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章

虽然是办丧事的地方,但里面比她刚才来的那个破院落热闹多了,来来往往的都是人,她走了一路,身上的衣服也半干了,没再往下滴水,她跟着往里走的人到了灵堂,灵堂正中一口还没上盖的黑色棺椁,两边跪着一群人,为首的是两位中年夫妇,妇人哭得昏天黑地,拿手帕捂着脸。

云箬不知道该怎么办,站在两侧的人堆里,那妇人哭了一会儿,拿下手帕擦眼泪,云箬和她看向这边的目光撞上,那妇人脸色剧变,蹭地站起身来,手一扬指住了她:“就是她!就是这个小蹄子!快,快报官!!”

云箬错愕的看着她。

她不是受害者吗,还借了钱给这位死了的三公子,怎么这妇人反而像是见了杀人凶手。

妇人大哭着朝她扑来:“就是你!你为何要借钱给我儿?我都停了他的月用,不准他去赌博了,是你!是你害了我儿,要不是你借钱给他,他怎会在赌坊里暴毙而亡!”

云箬:“……”是这样的展开剧情?

真是让她百口莫辩。

她都不知道说什么好,只好尝试道歉:“我并不知道会如此……”

才开口,灵堂里所有人都安静了下来,包括正在声嘶力竭控诉她的妇人。

所有人齐齐地盯着她,妇人慢吞吞地道:“你今天来干什么,往日来不都是又打又骂来要钱的吗?”

“对啊……”所有的人梦呓一样齐声说道。

云箬倒吸一口气,眼睛一闭一睁,抄起手里装满纸钱的篮子当空撒下,一巴掌推开已经死死瞪着她凑到了她面前的妇人,大骂道:“对!快把我的钱还给我,不然我就砸了今天的白事,还有……”

她目光转了转,狠心道:“还有这副棺材!你们不让我好过,我也不让你们好过!死了也不行!”

“你……你!”妇人被气得差点晕倒。

其他穿白戴黑的人听到她的骂声,纷纷变回了鲜活的样子,开始指责她。

云箬松了口气,马上又提起精神,开始和其他人对骂,主打一个他们骂什么,她就原句骂回去,效果非常好,她既不用自己想词,又能把人气的瞠目结舌的。

人群中突然冲出一个少年人,到了她面前猛朝她眨眼睛,然后扑通一声往她身上一摔,在她耳边小声道:“小师姐,这个地方我和师父来过,原来你这次是这个来讨债的凶女人啊,你小心点,一会儿官差要来抓你,不能被抓走,否则就出不来了,那地方都是满阶的高手。”

江北山迅速说完,从云箬身上爬起来,当即摆出一个哭脸,哭倒在妇人怀里:“阿娘,她就是害死哥哥的凶手,抓她!”

“报官!”妇人喊道。

两侧的人也跟着朝外面喊,院子里的宾客们也开始喊,没一会儿,外面就有人喊了一声:“来了!”

云箬瞥了江北山一眼,他委屈巴巴朝她摇了摇头,继续闷头哭倒在妇人怀里。

云箬没办法,报官抓她的人是她小师弟,她能怎么办。

只能原谅他。

第66章

门外一列穿着相同服装的守卫走了进来, 当先一人道:“何人闹事?”

妇人还没开口,江北山小少爷就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把自己“三哥哥”和“害死三哥哥的凶手”之间的事添油加醋叙述了一遍,口齿伶俐, 叙事清晰。

明显不是第一次了。

看来江北山和万知闲一起进来的时候也被分配过这个角色,否则他不可能临场发挥发挥得如此稳定老练, 就是不知道万知闲是哪一个人物。

云箬来不及猜,那守卫冷声道:“死者为大,拿下,带走。”

好干脆。

这次轮到云箬瞠目结舌了。

“等一下!先别抓。”江北山大叫起来。

应着他的声音,灵堂中再次气氛突变, 所有声音一停,妇人死死箍着他的一只手臂, 缓缓转头看他:“儿啊……你说什么?你要为这害死哥哥的女人求情?”

几位守卫手中灵力忽闪, 已经在蓄灵要灵力化剑了。

江北山的手臂被箍得咔咔作响, 眼泪顺着脸就滚下来了, 哭得比刚才还要真情实感, 磕磕巴巴张了半天嘴也说不出话来。

他刚刚看云箬没反应,情急之下才开口, 但还没想出什么理由来,现下越是着急越是想不出来。

现在才正午,天黑还有好久。

手臂有种要被生生折断的感觉,江北山头上满是汗珠, 满脑子都是我命休矣。

只听云箬上前一步:“小少爷说别抓我, 是有理由的。”

“哦?”守卫慢慢扭头看向云箬。

妇人阴森森的目光也缓缓看了过来:“你在我家灵堂闹事,这就是理由。”

“其实, 我并不是来闹事的,没必要把我抓起来……”云箬绞尽脑汁, 也没想出来什么正当的理由。

纸钱是她撒的,刚才说要砸棺材的也是她,而且她扮演的就是一个来闹事要钱的女子。

剧情进展到这里,好像她被抓走才是唯一的解。

要么就直接开打了?

云箬看着江北山疼得都开始悄悄抽气了,手腕一转,灵剑将现为现,灵堂角落里突然传来一声几不可查的叹息,因为太过于熟悉,她手指一顿,循声看去。

一个高挑修长的身影走到妇人面前,按住她死死箍住江北山的五指,把江北山往外扯了扯。

云箬看着百里夜这一套逆天的动作。

他居然直接动手从npc手里抢人,那就是确定要开打了?

