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六章 另一个计划

“翻倍是基础,想拿多少拿多少。”高顺补充道。

“不用了,翻倍足够了。”张财答道,然后走向发放银子的地方,说道:“给我拿四十八两。”

“是,是。”士卒连忙送上,欲言又止,最后还是忍不住道:“张司马,您的家人……”

“入了部队,当了兵,怎能顾这顾那?”张财简单应答道,随后便目不斜视的走回了队列。

原本整齐的队列已经成不了阵了,零零散散的,但他依然找到自己的位置,站在那里,如同高顺一般,站的笔直。

即使身边人来人往,都向他投去了诧异的目光,即使身后已不剩下多少人。

但他只当没看见,目不斜视的盯着前方。

高顺微微松了口气。

作为部队的将领,陷阵营的统领,他自然是希望张财这个得力助手能够跟随他一同去许都的,包括日后将要去的地方,张财一直都是他计划中重要的一环。

有了张财,很多事情就方便了很多,用不着他面面俱到,可以放心的交给张财。

而且,他到了许都,要忙着做其他的事情,所以张财的作用就愈发重要了。

若是冷酷一些,他就应该直接强行征调张财。

可不管是因为张财家中的亲人,还是上次张财婆娘对他的不满,他都做不出来这样的事情,所以他只能给张财选择,让张财自己来选,选择接下来的路。

现在张财做出了选择,而且是他想要的选择,可是心中,总有一些愧疚感。

可是,他更不会做出来,劝张财不跟他走这种脑残事。

高顺盯着张财,好像在和他对视一样,虽然是隔着一些距离,但他仍然能看出张财脸上复杂的表情。

可以想到,这个刚才看上去坚定不移的汉子,做出这个决定也是艰难的。

高顺又看向零碎的队列。

队列中,只有少数人依然站着不动,更多的人都在从他身边走过。

而这少数人又越来越少,只剩下稀稀拉拉几十个人。

这几十个人,高顺几乎不认识,或者是只见过几面没有留下印象,但他能记得一个。

陈富,那个在比试中打败谭六的人,也是少数几个率先成为二级陷阵士卒的人。

但他站在那里一动不动,低沉着脸,让人看不清他的表情。

陈富现在站的笔直,就像在训练中一样,但心里却无比的复杂。

他是都伯,手下五十个人,是这支陷阵营的重要基层力量。

而且他作战勇猛——这不是他自夸,仅仅打过两场战场,他就杀了近二十个山贼了。

更别说他在之前的比试中打赢了谭六,连战五人,赢到了最后。

可以说,他在这支部队中的地位,可以排的上前二十。

可不管是正在拉人的谭六,还是已经领完军饷的其他人,都没有来劝他。

是有原因的。

他们都知道陈富的家庭状况,或者说陷阵营除了高顺的所有人,都知道。

因为镇子上,有不少人都是当过兵,从军中逃回来的,比如张财。

陈富没当过兵,也不是逃兵。

但他爹是一个兵,是一个老兵,是一个手下管几十上百号人的小头头。

正是因为是兵,所以他爹死在了战场上。

在他刚出生的时候,他爹就被征召去从军,直到他十岁,才见到他爹的第一面。

可仅仅见了一面,相聚不到半个月,便又踏上了战场,从此再也没有见过面。

所以,他懂这种离别的感觉,懂这种亲人明明在世,却久久不能相见的痛苦。

现在,他已经有了家庭,他娘,他婆娘,他儿子,都在一起。

若不是实在讨不着好营生,家里生活困难了,在高顺征兵的时候,他也不会站出来。

本来还说抱着侥幸的心理,想着就在家门口招兵,应该不会四处奔波。

刚开始的情况好像的确是这样,要不就是训练,要不就是剿匪,从未离开太远过。

当高顺说出要去许都,千里之外的许都,离家时期待定的时候,他的心就凉了。

