孤本书籍看入迷了,什么跑的太热脱了衣服,自己儿子从小是个什么样子,他还能不知道吗,何时犯过这样的错误。

李元锦当然知道瞒不过父亲,于是就把昨天发生的事一五一十的说了,还不忘问道:“父亲,康贾到底逃回来了没?昨夜那几个人闲聊,我听他们说康贾是跑回来了。”

李正成沉吟半晌,才开口说道:“昨天傍晚时候,柴叔看到康贾在街口那边,准备过来时候被一个矮瘦的人拦下了。两人说了几句话康贾就走了。当时只以为是他要来找你,但临时有事回去了,也就没多想。后来去康家找你的时候也没见到他,只是说他睡觉未起。”

李元锦当时就明白了,原来康贾来报信的路上被人堵了,肯定是那人威胁于他,让他不准到家里报信,免得有人上山,自己也就抓不到了。

自己拼了命引开别人让他逃走,他却因为胆小怕事把自己扔在了山上?!

这样的朋友如何交得?

李元锦沉默了许久,长出了一口气问道:“爹,此事你怎么看?”

李正成当然知道儿子问的是什么,既然孩子已经回来了,这件事就可大可小。闹大了,把这件事挑破,两家的感情就散了,之前的生意往来也势必会断;可小事化了,闭口不谈只当没有发生,儿子心中这一口怨气只能自己咽下去,郁积于心,早晚会憋出病来。

李正成淡淡一笑:“元锦,你爷爷之前就跟我说过,以后的路是让我自己走的,你又何尝不是呢。为父是商人,而你是读书人,我们之间的行路方式和准则是不一样的。而且你注定要比为父走的远,这件事,你就用你自己的心思去决断吧。”

李元锦默默的坐在那里思考了半天,起身从书架上取下一个木盒,正是当初康满在庆功宴上送给自己的那个。对着父亲行了一礼,转身走出书房,出门直奔康家而去。

康家住在禄长街北段,院子比李家还大了两圈。李元锦到康家的时候,康家的门房正在门口打扫,看见李元锦就笑着招呼:“李少爷来了,我家少爷还在睡着呢。哎哟这一觉可不得了,从昨个下午都睡到今天了,连饭都没吃呢。您要是不着急,就先去屋里坐着,估摸着过会就该醒了。”

两家勤于走动,家里的仆从也都认识李元锦,知道这位少爷学问好,而且人还没有架子,端的是一位了不起的读书人,所以日常招呼也是格外亲切。

李元锦把檀木盒拿出来,递给门房说:“既然康贾没醒,那我就不进去了。烦请你把这件东西交给康叔叔,我这还有事就先回去了。”

门房赶紧接过来说到:“不麻烦不麻烦,李公子你真是客气了。老爷今儿还没去酒楼,要不您自己给他拿过去?”

李元锦摇了摇头,拱手而别。门房挠了挠头,心说这李公子今儿个怎么这么见外?然后赶紧把东西拿进去给自家老爷。

门房当然不知道盒子里装的是那支意义非凡的君玉笔,只当是李少爷给自家少爷的什么礼物,否则他怎么也不会接过这玩意儿。这笔可是象征着两家世交之好,现在给人送回来了,那是一般的事儿吗?

门房把木盒递给康满,康满脸色当时就变了,连忙问道:“这笔是谁送过来的,是李兄还是世侄?人到哪里去了?”

门房回道:“是李少爷送过来了。我说老爷您在家让他自己送进来,他没答应,把东西给我就走了。”

康满心想,这肯定是两个孩子之间出什么事了,于是吩咐门房:“去把少爷叫过来,我有事要问他。”

过了好一会,康贾才走到门口,磨磨蹭蹭的就是不进门,康满喊了一声:“快进来!你跟我说说,你跟元锦是怎么回事?怎么他把君玉笔送回来了?”

康贾胆怯了的看了父亲一眼,没敢说话。康满又厉声问了一次,他才吞吞吐吐的把事情原委讲了出来。

康满看着儿子这样子,真是六月里反穿皮袄,里外发火。扬起手想打儿子,又舍不得下不去手,只能长叹一口气,指着儿子骂道:“你呀你呀,你怎么这么蠢!你都走到城里了,那人还能把你怎么样?你只需要喊一声,他就得赶紧跑。到时候我们报上官府,出榜缉拿,他还敢进城来吗?元锦舍命让你跑回来,你居然就把他一个人扔在那了,岂不是让他寒心?!元锦这会把君玉笔都送回来了,人家这是要跟咱们断交啊。你!你真是气死我了!”

康贾缩着头站在那,委屈的说:“我当时害怕急了,哪里会想到这些?我想着元锦那么聪明,肯定能甩掉那些恶人的,他这不也没事的回来了吗?居然这样就要断交,真是小气。”

康满指着儿子,气的骂道:“这还是小事?!你都已经背信弃义了,你还有脸说这是小事?李家要是把这事说出去,我康家的脸往哪搁?走,你赶紧跟我一起去李家赔罪去!现在就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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