行,一起闯出去。

云箬唰地在背后凝出灵剑,只听百里夜对着哭得期期艾艾的妇人道:“夫人,不能让她被抓走。”

妇人泪眼迷蒙:“老爷,你怎么也这么说?”

百里夜看了一眼黑色的棺材,语气痛心:“我儿已逝,今日来的都是悼念之人,不可动了干戈让他走的不放心。”

“他怎么可能走的放心!”妇人大哭道,“我就要让他走的不放心,这女人可是害死了你的儿子,你怎么还帮她说话,我儿没了,她别想在外面继续安安生生的过日子!官爷啊,你们评评理啊……”

她一哭就放开了江北山,江北山趁机迅速钻到百里夜身后,一把抱着他的腰,放声大哭:“师……爹啊!”

百里夜:“……”

几个守卫迅速上前,要来抓云箬。

云箬散了灵力,看了一眼百里夜,百里夜朝她微微摇了摇头,口型道“等晚上”,她只好把灵力散了,往人堆里躲,一个凶悍的敢在人家灵堂上要钱的女子,应该是不会束手就擒的吧。

果然,她躲了几次,周围都没有变得诡异的安静,一切如常,守卫也没有变成满阶的高手。

“哎,这侯府的人和官府素有交情,这位姑娘只要被抓进去,怕是就出不来咯。”人群里有看热闹的人小声道。

“可不是,这侯爷夫人的亲哥哥就是守卫处当差的,官职高着呢。”

“这还需要什么理由,直接抓人了啊这是。”

云箬听得满心绝望。

好好好,看来她今天进的是必死的局,扮演的是必死的角色。

她试着代入制造这方秘境试炼的器术师的想法,既然是试炼,总得有破局的方法吧?之前灵犀说过,它给他们选的这几个试炼场都是有针对性的。

这一关更多的是考验进入的修者的体脉修为。

曾经天地灵气充足,修者的修为和今日不可同日而语,对于这个角色的死局设定,或许就是要逼着修者使出自己的全力在白天突围,而不是等到晚上去破剑阵?

这么想来,她果然还是只能出手了。

云箬正要再度凝出灵剑,灵堂后方的人里又冲出了一个人,踉跄扑到百里夜面前,悲愤地喊道:“爹,不能让她被抓走,我……她是来找我的!”

百里夜被撞的险些一个踉跄,退了一步才站稳,垂眸看着扑来的人。

云箬看着跑出来抱住百里夜大腿的林望,忽而觉得有些麻木。

她是落魄大小姐,这边倒是好,一个侯爷两个少爷。

那纪月辞呢?

灵堂另一边的角落里都是女眷,一个戴着白色麻纱的身影迅速抬头看了云箬一眼,又马上收回了视线,继续低着头。

“你……老五你说什么!?”侯爷夫人震惊的看着自己的儿子。

“我,我……”林望把心一横,“她是我的女人!”

云箬:“……?”

“侯爷”嘴角一抽,看向自己的不孝子:“谁是你的女人?”

林望偷偷朝云箬一眨眼睛,一副事到如今我只能说出真相的破釜沉舟的样子:“她与我交好,才借钱给三哥,并非她本意,今日上门也不是讨要钱财,只是为了来寻我……寻她腹中的孩儿的爹啊!”

江北山震惊地张着嘴,两行眼泪流进嘴角,瞟了眼云箬的腹部:“真的?”

云箬犹豫了一下,余光观察周围人的反应,试探性地点了个头:“啊。”

来抓她的守卫们有些踟蹰,反而是来参加白事的人们有意无意挤过来,把云箬挤回了灵堂中间,其中一个披麻戴孝长着小胡子的中年男人看了看百里夜,又看了看林望:“哎呀,这可如何是好?老五你若这样,那等于是你害了三哥啊!”

“瞎说!”妇人斥道,“你五弟怎么可能做这样的事?官爷,抓人啊!”

“这……”几个守卫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暂时没动。

“爹。”披麻戴孝的女眷中奔出一个纤细的身形,往林望身上一趴,“你、你这个不得好死的,原来你还背着我在外面有女人,呜呜呜呜。”

纪月辞埋着脸,听哭声能听出她真的很用力在演了。

云箬眨了眨眼,开始看戏。

周围的人议论纷纷。

“哎呀闹起来了,这白事办的……着实精彩。”

“他们家那个痨病鬼自己赢了一大笔钱太激动厥过去的,我也在,看得清清楚楚。”

“那不就是没命享福吗,怎么怪得了别人?”

妇人怒了:“你这女子妖言惑众,官差,还不快抓了她回去审问!”

云箬正在看大家演戏,悄悄和百里夜交换眼神,突然又被点名针对,顿时有点无言,她可一句话都没说呢。

眼看官差又要上来抓人,百里夜忽然对云箬点了点头,掠过来一把揽住她,小声道“抱歉”,云箬还没反应过来,“侯爷”朗声宣布:“她其实是来找我的,她腹中的骨肉……是我的。”

云箬猛地被呛到,弯腰咳嗽咳得停不下来。

妇人显然没想到是这样的展开,脸色风云变幻,一下阴森一下错愕一下悲戚,最后像被卡住一样发出了一声疑问:“老爷?”

林望震惊的看着“侯爷”:“爹?你挖我墙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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