如果说刚开始从军,是为了一点安家费,为了有口饭吃,为了可能会发的军饷,那后来他在军队中,就是单纯的想要效忠于高顺。

可是,他现在却面临着效忠高顺,和供养亲人这个艰难的选择。

他和张财不一样,张财家中没有老人,婆娘也正值壮年,两个儿子都快要成人,即便张财走了,他们也能照顾好自己,养活自己。

可陈富家中的老娘,因为他爹死了而哭瞎了眼,全靠他和他婆娘照顾。但他婆娘又因为之前一次高烧烧坏了脑袋,有些时候傻乎乎的。儿子刚满六岁,什么都不懂。

他可以短时间离开,就行这次,仅仅离开一个月,而且中途还回去过两次,所以并无大碍。

可一旦离家时间长了,三年五载不着家的,即使把军饷全部留下去,也不放心。

不是说不放心邻里欺负什么的,只是单纯的担心三人连最基础的生活都不能自理。

如果在这期间,发生了什么……

陈富痛苦的闭上了眼睛。

甚至,在这个时候想起了自己已经死去的多年的老爹。

模糊的记忆中,他十岁那年,老爹回来待了一段时间,教他武艺,教他大刀,那是他最快乐的一段时光。

他还记得,在老爹又被官军征调,要去打仗的时候,老娘那哭红了的双眼和嘶哑的声音。

而老爹则掰着他的肩膀,一副坚毅的面孔,语重心长的对他说:照顾好他娘。

这句话一直在他心头想起,之前,现在。

一滴眼泪从他眼角滑落,被他擦掉。

陈富睁开了眼,眼里多出了几道血丝,目光落在了不远处的高顺身上,格外的坚定。

对不起,将军,我不能,我有家人,他们离不开我。

高顺自然是感受到了陈富的目光。

一种玄乎其玄的感觉,在他在观察别人的时候,就感觉到了有人在看他。

为什么看他呢?高顺微微摇了摇头。

看这个趋势,那些人多半不会上前了,也就不能跟随他去许都了。

微微叹了口气,高顺又把目光又移向新招的一百个青壮,他们已经跃跃欲试了。

这些人多半都是青年或者刚刚成年,都在十几岁二十岁出头的年纪。

这意味了他们对家的羁绊并不深,或者没有其他年龄段的人那么深。

他们尚未成家,爹娘也正在壮年,完全不用背上顾家的担子,做自己想做的事情。

所以,他们对随高顺去许都没有任何惧怕,有的只是满满的好奇和憧憬。

这一百个,虽然是刚刚来到,没有享受到任何部队的福利——除了昨天吃的一顿饭,但高顺仍然觉得他们中起码有一半的人,会跟随他。

等等,好像可以实施另一个计划,高顺突然想到。

他新招这一百个人,一方面是为了补足两次战斗的损失,补足七百个人,另一方面就是临时训练几天,带上山交给方三,或者说驻扎在余阳山上。

现在看来,这些人是想跟着自己走的,那为何不把原来陷阵营那些因为种种原因不能离家太远的士卒交换一下呢?

让他们跟高顺去许都,让那些留下来的人驻扎在余阳山上。

这样他们既可以不退出军队,又可以照顾亲人,只是可能不能时时刻刻在亲人身边而已。

不过这也足够了,应该能满足他们的需求。

高顺越想越觉得可行,只是有些可惜。

这些驻扎在余阳山上的士卒,倒是可以享受到他的陷阵营的效果,但也少了很多战场上杀敌使自己变强的机会。

而且也浪费了三四十个陷阵系统的配额,不过也没办法,有得必有失,也不是不能接受。

至于这个计划,他倒没有去找张财商议。

若是以前,他肯定是跟张财商量一下的,可余阳山上他留了一个方三的事情,张财是不知情的。

倒不是他怕张财有了二心,只是为了减少没必要的麻烦。

毕竟他现在是曹操的手下,还是大汉的将军,任的是大汉的官,领的是大汉的军饷。

只要大汉一日未亡,他一日就是大汉的将军。

这不是他心里想的,而是他手下士卒看的。

在他们看来,高顺就是当的就是朝廷的官,而他们就是朝廷的兵。

所以哪有一个忠于朝廷的人会偷偷摸摸的留下山贼,发展势力的呢?

