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阳是尹家管辖的边界,和胥江接壤,靠近沿海。
由于附近是几家争夺之地,发展得不大好,比不了关岭繁华。
是一个很适合把人“流放”去静心的地方。
“父亲指的是我何事荒唐?”
尹萝考究地问。
尹飞澜:“……”
他收回手,语气都有点飘忽了:“除了半妖,你近日还做了什么荒唐的事?”
尹萝顿时挺直背脊:“绝对没有。”
想想她那堪称匪夷所思的花心,尹飞澜又觉得她去定阳静静心似乎也……不错?
“父亲知晓那半妖的发情期还未度过。”
尹飞澜说着就突兀地咳了声,好似这其中某个字眼卡到了他的嗓子,“顾及着半妖若死了,恐会有怨魂缠上你。但父亲也说,这么将他留在宅子里也不妥,便着人将他送走。”
他边说边观察着尹萝的表情,补充道:
“你不必担心,父亲说会派人看顾他直到伤势恢复。之后……便看他自己的造化了。”
平心而论,尹飞澜对姬令羽的感官实在不好,要不是尹萝喜欢,又是她亲手把人伤成那样,他也不会想着将人留到伤好再处置。
血誓的存在,终究于她未来的婚事不利。
要是让萧玄舟知道了……
父亲这般处置,倒是正好。
总胜过他顾忌着她的感受,左右为难,踌躇着不好下手。
尹萝有点意外:“父亲打算将他送去哪儿?”
尹飞澜早有所料地道:“父亲着暗卫送走的,连我都不让知道。”
“哦。”
尹萝点点头,“好吧。”
尹飞澜:“?”
就这样吗?
不难过嘶吼着冲出房间吗?
……亏他还特意多带了一倍的护卫。
尹萝从没有一刻如此感谢尹老爹的回归。
能做家主的人果然有两把刷子。
考虑得如此周到,免了她在尹飞澜那儿前后言行不一的弊端,终于把姬令羽这烫手山芋送走了。
尹飞澜见她半晌没什么多余反应,又道:“如果你想见他,现在赶去或许还来得及。”
“不必了。”
尹萝回过神,摇了摇头,语调低了几分,看上去像是在极力掩盖着伤感,“要让父亲知道,大概要不高兴的。”
尹飞澜沉默。
忽然明白了尹萝的平静。
她连自己的去处都决定不了,更何况是他人。
“定阳虽比不得关岭,一应不会差了你的。”
尹飞澜不知如何安慰,索性另起话头,“随行我都替你安排好了,你看看还有没有什么要的,只管告诉我。”
尹萝听出不对:“这么急?父亲让我何时走?”
尹飞澜避开她的眼神:“最迟后日。”
尹萝:“……”
这个爹办事效率是真高啊。
相比之下看着脾气爆的尹飞澜都可以说是优柔寡断了——他一直迟迟没下手处理姬令羽,就是最好的印证。
尹萝知道他是怕自己伤心。
这么宠妹妹,要是让他知道,尹萝的身体里已经换了个人的灵魂……
后果不堪设想。
她冒不起这个风险。
医师、护卫、暗卫……该带的全都带上,阵仗宛如搬家。
梧桐苑原先的侍从婢女还未审问完毕,尹飞澜便让她先将就着用护卫,等结束了再把人送去定阳。
“父亲打算让我去多久?”
尹萝发觉尹飞澜一直没提这件事。
尹飞澜拧着眉,指挥着护卫将东西装车,闻言动作僵硬一瞬:“……我会说服父亲,尽早让你回来。”
好家伙。
真流放啊?
三年后的尹萝没听说曾被送去过定阳,蝴蝶效应。如果待得时间太久,难保又要发生什么意外,得尽可能地做点什么。
尹萝亲手做了糕点,一式两份送给尹老爹和尹飞澜。
启程当日。
她特意去拜别了尹老爹,说了一通如泣如诉的懂事场面话,掉了点鳄鱼的眼泪,话里话外无非是说自己知道错了。
尹飞澜送她出了主城。
隔着车架,尹萝探出脑袋,忐忑地小声道:“兄长会来定阳看我吗?”
她眼中尽是不安,怯生生的。
像是这一去,并非短暂离家,而是要将她抛弃了。
尹飞澜几乎不敢看她,心底生出将她留下的冲动,然而父亲更甚的责罚于他不算什么,尹萝却受不住的。
“……柒柒乖。”
他伸出手,缓慢地抚摸她的脑袋,甚至不敢用力,嗓间被什么堵住了,生出涩然意味,“兄长有空了,就会去定阳看你。这队伍里都是家中可信的人,若有什么,你就叫他们传信。”
尹萝目光渐渐暗淡下去,仍然乖巧地点头:“好,我听兄长的。”
“……”
车架将行。
马蹄与滚轮的声响交错。
尹萝放下帘子。
“柒柒!”
尹飞澜纵马追了上来,抓住了那片垂落的车帘。他深深地望进尹萝眼中,舒了口气,郑重其事地承诺道:“年底之前,兄长一定将你接回来。”
尹萝不由得露出一点笑,问:“我们便可以一起过年了么?”
