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抽奖只是一个噱头,真正能让这群孩子掏钱的,本质上还是因为产品。
香辣的辣条在未来几年始终占据着销售榜首,陈锋也算是借了一次东风。
不管怎么说,陈锋的第一步算是打下了,因为总算是,开张了。
接下来,陆续有初中生拿着热乎乎的钞票,来到摊前进行消费。
然后一传十十传百,购买者再将陈锋的小摊推荐给自己的朋友,一点点扩散下去,呈辐射状在17中形成一个大网。
摊前排起了长龙,看着这样火爆的场面,陈锋明白这场侧翼战的序幕自己打成功了。
不过这还远远不够,这只是序幕,做买卖不是短跑竞赛而是长跑,拼得不是爆发力而是持久的耐力。
在商场上,跑得快未必是什么好事,不是有那句话吗,笑到最后的才是赢家。
在17中门口虽然陈锋是第一份卖辣条,可这不代表没有卖其他东西的,有卖冰棍的,还有卖肉夹馍的,在市容整顿之前,这里就是个小规模的市场。
随着时间的推进,越来越多的摊主推着三轮车从四面八方赶了过来。
现在,陈锋的侧翼战才算开始第一幕,因为竞争开始了。
虽然大家卖的产品不同,不存在同行恶性竞争这个问题。
可初中生兜里的钱都是有数的,想吃冰棍就买不了炸串,想喝饮料就买不了辣条了。
拿苍龙市千山区举例来说,初一初二的学生兜里有20块钱就算巨款了,当购买者的购买力贫乏时,商人们的竞争就自然而然的就开始了。
陈锋要想在市场赢下这场,只靠奇货可居和虚假繁荣这两招是远远不够的,这个时候第三张牌就要打出来了。
整点秒杀时刻。
每逢12点,5点,7点在摊位上消费即刻享受秒杀价,10包辣条4.9还可以抽奖一次。
利用数字带来的视觉错误,从而降低顾客对价格的敏感度。
不管你卖辣条还是卖冰棍,想让顾客开开心心的买你的产品,就要让顾客感到这东西我买得可真实惠,这样才能赚钱。
陈锋掌握了这群初中生的心理,所以他吃到了属于这群消费者的红利,一张张五元,十元的钞票递到了陈锋手里,又被他塞进自己的皮包。
慢慢的陈锋发现,包越来越厚了,钱好像都要装不下了。
摸着皮包的厚度,陈锋觉得一切是那么的不真实。
晚上七点,十七中初四也放学了,等这波同学过去,陈锋今天的工作就要告一段落了。
周围的人太多,陈锋没好意思数今天赚了多少钱,不过他可以肯定的是,赚了不少。
结了给小广的劳务费后,陈锋骑着三轮车准备回家。
小广叫住他问“哥们,明天还用我们吗?”
嗯,陈锋点点头,虚假繁荣这个手段自己至少可以连着使用三次,不过也仅限于三次,用多了就会出现反作用,让顾客对你的产品产生强烈的反感。
骑车回家,陈锋将三轮车停在小区门口,看着他人家的万家灯火,自己忽然生出了有一种怅然若失的失落感。
再看自己家的窗户,漆黑、冷清,阴骛,悲哀写满了窗户了。
每每看到这一幕,陈锋就感觉心里空落落的,有一种说不出来的难受,他叹口气,锁好车子,拎着在路上买得馒头和烧饼,上了楼。
父亲的身影在楼道灯的照射下,看起来是那么的诡异,那么的佝偻,此刻的他,正像是个做错事的孩子,站在邻居胡玲玲家的门前,双手作揖,嘴里不断的念叨着什么。
这个陈家安在家里为非作歹,谁都不放在眼里,可一到了外面,就彻底变成小白兔了。
谁都能扒拉他两下,这也是陈锋一直看不起父亲的原因。
跟家里人狠,那叫狠吗?那叫窝里横。
刚到家门口,陈锋刚刚赚到钱的喜悦瞬间被眼前的一幕给冲散,屋子里污水飘零,整个地板已经被水泡得有些浮囊。
屋子里恶臭难闻,大哥像个老牛一样蹲在地下,呼哧呼哧的擦着地。
陈锋苦笑一声,心说真是人穷事事衰,任何一件小事都能摧毁一个贫穷的家庭脆弱的神经。
这个家已经经不起被这么折腾了。
陈锋踩着水走进了厨房,问大哥道“这是怎么回事?”
陈年抹了一把头上的汗,怒道“还不是那个胡玲玲,她按了篦子,把水都反咱们家里来了,爹正在跟她进行交涉。”
交涉?陈锋冷笑一声,你让咱爹去交涉那是绝不可能,把这词去掉一个字还差不多。
要么交要么射。
这个胡玲玲早在母亲离家出走之前,就住在陈锋他们楼下,母亲走了之后,她没少跟别人宣传。
说陈锋母亲跟野男人跑了,留下两个小杂种,不知道是哪个男人的。
在陈家安被债主追得满世界跑时。
她一直想低价买走陈家的房子,还一直撺掇陈家安把俩儿子撵出去,把房子卖给自己。
只不过陈家安在这件事上,并没犯糊涂,坚持不卖,因此胡玲玲为了报复陈家逼他们卖房子给自己,各种下流的手段都用了上来。
这按篦子反水都已经不新鲜了,最新鲜的是有一天陈锋早上醒来,推门准备去上学却发现家门被人垃圾山给封住了,她胡玲玲也不嫌累。
因此,陈锋对这个邻居是极其厌恶。
陈锋想都没想,就下了楼。
这件事对于陈锋来说,早就不再是什么邻里纠纷,胡玲玲这是对他们一家人尊严的践踏。
陈锋这辈子有两件事决不退让,一件事就是有人侮辱自己的母亲,另一件就是自己和家人兄弟的尊严。
踩过了这两个底线,陈锋就会彻底丧失理智。
他大步走到楼下,看到陈家安跟胡玲玲点头哈腰,低眉顺眼的样子就心生一阵恶心。
想当初你喝多了打我妈的时候不挺牛逼吗?