这种事情还是暗地里比较好,除了当事人,知道的人越少越保险。

高顺心中正在琢磨着,领军饷的事情已经完毕了。

放眼望去,原本分为新兵和老兵的两个队列,已经分成了三个。

新兵,跟他去许都的老兵,和留在下邳的老兵。

倒不是那些不跟他去的老兵受到其他人排挤,在陷阵营里根本不会发生这种事。

全是因为他们自动从队列中走了出来,好像没有颜面在和其他人待在一起一样。

三四十个人,也是整齐的站好队列,最前面的陈富,昂首挺胸的目视前方。

“现在,应该就这样了吧。”高顺清了清嗓子,说道。

没有人回答他,不是不知道,而且因为没有人想要回答。

“那好,现在还有一件事。”高顺往一侧走了走,站在了那些新兵的面前:“你们,有谁想要跟我去许都吗?主动举手。”

不出他所料,齐刷刷的举起无数根胳膊,但绝对没有一百根,可这样他也看不清有谁没举。

于是高顺又换了种说法:“有谁不想去的?出列。”

先是没有动静,随后便有人走了出来,主动站在了陈富的旁边。

有一个就有两个,有两个就有更多,一连串的人走了出来,顿时,新兵的队伍就少了很多。

“都想好了吧。”高顺的目光缓缓扫过,对留下来的新兵说道:“因为你们是新兵,和普通的士卒一样,去领你们的安家费和半年的军饷。”

他这话一说出口,呼啦啦的一片人就围了上去,多半是年轻的大小伙子,眼里冒光的扑了上去,同时嘴里还在说着什么。

“别挤我,别挤我!”

“诶二狗,你别抢我的,这是我的!”

“过去一点,别挤。”

看着一群精力充沛的年轻人,高顺微微笑了笑,又转脸看着那几十个独自站开的人。

仔细数数,差不多八十多个,一半是老兵,一半是新兵。

这样也刚好,之前从余阳山上下来,他看系统上的显示是684人,加上一百新兵,再扣除面前这八十多人,刚好剩下七百人左右,系统的配额。

不过只是筛选出来没有用,要想实施计划,他必须亲自,仔细嘱咐。

“你们这些人,有几个是原来的什张,都伯?”

稀稀拉拉几个人站了出来,领头的就是陈富。

“张司马,你先管理一下他们,让他们领完军饷就散了,然后带着他们去训练还是什么的,由你安排,剩下的钱财放到库房里。”

高顺嘱咐张财道,在得到张财的回复后,他才对站出来那几个人说道:“你们跟我来。”

说完便转身走向了会议室,留下几个人面面相觑。

“将军叫我们什么事啊。”一个名为李远的什长疑惑道。

“可能是想要骂我们一顿?”另一个叫包全的什长说道,只是说出来的话连他自己都不确定。

“骂我们为什么不在现在,还要去会议室?”李远明显不相信,反问道。

包全被李远这一反驳,脸也有点红,不过不甘示弱道:“你怎么不知道是不是将军给我们留面子,不想在那么多人面前骂我们?将军心善,你难道不知道吗?”

“那为什么只找我们几个?其他人不骂了?”李远又反问道。

“好了,将军说什么,做就是了。”陈富沉声道,说完便跟了上去。

其他几个对视一眼,也跟了上去。

陈富是都伯,他们中也有两个都伯,并不是非要以陈富唯命是从,只是现在几个人都拿不定主意,还不如直接听陈富的话,跟着高顺。

应该是挨一些骂,最多也就打几下了。有人想到。

毕竟高顺之前已经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说出来不管他们做什么选择自己都不会责怪这种话,肯定不会出尔反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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