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澄从无边的混沌中艰难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中午时分。她睁开眼睛时,隐约能看见外头的秋日阳光,格外刺眼。
她揉了揉眼睛,缓缓坐起身来,却惊觉身子酸疼得厉害,倒吸了一口凉气之后,她才猛地反应过来之前发生了什么。
乔慕沣那个混蛋!不就是仗着自己有钱有势吗?有朝一日她也有钱有势了,一定会让他尝尝这种被人强迫的滋味洽!
景澄默默腹诽完,只觉得口干舌燥,便起身下床去倒水喝。
谁知道刚刚打开卧室的门,她却忽然看见客厅沙发里坐了个人,熨帖的黑色西装,一丝不苟的头发,衣冠楚楚的模样,格外禽兽钤!
景澄没想到他还会在这里,一僵,乔慕沣正好抬起头来看她,两人一对视,她猛地低下头来看了自己一眼,随后飞快转身回到房间,匆忙拿了一件睡袍穿在身上。
混蛋!占了便宜还不走,还留下来想干嘛?
她重新走出房间的时候气势已经恢复了许多,没有理沙发上的人,而是走到厨房给自己倒了杯水,先让自己解了渴,这才看向沙发上的男人,“乔先生有何指教?”
乔慕沣转眸看向她,“坐过来,有话跟你说。”
景澄犹疑了片刻,看到他那身笔挺的西装时,才终于决定走过去。
气氛有些古怪,这男人完事了不离开,反正穿得人模人样地坐在沙发里等她,这会儿还有话要跟她说,是……谈判的架势?
为表尊重,景澄在他对面的沙发里坐了下来,两个人中间隔着茶几,她的心到底还是要安定一些,这才看向他,“说吧。”
“我决定……”他看着她,缓缓道,“给承希一个完整的家。”
景澄听了,有些控制不住地僵了僵,片刻之后才回过神来,微微笑了起来,“是吗?”
“你没有意见?”乔慕沣问。
景澄顿了顿,笑了一声,“我当然有意见。夏语桐小姐是吗?她要做你的妻子,我当然没资格说什么。可是如果你要她当承希的妈妈,那么我站在承希亲生母亲的立场上,必须得跟你说清楚——夏语桐不会对承希好,她甚至会恨死了承希,你所谓的给承希一个完整的家庭,并不会给承希带来任何快乐,反而会带来无尽的痛苦和折磨。别说你可以保护好他,一个家里,女主人是怎么样的存在我们都心知肚明。你不是三头六臂,也没有千里眼顺风耳,如果你不能彻底保证的幸福快乐,那不如把承希交给我,至少我这个做妈妈的一定会全心全力地保护好他。至于父亲这个职位,我会给他找到一个很好的人选,当然,如果你愿意,也可以偶尔回来充当一下生父。”
乔慕沣静静地看着她,等她停下,才缓缓开口:“说完了?”
景澄扬起脸来看着他,“是,说完了。”
“那找个时间去民政局吧。”乔慕沣重新点开了自己的手机,看了看,“我三天后才有时间,到时候你应该不会告诉我你没空吧?”
景澄正端起水杯来喝水,闻言猛地一呛,惊天动地地咳嗽了一番,才抬起头来看着眼前的男人,哑着嗓子问:“你说什么?”
“还要我再重复一遍吗?”乔慕沣缓缓道,“我决定给承希一个完整的家庭。你不是说了吗,妈妈这个职位,只有你能做得好。”
“扯淡!”景澄情绪猛地激动起来,一下子站起身来,转身就要回到卧室的时候,却又猛地顿住,转过头来看着他,“乔慕沣,你真以为你是上帝啊,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你觉得事情应该怎样发展就要怎样发展?做梦!”