这怎么不开干,反倒变成了好好先生了。
陈锋一点也没客气直接把陈家安推到了一边。
然后看着自己的老邻居笑呵呵的说“胡玲玲,给你半个小时把篦子拆了,要不然我扒了你的皮。”
胡玲玲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冷笑几声,看着陈锋说“呵呵,小孩儿,你要是真有这本事,也就不用住我楼上了,别吹牛逼了行吗?
想让我拆篦子也不是不行,那你们就交钱呗,给我拿5000块钱,篦子我这就给你拆了。”
胡玲玲穿得袒胸露背的,守在自家门口,活脱脱一副女流氓相。
“凭什么给你拿五千块钱啊?”一听到要钱,陈家安来脾气了。
“还凭什么给我拿五千块钱,那怎么滴我还能白给你拆啊,你们少跟我废话,要不交钱,要不就滚回去,我就不拆能怎么滴,你们还能弄死我啊?”
胡玲玲开始耍泼了,用脑袋不断拱着陈锋,嘴里还一直叫嚣着“来来来,打我打我啊。”
这还是陈锋第一次听到这么奇怪的要求。
他一点也没客气,揪住胡玲玲的头发,啪的给了她一个大嘴巴。
这一巴掌下去,胡玲玲那张脸一下红成了大苹果,看起来十分喜庆。
不等她倒地下撒泼打滚,陈锋指着她的脸,恶狠狠的说“这巴掌是抽你胡说八道长老婆舌,再让我听见你污蔑我和我大哥,我还抽你!
半个小时之内,你要是不拆这个篦子……”陈锋故意停顿了一会“你弟弟在办事处给人当保安吧,他总有走夜路的时候吧,实在不行我们就好好陪他玩玩。”
“你……你敢!”
“有什么不敢的,我们陈家还有什么,我们什么都没有,你觉得我还怕什么,就给你半个小时时间,要是还没拆,你就试试,我们走。”
陈锋夹着小包大步流星的走出胡玲玲的家,陈家安屁颠屁颠的跟在后面。
一时间胡玲玲还真分辨不出,他俩哪个是爹,哪个又是儿子。
回了家,大哥已经吭吭唧唧的把污水都擦干净了,陈家安盯着陈锋挂着的那个皮包,一副好奇宝宝的样子。
对于钞票这个东西,他是非常敏感,即便隔着皮包,他也能猜出来这鼓鼓囊囊的,一定是装着不少钱。
“陈锋,你这包里装着的是啥啊?”陈家安贪婪又期待的看着陈锋,还试探性的搓了搓手。
“跟你有关系吗?”陈锋立刻对父亲横眉冷对起来,然后招手让大哥进里屋,陈锋还不忘把门锁上。
陈年拿抹布擦干净了手,从自己破旧的牛仔裤兜里掏出来三张邹巴巴的百元大钞。
“看,这是你大哥这两天赚得。”
看着桌子上那300块钱,陈锋忽然觉得有些心酸。
大哥一直在库房给人家搬饮料,一箱饮料给1块钱,想赚到这300块钱,大哥得顶着烈日搬300箱的饮料,一箱饮料15斤。
也就是说,陈年一天得搬4500斤的饮料,这钱才能到手里。
这也是大哥年纪轻轻,就有腰肌劳损毛病的原因。
桌子上摆着的哪里还是钱,分明是用身体透支而来的生活。
陈锋强忍着酸楚,拿下一直挂在身上的皮包,拉开拉链,哗啦把里面的钱都倒在了床上。
一张一张,有零有整,最大的面额50,最小的面额是1毛。
整张床刹那间被钞票的海洋填满,虽然不是百元大钞,可这些钱带给陈年的震撼度也不小了。
他吃惊的看着弟弟,嘴里好像能含下一个蜜桃。
这……你该不会去抢劫了吧?
陈年特意压低了声音,生怕被有心之人听到。
“哥你就放心吧,我就是坐电椅,也不会出卖你的……你看你,我就是开个玩笑,这钱来得合理合法,你点点有多少?”
真是合理合法赚来的?陈年还是一脸不相信的样子,不过他已经坐到了钱多里,开始一张张仔细的数了起来。
他将钱暗单位各自摆成一摞,从毛开始数,数完用计算器加好。
陈锋也不打搅他,只是静静的坐在窗台前边,看着那盆顽强不屈的仙人掌。
墙上还刻着自己年轻时的记录下来的座右铭……杀不死我的,会让我更加强大,我就算再怎么粗糙,我也要活得很骄傲。
不知过了多久,陈锋被陈年的惨叫声唤醒。
“数钱数得手抽筋了。”
陈锋呵呵笑了“这不是你过年的愿望吗?还真成了”
“别让我分心,我接着数。”
陈锋的耳边又响起了数钱和吐吐沫的声音。
他真害怕大哥这么一直吐下去,容易把自己给吐死。
夜里十点,数钱这个大事业终于完成,本已经睡着的陈锋被大哥疯狂摇醒。
陈年已经有些激动的说不出话来。
他拿着计算机,指着上面的数字,傻笑个不停。
计算机上的数字是1546。
1500块钱,够他们一家三口3个月的生活费了。
陈年激动的就像是个孩子。
反观陈锋,他并没有那么兴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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