尹飞澜错愕。
随即颔首:“是,我们一起过年。”
她才终于像是安心了,点头的动作都分外用力:“我等着兄长。”
如此依依不舍,竟然只是为了这件事。
尹飞澜心脏骤然被什么握住,酸楚难当。
……
车队远去。
尹萝从随身的包袱里拿出一本书,认真地翻看。
守二担心她舟车劳顿不适,过来查看她的状况,一眼望见书脊上的名字,脸色都变了:“小姐为何看这种书?”
这不是藏书阁内的吗?
她都只知道名字,没看过内容的。
尹萝装傻充愣:“我瞧着好玩,怕路上无聊就带出来看看。怎么了吗?”
其实是尹萝特意去藏书阁找的。
放在禁术那一栏,明确标明了要付出相当程度的代价,但偏门又对灵力要求很低的法门,正好就有这么一本。不到万不得已是不能用,也好过束手无策。
守二嘴巴张张合合,终是在尹萝的坦然下归于平静:“不……没什么。只是属下训练时,曾记得这书的名字,似乎是。”
“是吗。”
尹萝的语气惊讶,天衣无缝,“那我仔细保管着,下次还回去。”
守二顿了下,听着很合理,便跟着点了点头。
去定阳的路途遥远,两夜都在途中住宿,还未抵达。
这是第三夜。
尹萝下了马车后,先去客栈房间沐浴。
整间客栈都被包了下来,这几日都是如此。不知是尹飞澜的特意吩咐,还是尹家一贯的财大气粗。
守二暂时充当了随身婢女的角色。
本该是守在屋外,但尹萝坚持要一起睡。
守二已经从心理建设的阶段,变化成了习惯且主动的上床抱着尹萝睡。
尹萝半蜷在床榻内侧,感觉守二搭着自己的重量加大,鼻端隐隐约约逸散着血腥气。
她睁开沉重的眼皮,入目是一双碧色浓稠的瞳孔。
身侧的不知何时换了人。
姬令羽半拥半抱着她,散落的长发将她笼罩其间,犹似无形张开扩大的网。乌发逐渐褪为淡色的银白,他的眼瞳竖起,凝成一线。
“满足我。”
他垂首亲吻她的耳垂,利齿叼住轻轻地厮磨,声音里满含蛊惑,低哑磨人,“我可以听你的。”
尹萝感觉眼皮越来越重,浑身乏力,意识反而愈发清醒,带来难以言喻的躁动。
姬令羽在用妖类的方法,诱发她情动。
这种方法需要释放扩大妖本身的欲念,他现在必定比她更难受。所以才连头发的颜色都变了,妖的特征退化得更明显。
发情期还敢这么做,果真是毫无廉耻的妖兽。
“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话出口,尹萝才察觉到自己的喘息声。
姬令羽顺着她的耳垂往下,寸寸舔吻着她的颈项,吐字因而变得含混不清:“我流了很多血,才到了这里……不要拒绝我,我会让你愉快的。”
玛德。
你的血果然有其他作用是吧。
尹萝分不清耳边的紊乱声息究竟是自己的,还是姬令羽的。蔓延至锁骨的湿濡感并不好受,然而她生理上的感受背叛了心理,想要盲目地回应。
姬令羽的手指按在她的衣带上,没有轻举妄动。
血誓是连结,也是限制。
“给我。”
他俯身的动作缓慢,欲要吻她,近乎威胁的强势动作,神色却是相去甚远的示弱可怜,专注的眼中似是深情,“好不好?”
“啪——!!”
尹萝调动全身力气,狠狠地甩了他一巴掌。
力道之大,都荡出了回音。
她轻蔑地望着他,断断续续的话语中竟含着几分笑:“主动来爬我的床,你怎么这么贱?”
姬令羽揽着她的手臂猛地用力,手背青筋暴起,眼中凶性陡现。
终于装不下去了。
见过你三年后的样子,谁还会信你是个因为发情就能付出一切的恋爱脑啊。
尹萝能看清他近在咫尺的森然犬齿和肆无忌惮冒出的利爪,她满面红晕,被情动模糊的意识洇入眼底,红唇开合,慵懒地拖着调子轻声道:
“我允许你吻我了。”
“……”
打一巴掌,给个甜枣。
姬令羽脑中浮现出这句人族的俗语。
她脸上笑意不减,似乎笃定了他会按照她的话去做。
姬令羽掐住了她的脖子。
不过两息,她就没办法维持顺畅的呼吸,浓艳的唇泛起惨白,脆弱娇嫩的肌肤上红痕突出。
他不肯放手,脖间痛楚阵阵愈发强烈。
尹萝亦不肯求饶,潋滟眸底水色溢出,自绯色的眼角滚落。
姬令羽突然攥住她的手,强横地将手指没入她的指缝。垂首,发泄般恶狠狠地吻她。
“唔……”
她需要的气息。
也只能由他来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