说完,她走进卧室,砰的一声关上了房门,顺便还上了锁。
乔慕沣又在外头坐了片刻,抽了支烟,这才起身离开了。
景澄坐在床上,只觉得肝疼,好一会儿才拿起自己的手机,却看见上面有来自米夏的未接来电和短信。她心里着实郁闷,也懒得回复,走进卫生间洗了个澡,换了身衣服出了门。
来到腾誉时刚好是下午上班时间,米夏正跟秘书沟通着什么事情,一抬头看见她走进来,便匆匆打发了秘书,这才起身走向她,“你有没有搞错啊,虽然我知道你进来这里不是真心想工作,可是今天好歹是你上班的第二天啊,早上那个会议很重要的,你身为理事,上班第二天就缺席这么重要的会议,其他理事脸色很难看的……”
景澄无力地坐到沙发上,脑袋一歪就倒了下去。
米夏登时吓了一跳,连忙蹲下来看她,“怎么了?你不舒服啊?”
景澄勾过她的脖子,将脸埋在她肩上,忍不住叹息:“米小夏,你说我上辈子到底做了什么孽啊!”
另一边,盈丰集团的会议室内,正进行着一个重点项目的商议,各大股东和合作伙伴路氏的人齐聚一堂,讨论得非常热烈。
而过程之中,坐在主席位置上的乔慕沣却几乎没有发表过什么意见,好几次有人问他意见,他才会随意应付两句。
路思源跟他相交多年,一眼就看出他有不妥,很快开口道:“不好意思各位,接下来我还有一个会议要开,今天要不就讨论到这里,我们明天再继续谈。”
此言一出,会议很快就散了,与会人员三三两两地离开,路思源将秘书也打发了,会议室里就只剩下他和乔慕沣两人。
路思源看着这样的乔慕沣觉得有些好笑,“你怎么了?不会是因为那天来我家借陈姐那档子事吧?”
乔慕沣靠在椅子里,缓缓抬眸看了他一眼,随后低头给自己点了支烟。
“虽然我知道你早晚会玩出祸来,可是还真没想到会来得这么快,我以为至少还会再等两年。”路思源笑,“怎么样,你打算拿你那个一岁多的小东西怎么办?”
乔慕沣哼笑一声,反问他:“你能拿你儿子怎么办?”
路思源一听就懂了,却还是搞不明白,“那你现在这样是为什么?那女人因为这孩子缠上你了?”
如果真的是这样,只怕还好了。乔慕沣捏着香烟的手缓缓按了按眉心,好一会儿才回答:“是我缠上她了。”
路思源瞬间惊诧起来,还以为自己听错了,“pardon?”
乔慕沣自己都笑了起来,“挺愚蠢的是不是?我也这么觉得。”
女人于他而言,向来没什么重要,喜欢的拥有,不喜欢的就放手。可是两年前那个女人成了意外,她是第一个主动提出要离开他的女人,他惊讶愤怒之余,其实还隐隐为自己的反应觉得好笑——不过一个小女人而已,何至于此?
可是偏偏这一次,她又成了意外,不仅给他送来一个儿子,而且还一而再再而三地挑衅他。
无可否认的是,她的确是撼动了他,可事实上,他并不确定这样的撼动到底能去到什么地步。
可是承希想要爸爸妈妈,也需要爸爸妈妈,那不如就在这个需求之上顺水推舟,往前走一步,可是他偏偏又犹疑。
结婚这件事,从前也不是没有想过,然而因为有一个夏语桐在,他几乎没有考虑过别人。只因为论门当户对、身份地位匹配,夏语桐都是最好的选择,况且他也没那个心力再去重新发展一个人来作为结婚对象。
可是他却几乎没有想过到底什么娶夏语桐,哪怕她曾经几度暗示自己已经准备好,他却始终意兴阑珊。
终究还是没有走到水到渠成那一步。
可是现在,他第一次郑重地将结婚这件事纳入了考虑范围,却因此陷入了无边的纠结之中。
他没办法确定。
这种不确定,一方面来自于她,另一方面来自于他自己。
他不确定是不是娶了她之后,就能给承希一个真正完整的家,不确定自己是不是能够从此收心敛性,再不跟别的女人有一分瓜葛,不确定自己是不是能够完整承担起一个丈夫应尽的义务……
如果他不能做到,到头来还是会伤了承希,伤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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